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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欺師滅祖,不容你活(6500)

異變發生的深坑之底。

只見幾個瞬息之間,伴隨著越陽樓的突破,龐大到異樣的劇烈氣機沖天而起,整座天辰殘骸便陡然顫鳴,摻雜著元磁的一股詭異波動,便向四面八方擴散!

紅衣少女的話聲才剛剛落下沒有多久呢。

這瞬息間的異變,卻是超乎了她的意料,想不到此刻竟然還會平添波折,不禁因此而輕挑秀眉,笑容變得更加玩味了起來。

越陽樓恐怕不會知道的是。

自從他踏入漆水村那一刻,其實紅衣少女就已經注意到了他。

不僅僅是因為他身上似乎有關于「玄牝子」的氣息,而且還是因為……她早先就從越陽樓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似乎是基于現在這具身軀的隱秘因果聯系。

嚴格意義上來講。

現在這具供她意識行動的身軀,也算是白渡子以孽龍血肉為材料,借助妖星碎片的奇異性質,以漆水村的儀軌塑造出來的產物。

假如真要認真來細說的話。

在客觀的角度上,這紅衣少女還算是他的直系後代呢!

雖然估計誰都不會因為這點而動起手來猶豫,可說到底吧,這點的因素的存在,也確實是造成了影響,使得她或多或少對越陽樓好奇了起來。

畢竟。

她也並非是當初那個萬事以刀試之,向來行事百無禁忌的「玄牝子」。

雖然從誕生起,就繼承了那個討厭女人的過去記憶,可現在的紅衣少女,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全新個體,即便在漆水村度過的十四年間,她也只有像「白芍」這樣,被擄掠拐賣來、作為獻祭品,最終殘魂和她融為一體的「侍女」相伴。

她恰恰同即便表現的冷漠,內里卻具備一種珍貴人性的「玄牝子」截然相反。

因為本質就是怪異的緣故,紅衣少女實則更加「遠人」而「近道」。

就像道經中所言的「太上忘情」一般,並非是所謂的徹底無情非人,而是雖然遇到事情時,依舊會笑、依舊會喜悅、依舊會難過,但行動時卻根本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根本性差異思維。

要好比說的話。

這類人仿佛就是未曾沾染世俗氣息的赤子一樣,即便知道什麼東西是不對的、什麼東西是美麗的,可興致起時,卻依然會殘忍的折下蝴蝶的翅膀,為滿足自身的好奇心,而不會感到任何自責和羞恥的情緒。

見到越陽樓又展現出了令人意外的地方,她根本不是計劃月兌離掌控的如何惱怒,反而第一瞬間的想法,就是為此更添了幾分好奇,想要看著接下來到底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不過……我可是也不會為越先生你等候多久哦。」她輕笑了一聲,也不顧天辰殘骸之內的越陽樓到底听不听的見。

然而。

就在那之後。

還未等到越陽樓的蛻變徹底完成,在這座深坑的上方,卻是又傳來的一陣又一陣岩石層不斷崩裂的聲音,以及劇烈的震動。

只見大量碎石從上往下掉落。

下一刻。

龐大程度上僅僅以幾成之數亞于紅衣少女本體,猙獰程度上卻更是還要遠超于她的怪物——背部上具足千百顆猙獰人頭,接近成萬條肢足皆是以人手人臂構成的「蜈龍」,便從硬生生挖出來的洞窟中鑽了出來。

那既是漆水村所有渴求長生到瘋狂的古怪村民們聚合成的整體,也同樣是人性中最為貪婪丑惡的一部分的顯現。

在白渡子設計的儀軌塑造下,它的存在本身就繼承了孽龍軀殼中最為瘋狂的那一部分,因為出生就是殘缺的緣故,更是有著幾乎本能的強烈噬親,渴望著以同類血親的血肉,最終補完自身。

無論是紅衣少女也好,越陽樓也好,還是越陽樓留在了漆水河下的那具化身也好。

伴隨這個第三方的到場,在這條徹底陷入瘋狂的「蜈龍」眼中,毫無疑問,那都只是再單純不過的獵物罷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別的意義!

