「住手！」
劍拔弩張地時刻，邊上突然傳來暴喝，朱重八緊繃著臉，從人群中走過來。
如果郭天敘真地抽小九，後者會不會動刀子？
朱重八心里的答案是百分百肯定的！小九不但會動刀子，還會直接把刀捅在他心口上，再他媽攪活兩下。
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有些心軟的小兄弟，最是喜歡下黑手。
心軟不等于手軟，小九有路走才會表現出恭敬謙讓，如果沒路走，他會變得非常瘋狂。
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這麼多次，就是明證。
「哥！」小九看著重八走來，從對方的眼楮里看到了憤怒。但卻是，對他小九的憤怒。
「干哈了你？」
啪！
小九腦袋嗡地一下，一個趔趄靠在巴音的身上。朱重八輪圓了手臂，狠狠地一個大嘴巴子抽了上來。
「他打我？」
臉上火辣辣地，心中卻是冰涼一片，他是我地兄弟，他居然幫助外人打我？
小九被打愣了，周圍也因為這巴掌，鴉雀無聲。
朱重八地眼神中心疼一閃而過，轉頭直接長揖附身，「大公子息怒，是俺管教無方。小九讓俺給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回頭俺一定重重責罰！」」回頭？啥時候？怎麼責罰？」郭天敘冷笑幾聲，「只怕俺一走，這事就那麼地了吧！」
說著，冷笑忽然變成了猙獰，「才芝麻大個小營官，就敢和俺硬頂，要是手下有個萬把人，還不直接造反啦！你們吃誰給的飯？穿誰給的衣服？誰是你們的主子？俺郭家的兵，啥時候變成你的兵啦？」
朱重八腮幫子上的肌肉顫抖兩下，回頭看看眼神不服的小九，「跪下！」
「？」
小九瞬間抬頭，眼里全是問號。
「俺讓你跪下，給大公子賠禮！」朱重八吼一了嗓子，盯著小九的眼楮。
小九讀懂了朱重八眼神地含義，弟兒，別 ！
可是小九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有火，就是不服！
「跪下，哥地話你都不听了？」朱重八脖子上青筋乍現，雙拳緊握，雙眼中神色復雜。
小九沒去看他的眼楮，低下頭，慢慢的雙膝跪倒。誰都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漲紅地臉。
「給大公子賠禮！」朱重八繼續吼道。
「大公子，俺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小九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然後突然抬頭，冷笑著看著郭天敘，「俺錯了，大公子，饒了俺這一回！」
說完，忽然伸出雙手，在這幾臉上左右開弓。
「俺錯了！」
啪！啪！啪！啪！
一連抽了十來下，抽得他自己眼冒金星，跪都跪不穩，緩緩停手，「大公子，俺錯了！」
「哼！」郭天敘冷笑一聲，上前兩步，手里的馬鞭在小九的腦袋上輕點，「記住，俺郭家的地盤上，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別以為手下有點人，就忘了自己姓什麼？你的人馬哪來的？能把你捧上來，就能把你拉下來！」
「是，大公子，俺記住了！」
小九抬頭，眼里突然間全是笑容。
可是這笑容，卻讓郭天敘心中一寒，像是被狼盯著一樣。
「夠了！」
身邊，再次傳來威嚴的喝止聲。
郭子興大踏步走來，大手直接把小九從地上拉起來，頭卻沖著郭天敘，「你擺啥威風？小九就這個脾氣，他 起來連老子都敢頂撞！」
郭天敘低眉順眼，一改剛才的囂張。
「再說，小九是誰？咱們自己家里人！有啥錯，說兩句得了唄！用得著這麼大張旗鼓地？老子一而在再而三告訴你，善待自家的兄弟，你他娘地都成耳旁風了是吧？」
「接著演！」
小九心里冷笑，老子打也打了，認也認了，你他媽才出來，你郭子興當老子是自家的兄弟嗎？恐怕只當老子是你家的下人！
說到這，郭子興捧著小九的臉，「嘖嘖，你小子對自己也這麼狠！瞧這臉蛋子煽地，都他媽腫了！」隨後一笑，「這要是月牙兒知道，得有多心疼！」
月牙兒？
是嘍，月牙兒還在郭家呢，現在還是裝孫子的時候。
于是，小九咧嘴對郭子興笑笑。
「沒心沒肺的玩意，還笑呢！」郭子興大笑道，「小九，天敘就是那個脾氣，其實心里一點不壞，你別往心里去！」
小九笑著點點頭。
朱重八在旁說道，「大帥，進屋吧！」
隨後，一行人再次進屋。
「九哥！」人走之後，巴音第一個圍上來，眼楮紅紅地。
剛才要不是耿再成暗地里死死拉著他，恐怕他要動手了。
「九兒！」耿再成在小九肩膀拍倆下，「不丟人！」
「九爺，都怪俺！」黃老三直接跪倒在小九面前。
「起來，別他娘地沒骨頭！」小九眼楮通紅，看著周圍的人，「老子是領頭地，必須給你們出這個頭！」
