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肚子里喝了幾碗墨水，鄭小明心中有數。真的和人辯經……不要開玩笑了！
人家連春秋第一句話，春王正月都能寫幾百上千萬字的論文，你跟人家辯論個什麼？無疑是自取其辱。
他才不會如此愚蠢，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朝廷所宗，既是正宗！」
言下之意當然就是大漢一直都把今文經書當成正宗，官方顯學，你們這些人算老幾，也敢說今文是偽經？
不過說起來，這些太學生在國子監學習，本來應該學的今文經才是，但是現在卻都把古文經當成了正宗……
看來這大漢朝廷早已經在文化領域，意識形態陣地大敗虧輸了！長此以往……這大漢藥丸啊！
而那太學生首領已經怒氣勃發，說道︰「朝廷是受那奸臣所禍，才會以今文為正統！」
鄭小明含笑道︰「光武皇帝欽定今文為正統！」
那太學生首領剛想開口，光武帝也是被奸臣蒙蔽了。卻被後面的人拉了一把衣服，這才醒悟過來，生生的將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和鄭小明爭辯這個沒有用處，雖然事實上，大漢已經在這個問題上放棄治療了。
因為朝堂上的三公九卿，現在幾乎大都學的是古文經，只是礙于法統，不好將今文經廢除而已。實際上，現在就連太學生們在太學都是光明正大的學習古文經。
剛才扯衣服的太學生站了出來，向著鄭小明行禮，道︰「足下請了，在下太學黃順。敢問那今文之中，往往以鬼神讖諱之說而炫于人，這些話難道還不夠荒唐的麼？
便如同足下，所謂生而能言。然而這世間又豈有真正生而能言之人？」
這話帶著鄙夷，就差指著鼻子說鄭小明裝神弄鬼了！
鄭小明臉皮厚，也不以為意，笑吟吟的道︰「鬼神之說，又有什麼荒唐的。難道足下以為這世間沒有鬼神麼？」
黃安面色不變︰「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鄭小明心中暗贊。
其實今文經和古文經還有很大的一個分歧，其實就在對于鬼神的態度上。
或者說，今文經中有著太多宗教神學的內容。
今文經學一開始就不是純粹的儒學，其中夾雜了諸多道家，陰陽家之類的各種學問。
誰讓西漢開國之初就是以黃老之術為治國之道呢？
所以興起了西漢之初的今文經學里面摻雜這些東西就太正常不過了！
然後漢武帝的時候，雖然用來董仲舒之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然而董仲舒的儒術卻尼瑪本身就摻雜了許多神學內容，什麼天人交感之類。
皇帝是天子，上天之子，一旦做了錯事，就會被上天降下災異來懲戒。
這大概也包含了對于皇權的一種限制，所謂的屈人而伸天！
然後光武帝劉秀打天下已經足夠神奇的了，在王莽新政時代，就有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的讖諱出來。
王莽一口氣殺了三個劉秀，最終還是被光武帝劉秀當了天子。
再加上昆陽之戰的時候流星墜地的事情，你覺著光武帝劉秀會如何看待自己？那肯定就是我就是真命天子啊！
所以這東漢的今文經學當中，更是添加了無數神神鬼鬼的讖諱之學！
而古文經相對純粹，對于今文經學的那神神鬼鬼的那一套相當不感冒。
這肯定不是古文經學如此先進，搞什麼唯物起來，而估計也只是對于朝廷的反感，對于天子神聖的一種質疑！
畢竟看看這東漢一百多年的歷史，除了光武帝劉秀之外，就沒有長命的皇帝。導致朝政動蕩，往往孺子皇帝操控與權臣之手，也實在讓人很難真正相信天子的神聖性。
然而這個時空世界，終究還是有著鬼神的，終究是處在神話時代已經結束，但是距離不遠的時候，還有著很多神話時代的遺留。
便是古文經學當中的神話內容也不少！
所以這黃安也不敢說這世上沒有鬼神，只能表現出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可能有鬼神，但是我不去接觸他。
事實上，這也是後世儒家對于鬼神的基本態度。這也是構成了後世東方世俗化社會的起點！
若是再按照今文經學發展下去，那麼日後儒學宗教化是避免不了的。那麼後來的歷史也將極大改變，東方可能從世俗化的社會形態，變成西方，或者中東的那種宗教化社會了。
作為一個後來人，鄭小明其實是對于黃順的態度很欣賞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誰讓他鄭小明坐在今文這一邊呢？
鄭小明也懶得多說廢話，只是對著空中一伸手，喝了一句︰「風來！」
身上轉化為蒼天氣數的一絲力量頓時溝通星命，頃刻間就有大風吹起，吹的所有人衣袍獵獵作響，也吹的對面那些太學生們連眼楮都張不開。
足足維持了一分多鐘之後，大風才漸漸停歇。鄭小明也不說話，大笑三聲，拂袖而去。
那些太學生們個個膽怯失色，卻是再也不敢阻擋鄭小明了。任憑鄭小明帶著親衛人等離開。
原本他們想要找鄭小明辯經的，然而鄭小明何等人物？哪里不知道辯經這種東西，只要嘴強不肯認輸，那就根本辨不出輸贏來。干脆的不和你辯經，咱們玩實際的！
這就是所謂的軟的不行，咱們來硬的。
鄭小明瀟灑離去的時候，那何苗也是剛剛聞听消息，從府中快步走出，正好看到這最後一幕，頓時就是眼前一亮，差點一個好字就叫出口來。
何苗眼神閃爍，心中暗道︰「以前經常听說這鄭氏子生而能言，乃是天生神聖。我原本還不太相信，現在看來還真有可能！
要不然如何能夠做出那等馬車，還有今日這般的呼風喚雨？」
這般時候，還不是後世宋儒大興之後那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社會風氣。
此時距離上古還不算遠，能夠發明創造的都是大聖大賢。所謂伏羲生火，軒轅造車之類。
像是鄭小明這種能夠改造馬車，使之平穩絕無顛簸的人物，在所有人看來，也都是很有本事的厲害人物。絕不會像是後世那般，直接叱之為奇技婬巧的工匠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