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 周石緊緊盯著光屏上的畫面，陷入沉默。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好反反復復地播放著那段【無名之霧】出現前的視頻片段。
尤其是其中那道模糊的人形，無論看多少次, 周石都確信那是個人類男性的姿態。
畫面中, 在霧氣開始擴散時，那樣人類的姿態就消散了, 化為了一道龐大到看不到盡頭的身影。
仿生機器人的視角極力上仰, 卻還是無法窺視這巨人身影的盡頭, 只能從逐漸遮掩視野的霧氣中看到一片浩瀚的宇宙。
畫面到此為止就結束了, 像是被什麼東西干擾了信號，攝像頭徹底失效。
「……祂……是人類？」
周石喃喃著，心頭興起了這個堪稱荒謬的想法, 瞳孔因為不敢置信而緊縮, 顫抖的手指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文件。
不，或許更準確的表達是，那尊似乎能毀天滅地的神明，疑似擁有一具人類形態的身體，且可能在人類社會存在已久。
雖然在以往的靈異事件中，擁有正常人類外貌的鬼怪們並不在少數，有些甚至能夠與人類正常對話溝通。
就比如【無名之霧】事件第一次出現時的【無名之人】, 就是由一個名叫吳青的執行員發現的, 並在事後回憶時產生了變異現象，這才發現了那個【無名之人】的鬼怪身份。
但周石從未想過，在他記憶中如同創世神一般偉大的無名神明竟然也會有人類的形態。
一直憧憬著的偉大的神也會認可人類這種孱弱血肉組成的軀體嗎？
無名神明的人類形態是什麼樣子？
祂為何要保持這樣的姿態，又為何一直沒有暴露過祂的人類形態，多次出現在麗市究竟有何目的……
一個個謎團在周石腦海中浮現, 他緊皺著眉頭，仿佛深陷迷霧之中無法月兌離，怎麼也找不到這些謎團的答案。
他難以想象，那樣一個龐大的仿佛視人類為螻蟻的神明也會變成人類的形態。
沒準現在，那尊神明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類隱匿在麗市里，觀察著人類世界，懷揣著不可探知的秘密，隨時準備毀滅人類世界。
想到這里，周石略帶緊張地收緊了手中握著的文件。
周石不覺得這個神明會跟許多鬼怪一樣沒有腦子，沒有智慧，無法溝通。
這尊神明就如同遠星古老的傳說中那些無所不能的神明一樣，一定具備人類無法企及的智慧。
祂的一舉一動必然有其深意，只是周石覺得自己現在無法參透。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從他現在得到的線索中去猜測，去探索真相。
周石思考著這個【無名之霧】中出現的神明的行蹤和祂在人類社會頻繁出現的原因。
第一次發現【無名之霧】是在麗市大學，第二次是【布偶醫院】，第三次是【流動戲劇院】。
這三者之間，難道有什麼特殊的聯系嗎？
神明的那個人類形態是否在這三個地點都出現過，只是只有這次被拍攝了下來？
思考著這些問題，周石眉頭緊皺，反復翻閱著與這次【無名之霧】事件有關的文件資料，將那個村莊里與那道人形剪影類似年齡的男性全都挑了出來。
他仔細查找，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線索，試圖找到疑似神明人類形態的人，驗證自己心頭的猜測。
最終卻發現這村莊里的所有壯年男性都已經死在了昨晚的【無名之霧】爆發中，不，準確的說是死于【蛇女神】之手。
對于這些人的死，周石只能說是罪有應得。
這座村莊因為近段時間經濟不景氣而從事地下黑市人體販賣的違法勾當，並且是以女性受害者為主的人體販賣，因此導致村莊里女性稀少，一生出女嬰就會被用作活體器官交易品。
雖然現在的科技發達足以制造克隆器官，但總有一些有錢人覺得只有那些真正的生命才能夠讓移植的器官更好地運行。
就這樣，在女性死亡率急速升高的情況下成功將【蛇女神】引誘來了，一個村莊為之覆滅。
唯一可惜的是，這些人死了，就代表著這個村莊的線索斷了。
不對，還有，村莊里還有其他人。
周石繼續翻看文件，發現除了這些村莊里的村民，昨晚還有兩個外來者。
兩個自稱是保險公司推銷員的男人，年齡和身形都與周石猜測的神明人類形態有某種契合。
資料顯示，經過部門的調查後，這兩個人都被釋放，因為家世都很清白，也沒有被鬼怪感染的跡象。
周石看著兩人的高清照片，沉思片刻，還是不太確定，便將他們放到了特殊文件夾里保存，然後又開始挨個查看其它地點的資料。
他想要知道神明究竟有沒有在其他地點出現過，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很高。
這就代表著，他完全可以從這幾個地點中出現過的人群里找到神明的人類形態。
一旦破解了神明的人類身份，周石就可以進一步探究神明為什麼要屢次出現在麗市了，能夠盡可能地避免人類方受到傷害。
畢竟，那尊無名神明的詭異恐怖之處，沒人比周石這個兩次目睹神明真容的人更清楚了。