說著，小九冷哼一聲，看了眼身邊地士兵們，「俺剛才還和重八說，給咱兄弟們地營頭起個響亮的名字。俺說，男兒義氣當先，就叫義字營！」
「啥是義？義就是能幫兄弟擋刀子，能把命給兄弟。你們都是俺地兵。打俺行，讓俺受委屈也行，但是誰都不能動你們一根毛！」
說完，小九大步流星的朝遠處走去，「誰都別跟來！」
∼∼∼∼
天邊一抹殘陽，春風吹過，夕陽下的草木倒影似乎在搖晃。
朱重八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條，從伙夫那里出來，叫住巴音，「俺弟呢？」
「草料場！」巴音看都沒看朱重八，悶頭說道。
「嗯！」朱重八點頭，走兩步忽然停住，然後回身就是一腳，「你他娘的也跟老子擺臉子！你心里有怨，老子還有怨呢！」
踹完了，深呼吸一口氣，活動下臉上緊繃的肌肉，朝小九在地方向走去。
小九靜靜的躺在草堆上，翹著腿，雙手枕在腦後，臉上扣著頂帽子。
听到腳步聲，耳朵動了動，卻依舊保持那個姿勢。
「嘿嘿！」朱重八走過去，笑兩聲，「弟兒，吃面吧，俺讓廚房單獨給你下的！」
小九沒出聲，還是那麼躺著！
「咋？絕食？要餓死自個兒？」朱重八笑道。
小九翻個身，背對著他。
「嘖！干哈呢這是？」朱重八端著碗蹲下，輕輕拍下小九的，「哥說你兩句，你還生氣啦？」
小九往前挪挪，拉開距離。
「起來！」朱重八心頭火起，蹭地站起來，吼道，「老子跟你說話呢，回話！」
「你他娘地是小孩呀？還得老子哄你呀！阿？」
「坐起來，老子和你說話呢？」朱重八氣得眼皮噴火，「呀，你他娘的還擺上了，心里有火是吧，心里不服是吧！來，九爺！起來給你哥兩巴掌，消消氣！」
「媽了逼地，叫你兩聲九爺，真把自己當爺了，自己什麼身份自己不知道嗎？」
「你現在是郭家的兵，大公子也是你能得罪的？人家是大帥的公子，是濠州紅巾軍的少當家，你朱小九幾斤幾兩？你是個啥？
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錢，跟人家對著干。你他娘的是壽星佬兒上吊，嫌命長！廁所里打燈籠，找死！」
「別說人家今天吃噠你幾句，即使抽刀子給你剁了，你他媽地找誰說理去？整死也白整！誰能幫你？是你手下的兵能幫你？還是郭子興能給你主持公道？」
「老子問你，跟人家叫板，你是有資格還是有實力？你這不是兄弟義氣，這他媽的是傻逼！」
「你要是今天死了，值得嗎？你出生入死這麼多次，就為了當楞頭青？流那麼多血，就為了給人家當立威的靶子！咱們兄弟腦袋別在褲腰上往上爬，就為了口閑氣，全他媽不要啦？」
「老子給你一巴掌，好過別人給你一巴掌！老子讓你跪下，總好過別人把你砍躺下！」
「你他娘的這點逼事都想不明白？咱兄弟，現在有底氣耍脾氣嗎？有能耐跟人家耍脾氣嗎？」
說到這，朱重八氣得渾身亂抖，「你他媽給老子起來！」
呼，小九一下翻身坐起。
帽子滑落，露出那張腫脹的臉，眼圈紅紅的看著朱重八。
誠摯地道，「哥，俺錯了！」
朱重八說地對，人有實力才能逞英雄，沒實力就是大傻逼。
現在他們還都是郭家紅巾軍地一員，身家性命前途富貴，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說互不好听的，你朱小九和朱重八，現在算個啥？
人家用得著你們，給點甜頭！用不著了，你是個鳥兒？
亂世中，缺敢拼命的漢子嗎？
你朱小九需要在人家的隊伍里往上爬，人家郭家父子，不缺你這個手下！
說到底，是自己這些日子有些飄飄然，忘記了如何藏拙，忘記了如何示弱，忘記了如何裝孫子。
還有自己那顆從沒受過氣的靈魂，從沒受過侮辱的靈魂在作怪！
「弟兒！」
小九臉腫地跟他媽桃子似的，眼神里都是委屈，朱重八一下就心軟了。
慢慢蹲下，看著小九，「現在不是咱們哥倆出風頭的時候，現在咱還得裝孫子！
別委屈，男人這輩子哪有不受委屈的？就說劉先主，他娘的他還是皇上呢，年輕時候受過多少委屈？
老話說，要想笑得他媽先學會哭。男人得先當鬼，才能做人！」
小九眼圈紅紅的，「哥，俺記住了！」
「哎！」朱重八嘆口氣，「吃面吧，涼了！」
小九端過面碗，還是熱的，「哥，你吃了沒有？」
「哥專門叫人給你做的！」朱重八想伸出手，模下小九的臉，忍住了，「你吃著，哥給你找點藥膏去！」
小九埋頭吃面，朱重八走到轉角，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心里一團火。
一腳踢碎了地上一塊土疙瘩，「操你媽的郭天敘，老子早晚整死你！」罵著，又補足一句，「整死你！」
罵完心里似乎好受點，回頭看看小九的方向，苦笑搖頭，「他娘的，這哪是弟弟？俺這是養了個兒子！」然後又搖頭，「哪有這麼 地兒子，這他媽是俺活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