就在它出現的那一刻。

驀然間。

從那怪物瘋狂而猙獰的表相之下,可紅衣少女卻像是瞬間察覺到了什麼異樣的東西一樣,輕笑著來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你也來了。」

「我也來了……什麼我也來了?」

「蜈龍」那帶著重重回音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受到了這話的刺激,最中心那顆瓖嵌在下頷位置的、屬于「魏寅陽」的蒼老人頭面露掙扎之色,短暫的從混亂的集體意識中,取得了一部分主導權利。

明明根本沒有見過這個紅衣少女,只是遵循著本能找到的這里,可他內心卻對這個地方感覺到了一種沒有來由的熟悉,仿佛曾經來過許多次一樣。

他本來以為舉一村之人的性命獻祭,將意識全部融入孽龍之軀,就能破除白渡子暗中埋藏于儀軌之內的陷阱。

可現在看來,其中說不定還有隱情?

短暫找回的理智的迅速崩潰,在混亂的集體意識沖擊之下,「魏寅陽」臉色異常猙獰,用可怕的的語氣質問道︰「快說,這個【原來你也來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寂靜陡然到來。

紅衣少女未曾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望向了他的身後。

看到她這個樣子,魏寅陽怔了一下,身上的幾十個頭顱不由自主轉頭,順著她的目光,朝自己的身後望去,結果卻是空無一物。

她到底在看什麼東西?

就當這個念頭頓時從他混亂的意識中升起的時候。

下一刻。

他卻發現自己失去了一部分控制身體的能力,無數張嘴巴自行開合,從中發出了令人感到異常陌生的年輕聲音。

「魏寅陽」對「自己」說道︰「老魏啊,我還真是要感謝你這麼多年為我的辛苦勞作,不過現在你已經沒必要再這麼辛苦下去了,剩下來的一切……還是就都交給我來做吧。」

當他這話的響起的時候,仿佛有什麼隱藏的機關被觸動了一樣。

還沒有等到魏寅陽明白過來自己這具千辛萬苦得到的「長生之軀」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

隨即,他眼前的一切便驟然被黑暗所覆蓋,連身體都迅速不由自主了,幾乎徹底的感知不到在這里。

啪嗒、啪嗒、啪嗒……

「蜈龍」的下頷處,只見魏寅陽的那顆人頭上,一塊又一塊的松弛皮肉迅速向下剝落,轉瞬的功夫,便有一張似曾相識的年輕面孔,從其下浮現,恰如囚龍觀的白渡子早些年,還年輕時候的樣子。

仿佛本就是這具身軀原來的主人一樣。

白渡子輕描淡寫的操縱著孽龍血肉化形,從軀體中抽出一張鋼鐵的面具覆在面上,隨手遮住了這張現在面孔,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

迎著紅衣少女的目光,他坦然無異,笑眯眯道︰「小師祖法眼無差,白渡這等後生晚進的微末伎倆,也果真瞞不過您的眼楮。」

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紅衣少女微微皺眉,臉上少見的浮現出了幾分隱隱的忌憚,感覺到這雖然恭敬的口稱後生晚進的老東西,給人的感覺卻是越發是接近某個極端非人的境界了。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這雖然是佛經中描述地藏王的句子,可某種程度上,卻也恰恰揭示了達到「地劫」之境的修行者的可怕之處。

假如說是大概的不準確數值來說明的話。

那麼常人與「難境」的道人之間大概是有一倍到十倍之間的差距,「難境」與「禍境」之間又是有十倍到百倍之間的差距。

而「禍境」到「劫境」之間的差距呢?

那就更加難以形容了。

譬如根本就是兩個物種之間的差異一樣,達到「劫境」之後,尤其是劇烈的質變,會使得前後的生命狀態,發生近乎于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可能是用一根手指就能輕松戳死前一刻的自己!