想起昨晚陷入無名之霧中時窺見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仿佛做了一場漫長的夢，周石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他還是沒能從那些囈語中掙月兌出來，現在能有精力處理公務本身就是一場奇跡。
要知道，其他跟他一樣進入了無名之霧的同事現在還昏迷不醒，身體狀態很不樂觀。
只有他還維持著清醒，精神沒有崩潰，甚至經過測試發現他的精神狀態前所未有的好，身體狀態也恢復了巔峰，除了身體多處出現血肉畸形變異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周石低頭看著自己纏繞著黏糊血肉的右臂，被切除的畸形肢體還隱約可見傷疤。
這像是懲罰，也像是獎勵。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比起以前只能放出些許污染性的能量場，他現在感覺自己甚至能直接指定某個鬼怪將其捕捉並污染其精神。
收回目光，周石拋開這些混亂的思緒，開始繼續之前的工作，直到天空蒙蒙亮才停下。
他花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處理文件，總共整理出了五十多份人物資料。
這五十多人都是在那三個地點重復出現過至少兩次的人，其中，只有十個人在三個地點附近都有出現。
周石將這些人的資料仔細研究，並找出了具體住址，打算今天就去查探一番。
他還將這些資料發給了部門隊長李處，想要獲取些許支援。
但由于他昨晚主動進入無名之霧的舉動過于可疑，李處等領導階層對于周石仍抱有戒心。
覺得他可能被污染了精神，並沒有將周石資料中的猜測當真，反而認為周石神經過度敏感，對于【無名之霧】的猜測有失偏頗。
那段視頻並不能證明什麼，很有可能只是仿生機器人的程序失誤，或者那只是另一個鬼怪的影像被錄制下來，錯位中讓人以為是那個巨大的人形身影。
畢竟，所謂的神是人類的說法太夸張了。
夸張到像是隨口編出來的瘋話。
對此，周石雖然氣憤，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他確實沒有切實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猜測，只憑著心頭堅定的直覺行事。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最後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查看情況，並將自己的資料發送給了總部。
他相信，總會有人相信自己的。
而且，如果這次查看出現了什麼問題，自己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將這些資料傳送到總部才是正確的做法，免得到時候線索徹底斷開，【無名之霧】的秘密也就沒人能解開了。
看著光屏上顯示的已發送字樣，周石嘆了口氣，關閉了光屏，拿著自己準備好的文件資料和道具走出了部門大樓，前往市中心區域。
資料中最可疑的十個人都很巧合地住在市中心區域，他剛好可以一起查看。
隨著周石的背影遠去，人類肉眼不可見的內層世界，無數血肉圍繞在他身側，窺探著他的一舉一動。
試圖尋找偉大存在的人類，必然會引起這遍布麗市的血肉們的注意。
【尉雅文明】
柯蘇還在進行著自己的游戲，他一路走一路玩，釋放了不知多少次技能，成功在自己身後拉出了一長串的同伴隊伍。
一個個都發出狀似痛苦的.呻.吟.聲，滾動著史萊姆一樣柔軟的血肉凝聚成的身軀跟隨在黑發青年身後。
如同滅世的天災一般，所過之處，地面上全是粘稠的血肉，一旦沾染就會化為與它們同樣的血肉怪物。
不少躲避起來的玩家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議論紛紛。
「這是新的劇情嗎？那個領頭的npc是怎麼回事？他看上去很像是最近新上架的低級土著啊！」
「這什麼技能？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死靈法師嗎？可是這也不是死尸啊！」
「我的生命魔法探測顯示這些血肉怪物都是活的！甚至還有同類的標識，它們也是玩家？」
玩家們無法理解，他們紛紛上論壇發帖詢問，還有開直播實況解說的，一時間熱鬧非凡。
不過在柯蘇看來，這只是一些漏網之魚湊在一起發呆，他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入了憤怒魔王的神殿。
在玩家們眼中高大上的神殿在柯蘇進入之後就變成了血肉組成的地獄，王座上的憤怒魔王憤怒地大吼道︰「哪里來的蟲子！居然敢弄髒我的宮殿！！！」
憤怒魔王的威壓讓周圍許多看熱鬧的玩家很不好受，掉了好幾格血，但八卦的心思卻不減，依然討論的熱火朝天。
其中一個人氣頗高的主播琪美斯正開著直播間吐槽。
「看來這個找死的npc是死定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主腦要找這麼一個丑東西來走新劇情，但姑且來看，這劇情爛透了……」
琪美斯看著遠處宮殿里那個站在原地發呆的npc，她歪七扭八的五官都皺巴了起來，對于柯蘇那端正的五官很是嫌棄。
