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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得一郡之地,加上吳勝終于醒來,身子一日好過一天,王政心情較之前番大為不同,臉上多了些笑容。

幾日來忙歸忙,他倒沒忘了那位在費城擒獲的神秘文儒士懿,隔三差五就去見見對方,不談軍政國事, 只說閑話風月。

從第一次見到士懿起,王政就看出此人無論秉性才智俱非凡俗,自然有心招攬,卻也知以他的身份,想挖曹操的牆角絕非輕易之舉,更非一朝一夕可成。

無妨, 相比前世的浮躁,今時今日位居高位的王政最不缺的,正是容量和耐心。

就當對方是個NPC,慢慢刷好感度就是了。

兩人每有閑談,幾乎都是王政主動去找話題,要麼撿些過去戰例,或者拿些史籍與其討論。

這卻是他這雜而不精的半吊子自曝其短了。

開始時,哪怕言語中偶有錯漏,士懿倒是言笑晏晏,不去揭穿,卻也無甚回應。

到了後面,不知是不耐煩,還是被王政的無知氣到了,士懿的笑容中便帶了嘲諷,更偶有出言辯駁,不過兩三句便把王政懟的啞口無言。

王政倒沒生氣, 反而心中暗喜,最怕你不當回事,閉口不言, 開口就行!

每當被駁斥的無語時,立刻便話鋒一轉,一臉真情實意地稱贊夸獎,連稱其為當世名士,當真見解不凡。

如此一來二去,士懿又懶得搭理了,于是王政再次改變策略,攀談更多化用後世的典故。

這一下果然見效,常常會讓士懿大為詫異,更常常按捺不住好奇,要問個「後事如何。」

這般聊了多日,雙方愈發熟稔,士懿終于主動問起曹軍和如今泰山郡的情況,王政卻是含糊其辭,避而不答。

同時間又令徐方安排士卒將一些事情先告知典滿,再通過此人之口讓士懿知曉。

比如贏縣苦戰,歪曲之後,變成輕易之際的「軍至城破」,「不戰而降」。

有時故意夸大其詞,有時又裝作輕描淡寫,既讓士懿知道外面世界的變化,卻總是九真一假,實則虛之。

這一日,王政再次來到士懿所住的院中,和其閑聊幾句後,便吩咐親衛遞上一個錦盒,放置幾案之上,旋即道︰「泰山參名聞當世,這一株乃是政的部下尋到的,據說已有三百年份,乃是大補之物。」

凝視著士懿,王政一臉懇切地道︰「所謂巧者勞而智者憂,先生慣多思,想必勞神傷身,春季易生疾疫,便以此熬湯,滋補身體,助之抵御外邪。」

「不過,大補之物藥性猛烈,每日服用不可太多。」

听到這話,士懿先是一怔,旋即笑了笑,拱手道︰「如此,便多謝將軍了。」

對方並沒有露出什麼感動之色,也在王政意料之中,才高者必然氣傲,禮物再重亦未必能令其動容,不過不要緊,這等舉動關鍵便再持久,所謂水滴石穿,總有消磨殆盡對方心理防線的那一刻。

