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踫上了一些事情,想請曲老板幫個忙。」顧雲听垂眸小啜了一口茶,道。
「你也看到了,我這兒可忙得很,不大方便。」曲成雙隨口抱怨著,轉眼又不大樂意地改了口,「再說了,你如今還能有什麼事找我?都是宮里頭的事,十三弦的人手伸得再長,也越不到那堵牆里面去。」
「不是里面的事。」顧雲听道,「兩件事,一件是大概半個月前,宮里死了個女人,被丟去了亂葬崗……」
「然後詐尸了?」曲成雙揚了揚眉毛,隨口打岔。
顧雲听抿了抿唇角︰「差不多也就是這麼個意思。」
「……這還沒入夜呢,你能不能善良一點,別說這些荒誕的雜談?你當這是在茶館听異聞呢?」
「只是個李代桃僵裝死的,又不是真的死了,怎麼就荒誕了?」顧雲听輕嗤,「那是莊王府的嫡小姐,混在死人堆里出來,多半是往西南去的,邊城還藏著不少莊王余部,可能表面上與楊止一無關,但實際上卻是听楊家的人差遣的。所以我想請曲老板安插幾個眼線過去盯梢,必要時推波助瀾的推波助瀾,力挽狂瀾的力挽狂瀾,好歹讓他們做個幫手而不是變成禍患。」
有顧月輕做先見之明,顧雲听可不敢再往自己的計劃里安一顆定時炸彈了。
「你倒是運籌帷幄,可半個月前從亂葬崗里頭爬出來的人,我這會兒上哪兒給你找去?」曲成雙沒好氣地道。
「這人穿的不是正常人的衣裳,途經附近的村莊,必定有人瞧見,順藤模瓜找過去不就是了?」
曲成雙愣了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念,又問︰「那要是她不經過有人煙的地方,直接就遠走高飛了呢?」
「她身上沒錢,又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就算膽魄非常人可比,卻也還遠沒到能在荒郊野外自力更生的地步,難道她不吃不睡麼?」顧雲听輕笑道,「說起來,我還在她手腕上抹了些追蹤粉,上回從醫館里順手拿來的,听陸大夫說那種香氣洗不掉,一個月里蠱蟲都能認得出來,或許你們也可以試試看。」
「……你這人壞得很,又不知道在算計人家姑娘什麼了。」曲成雙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回你又打算拿什麼‘好處’來報答我?」
明知道顧雲听不是什麼好東西,所謂讓她動心的好處也總是空手套白狼的戲碼,然而曲成雙倒是覺得這些也挺有趣的。橫豎顧雲听也不會真的把她給賣了,而她每在這里多吃一次虧,到別處就能多長個心眼,其實看得開一點,也不見得全然就是壞事了。
「什麼好處?」顧雲听揣著明白裝糊涂。
「怎麼,這次你竟然連一點好處都不打算給我們了?交易沒個你來我往的,還叫交易麼?」曲成雙有些詫異。
先前每次她也不是真心要顧雲听付出什麼代價,不過一來是玩笑,二來,有個約定彼此心里都能放心。這先例也是顧雲听自己提出來的,這一回怎麼就忽然不同了?
顧雲听挑眉,心里也明白過來了,模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玉令,上面用金色細紋刻了一個「葉」字。
曲成雙在葉臨瀟麾下多年,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愣了一下,睜大了雙眼︰「他竟然連這東西都交給你了?!」
「怎麼?」顧雲听愣了一下,狐疑地問。
這東西很要緊麼?
「你不知道?!這東西……怎麼說呢,就像是他們那些帶兵打仗的統帥手里的虎符,天下間僅此一枚,只認符不認人的。畢竟做暗線的要提防著易容那些伎倆,所以辨認主家就只看這枚玉令。葉臨瀟把這東西給了你……」
「我只知道此物可差遣他留在祁國中的諸多勢力,卻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倘若如你所說,那豈不就等于是他將祁國的這些暗線都拱手送給我了麼?」顧雲听窩在太師椅里,神色模樣都懶懶的,並沒見因此而多幾分上心。
「可不就是送給你了麼!」曲成雙道。
「哦。」顧雲听挑眉,朱唇微微向上一彎,「既然如此,你就更要幫我這些忙了。方才說的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還請曲老板替我查查那顧月輕躲到什麼地方去了。若是她就此沉寂下去,再也不出現倒也就罷了,不過我這個姐姐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說她花了這麼大力氣逃走就是為了活命,我不怎麼相信。」
消失的顧月輕也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指不定哪天就要炸出一片浪花來。
顧雲听在明,她在暗。
實在很難讓人放心。
「還說人家不是省油的燈,你不也和她半斤八兩?」曲成雙原本只是暗自月復誹,然而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顧雲听耳朵靈,自然是听見了,不禁沉默了片刻,笑問︰「我說,你哪次見面不調侃我幾句,心里就不痛快麼?」
「彼此彼此,你哪回又少說我了?」曲成雙回敬。
「……」
行吧。
顧雲听沉默了片刻,又道︰「還有第三件事,就是肅城那邊……」
「你是說你爹和你大哥他們麼?想問什麼,那邊的消息我倒是都清楚,頂多就是慢上八、九天工夫,畢竟飛鴿傳書,信鴿飛一趟也是要時間的。」
「你早就派人盯著肅城那邊的狀況了?」顧雲听有些詫異。
「你們離京去霆國前一天,葉王爺就吩咐我們的人盯著長平伯府的動靜了,別說是肅城,就連軟禁你們家老太太的那個別苑里都安插了一個丫鬟當作眼線,你說這些消息我清不清楚?」
「……不錯麼,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把當下局面里的消息都網羅進耳朵里了。」顧雲听由衷地贊嘆了一聲。
「那是當然,否則我又怎麼做這十三弦的老板?你家男人手底下不養閑人,我們這些暗線的日子,沒那麼好過的。」曲成雙嗤笑道,「老太太那邊一切都還好,‘不顯山不露水’,這句話我們愧不敢當,還是放在你們顧老夫人身上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