當然。

這個數值也僅僅是用來參考罷了,有句話放在這里也是通用,所謂的「道行高了一線,也就是高了沒邊」。

無論是不同道脈的命圖,還是各自命叢之間的組合,亦或是什麼其他的外在影響,這些東西的存在,也遠遠都不是簡單的數值對比能概括的。

即便是同一境界之間,也存在著「只能」和「只是」的巨大差異性個體。

譬如說現在的白渡子。

在屬于「玄牝子」的記憶之中,樓觀道里,像這樣以「斬我」而「證道」的瘋子,也絕不是多麼常見,只要但凡從死劫中存活,這類人,要不就是死于求道的途中,要不就是下一個未來有望羽化飛升的驚世大才,斷無平平無奇而死的可能。

當然了。

雖說是如此,但紅衣少女的態度也仍是沒有多少改變。

「你那什麼祭龍之儀還尚未完成,距離漆水村這爐大丹燒成的日子也還有兩天不到,這個關鍵時刻,你倒是月兌身過來干什麼?」她反而先問道。

「望小師祖周知。」

白渡子拱了拱手,依舊呈現出恭敬的樣子道︰「著實是在下這里有誤,一時不察,竟讓其中一味主材走月兌,亂了布置,方才要此遁出一縷分念,來漆水一查。」

與對待越陽樓時的友善態度不同,見白渡子這個樣子,紅衣少女反而是撇了撇嘴道︰「哈……那你自去到處查看便是,我只答應替你護丹,為何又要來攪鬧我的清淨?」

「這便是我要來叫小師祖你知道的了。」白渡子哈哈一笑,那顆長在「蜈龍」身上的頭顱動了動,用一種頗為玩味的語氣道︰「我那味主材乃是天上落下的謫仙,恰在十七年前隨著那顆妖星降世。」

「這十七年間,我見他言行舉止,雖一心追求道術,可除了一身武藝之外,卻一無所得,本以為下一次天師道的羅天大醮前,不會再醒轉過來的,但巧合的事實,倒是明顯給了我一個意外,若非我另有渠道以辨別身份,這番險些是差點給他走月兌。」

紅衣少女依然冷淡︰「那又與我何干?」

「自從將您以儀軌重新請出到這個世界的時刻起,我就一日未曾有敢于小覷于您,既然我話都說到這一步了,那小師祖你自然也就是沒必要再裝作听不懂了。」

他莞爾一笑。

這話說罷時,明明還是那副依舊保持著恭敬的樣子,可身上給人的感覺,卻偏偏是突兀的變化為陌生,仿佛是撕扯上的人皮,顯露出本質性的異常。

此時此刻。

發生在白渡子身上的這種變化,某種程度上來說,紅衣少女也是異常熟悉。

在記憶中「玄牝子」的那個時代,樓觀道一度大盛,因為每個從其中門人身上那種近乎如出一轍的深沉魔性,也經常被人冠以「樓觀妖道」之稱,幾乎同天下流竄,屢禁不絕的皇天教余孽的一眾「奉天邪人」並稱。

伴隨著七日祭龍之儀的推進,白渡子越來越接近死亡時,那孽龍的意識自然也是早就在他的軀體之中復蘇,即便僅僅是一道分念,也隱隱透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瘋狂魔性。

他之所以能保持著理智,不是因為強行「降伏」,反而是因為從一開始的時候,他便早就已經開始了「斬我」,平等無二的看待「孽龍」和「白渡」,將兩者的魔性,糅雜為屬于「我」的一部分。

「北道門以道為刀,以刀為道,無論何等空玄之物,最終也仍是需要回到物性上來體現。」白渡子似乎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說道,「蜈龍」身下有無數肢足攢動。

「小師祖隱瞞謫仙一事不言,定是自有理由,我這個作為晚輩的,雖然不該問,也不敢問,但事情也總歸要有個人給出個答案結果。」

紅衣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輕輕呵氣一聲,不禁笑道︰「所以,你這是看到我接下來起不到作用,而且可能平添變數了,就打算要動手,順便欺師滅祖了嗎?」

「不敢不敢。」白渡子連忙擺頭,然後垂下目光,恭敬的低聲說道︰「祭龍之儀在即,我只是想請小師祖忝為在下試刀之石,以印我道,請為我北道門再度復興之犧牲!」

明明應該是世上再無恥至極的話語,可這話從白渡子嘴里說出來時,偏偏卻是有一種異常真誠的感覺,仿佛這個人根本不會說假話一樣,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真的不能再真了,全部都是發自他的內心肺腑之感!