身為一個在尉雅文明坐擁千萬粉絲的大主播，她今天是照例來新開的副本找樂子的，卻沒想到看到了這麼傷眼楮的東西，實在是讓她不爽。
[不過看那個npc雖然丑了點，力量好像不弱啊！說不定會打敗魔王！]
彈幕里有人如此分析，琪美斯嗤之以鼻，反駁道︰「這是新開的副本，劇情早就劇透過了，里面的七魔王就是這游戲里的戰力天花板，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挑戰的，玩家也需要在達到滿級之後才能挑戰，現在這個npc純屬在找死。」
「要是真的能那麼輕松就被打敗，這個游戲也不會號稱能提升玩家的精神力了。」
琪美挑眉說道，在尉雅文明，人們對于精神力的強度要求很高，崇拜強者。
因此各種用于鍛煉精神力的游戲層出不窮，目前這款全息游戲就是打著用各種低級文明土著的靈魂來磨礪精神力的噱頭來吸引玩家的。
當然，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低級文明的土著們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對于尉雅人來說，只有高等級的游戲數據才能起到磨礪精神的作用，這也是為什麼人工智能格外珍貴的原因。
因為幾乎每一個高級人工智能都能讓尉雅人的精神力得到很大幅度的提升，這才是這個游戲設置這些boss的原因。
只有通過了boss戰的玩家才能使自己的精神力得到提升。
因此，這些魔王是絕不可能被一個小嘍打敗。
轟隆——！！！
一聲巨響後，黑發青年一腳將王座上的憤怒魔王踹了下去，並開始坐在王座上一臉新奇地模來模去，似乎對王座的質感很是滿意。
憤怒魔王還沒來得及還擊就被跟隨著黑發青年的血肉怪物們包圍，在慘叫聲中變成了一堆更為巨大的血肉，蠕動著，發出與同類們相似的痛苦.呻.吟.聲。
「……」
周圍的玩家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因為他們所有人的游戲面板上都顯示出了一條信息︰
——憤怒魔王已被擊敗。
[⺪！搞什麼鬼！]
[這npc開掛了吧！]
[這……這也太傷眼楮了，這些血肉怪物都是怎麼弄出來的！還有那個npc！這劇情也太崩壞了！]
直播間里彈幕瘋狂刷屏，各種震驚之詞，琪美斯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揉了揉眼楮，好半天才確信自己的眼楮沒出問題。
那就一定是掌控游戲的主腦出問題了！
[話說看多了那些血肉們的畫面，我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
[我也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我倒是感覺我的精神力提升了，等會兒我去測一測！]
[真的提高了！主播！求你快點把鏡頭對準那個npc附近！我懷疑這是游戲官方新出的角色，能夠越級提升精神力！]
然而，還沒等琪美斯找到游戲官方投訴，她就看到自己的直播間里多出了許多奇怪的言論，有人說自己看多了畫面身體不適的，還有人說自己的精神力得到提高的。
琪美斯看著一條說自己精神力得到增強的，下意識測試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居然真的提高了很多。
看著琪美斯的測試結果，直播間里一下子炸開了鍋，所有人都開始去測試自己的精神力並發現精神力真的提高了很多。
對于尉雅人來說，精神力就是一切，他們的□□脆弱，可以隨時更換，精神力強大就意味著他們的壽命提高，可以多次更換身體，其中價值不言而喻。
琪美斯直播間的觀眾人數開始直線飆升，直播平台也開始主推，甚至將其推上了首頁，無數正在觀看直播的尉雅人都被琪美斯的直播間吸引了進來。
所有人都看到，畫面里，那個相貌丑陋的黑發青年領著自己浩浩蕩蕩的怪物大軍走出了憤怒魔王的神殿，並朝著鏡頭方向走來。
隨著那人越來越近，哀嚎著的血肉們爬過地面，留下無數泥濘血肉組成的道路。
不知為何，他們眼中本來丑陋的血肉怪物們和黑發青年竟然也漸漸變得順眼了起來，甚至有人覺得這個黑色頭發的npc有種異域風情的美麗。
哪怕五官不是尉雅文明審美中的不對稱之美，也不妨礙這個npc美得讓人挪不開眼楮。
正在查看游戲面板的柯蘇看著自己增加了不少的任務進度條，又看了看面板上一條提示，表示困惑。
【尉雅文明群體理智值︰100、85、70……】
這任務怎麼自己完成了一大半的，這理智值又是怎麼下降的？
柯蘇感覺自己什麼都沒干，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放棄了思考，繼續領著自己身後的小弟們往系統指引的方向走。
在全息游戲里當老大的感覺，還真的有點上癮，他決定了，先完成虛擬游戲里成神的任務，把整個大陸的玩家都變成小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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