像是見到了好笑的事情一樣。

緊接著這話之後,紅衣少女也自然是笑得更開心了,感覺到事情變得越發有趣起來。

按照純粹的利益得失來講,她理應是將手里的越陽樓交給白渡子沒錯,可按照內心的感性想法來講,她卻是偏偏不願意讓事情變得這麼無趣。

紅衣少女改變了原本的想法,一抹狡黠從眸子中閃過。

然而。

恰恰就在她即將做什麼的時候。

那一刻。

卻是有龐然的異變再生!

只見清晰可聞的細密脆響聲,從那座天辰殘骸中響起。

伴隨著憑空暴漲的恐怖氣血,擾動大地磁場沖天而起,掀起了劇烈的狂風。

下一刻。

紅衣少女與白渡子之間,本來隱隱維持著穩定狀態的對峙氣場中,便橫空插進了一股陌生而異常的氣機。

呼吸為風雨陰晴,震聲如雷霆嗡鳴。

在瞬間被扭轉為炎熱難耐的環境中,空氣直接自發性顫抖的浩蕩之聲,壓過了這片空間中其余一切的雜音。

「既然吾師你要找我的話,那我自然出來便是,何必要動手呢?」

轉眼之間,重重的轟鳴聲疊加,仿佛每一個字都是降魔雷音,而作為最主要受到沖擊對象的「蜈龍」,身下的萬千人手肢足,更是本能的蜷曲起來了一部分。

感受著龐大到不可思議的生機,充盈于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之中,內顯為如江河大海般浩瀚的凝練氣血,外化作沛乎滿塞蒼冥的元磁之場。

越陽樓只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在這一場蛻變之中,將所有的命叢,借助一個大框架,都統合到了一起後,甚至有種一倍、兩倍、三倍……乃至于說是十倍的強大的感覺!

明明基本的身軀素質上,也不過就是再度踏上了一個台階,可各項綜合起來的整體提升,卻讓他本身的巨大潛力驟然變現成了直接的戰斗能力,簡直可以說一拳就能輕易轟殺前一刻的自己!

「現在的我,姑且也總算是能掌控自身的一部分命運了……」

下一刻。

在「萬眾矚目」之中,就只听見他一聲哈的一聲,鼓蕩體內如雷轟鳴,運轉「鑄形術」的同時,無數根蘊藏著元磁之力的「雲龍之骨」震顫,釋放出神異,便將這整座仙秦時代遺留的天辰殘骸徹底煉化,也納入到了自身的氣血循環、以及龐大的生物磁場之中!

瞬間。

原本殘缺的機械構裝開始迅速變形,仿佛與生俱來就是一體般,緊貼著越陽樓的軀體,化作一具遍布著劃痕的黑紅色裝甲,以內部密密麻麻的線纜相連,抽取那源源不絕的熾熱氣血為動力,推動著銘刻于裝甲內層各處的古老仙道篆文,重新煥發光澤,啟動作用!

縱使還未真正抵達那逆反地心引力的境界,可「雲龍之骨」卻是在時候,和這具天辰裝甲內部的一部分仙道篆文又產生了共鳴,通過這個媒介,把原本就已經堪稱龐大的磁場力量,更是擴大了十多倍不止,甚至自然就本能月兌離了大地的束縛!

‘這樣的話,就算是硬生生轟碎白渡子這具精心打造的化身,也絕不會是不可能做到!’

在天空之上,越陽樓看著深坑之底那條「蜈龍」,想到之前意外蛻變時听到的事情,眼底閃現過一抹邪異瘋狂之色。

他口中說道︰「欺師滅祖、罔顧人理、肆意以生命為材料,我根本想不到,這樣荒謬至極的事情,居然會出現在我眼前!」

「哈哈哈,既然這樣,那孽徒你又想如何呢!」白渡子不禁大笑。

見到這番場景,他雖然意外,但倒也是未曾多麼臉上神色變化,只是心道就算謫仙覺醒,也絕不該這麼快抵達這種境界。

而越陽樓只是說道︰

「我之所以會和你講這些,就是要堅定我自己必須要打死你的決心,希望吾師你接下來能發揮全力,不要有什麼別的理由,而導致讓我喪失了樂趣。」

他頓了一下,吐字如雷道︰

「因為……接下來,我就要一拳一拳轟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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