對著士懿拱了拱手,正欲抬足離開,士懿卻突然喚住了王政︰「將軍且慢。」

「先生有事嗎?」王政扭頭,訝然問道,這似乎是這文儒第一次主動開口。

只見士懿灑然一笑,袍袖一拂,悠然地長身而起︰「將軍,吾和典滿逗留貴軍多日,將軍亦是聰慧之人,想必已知我二人並非懼死背主之人,如此強留亦是無用。」

「若願給條生路,那便懇請將軍放吾二人歸家,若能如此,懿多謝將軍!」

說著,便躬身垂首,長揖行禮。

「何須如此?」王政一怔,旋即笑道︰「政自然不忍傷害先生,若說放,其實亦無不可,只是「

「只是如何?」士懿眉頭一挑,問道。

「只是這幾日來,政和先生對談,不但得益良多,更深敬君之大才,是不願滿月復錦繡空埋黃土啊!」

「此話怎講?」

「先生莫是忘了,我大軍入泰山以來,攻拔諸城,無論費國、南城,乃至奉高時,先生不僅亦在軍中,更時常現身陣前啊。」王政正色道︰「如今多有兗州將官,文吏逃出」

說到這里,王政頓了頓,先瞥了眼士懿,續道︰「政聞曹操生性多疑,若有漏網之魚為求月兌罪,言非戰之罪,乃是士懿獻計之故,那豈不是」

「可笑!」听到這話,士懿怫然變色,冷笑連連︰「豎子當吾是三歲小兒麼,如此妄言欺之?」

「好教汝知曉,若聞士懿之名,曹公便斷然不會生疑!」

竟是頃刻間翻臉不說,連蔑稱都說出來了。

終究說實話了啊。

「我知道。」王政亦是笑吟吟地回道。

他明白士懿的言外之意,既然告訴王政的名字都是假的,又怎麼可能投靠?

行此反間之計,以曹操的城府,立刻便能看破。

「世無士懿此人,又何來背主之說。」

「那麼先生,如今可願告知政上名下諱乎?」

「原來將軍早就知道了啊。」王政既然不曾動怒,士懿亦瞬間神態自若起來,笑道︰「只是某確實不是什麼名士,便是告知將軍在下的姓名,吾怕將軍反而會大失所望啊。」

「先生未免太小看政了。」王政搖頭道︰「吾欲知先生真名,無非視君為友,盼先生待之以誠。」

「先生的才華,名震天下無非早晚之事。」

「何況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王政道︰「姓名這東西,存在的意義,無非是讓自己記住,再讓他人記住罷了。」

「姓名粗記可以休」低頭喃喃重復幾遍,再次抬頭時,士懿目光復雜地看了眼王政,突然雙手攤開,蹦出一句話來︰「十名美姬!」

「成交!「王政拍掌大笑︰「先生真名,何其珍貴,莫說十名女子,便是百名,吾又有何吝惜?」

「嘿,那倒是某開價低了啊。」士懿笑道︰「敢教將軍知,在下潁川陽翟人,姓郭,名嘉。」

什麼?

這人竟是郭奉孝?

听到這話,王政愣在當場,心湖陡起波瀾,雜念紛呈,無數個想法接連冒出,最後盡皆化成一句。

原來眼前人,才是泰山一行的最大收獲啊!

第二日。

「泰山既定,本將明日動身,先去彭城,與曹操使者會晤。「

大堂之上,環顧眾將,王政沉聲道︰「然後再折返開陽,袁術既連天子的制詔策書都請出來了,不管真假,也算是一番好意,終究是要回去接一接的。」

決定既然下了,就得趕緊安排布置走後的防戍。

莫說合談尚未開始,便是談妥了,也不可對一旁的曹操呂布掉以輕心。

東漢前有高帝劉邦的背盟擊楚,後有冢虎司馬懿的洛水之誓,足以證明政治家的承諾是最不靠譜的。

令徐方坐鎮奉高,張饒陳皎分別屯兵牟縣,博縣,形成個三角形狀,互為犄角,同時又讓吳牛等人在費國一路保護後勤,遙相呼應,莫說此時的曹操未必有余力來攻,即便來了,也足可保得周全。

這般想著,不久之後,王政便帶著一千天誅營再次起拔

見完曹操使者之後,王政又馬不停蹄地奔赴開陽,剛剛入了城,稍作擦拭,洗去滿身灰塵後便立刻讓禰衡招來袁術的使者。

使者剛一入門,王政一怔,不由模了模鼻子,臉上更罕見地浮現一抹尷尬。

原來來時竟是熟人。

正是年初時在臨淄見過的老熟人閻象。

為防對方提及自家背信之事,王政先發制人,搶先笑道︰「原來是項先生光臨吾城,當真幸甚,幸甚啊。」

閻象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我失信,你妄言,大家誰也不提誰的不是。

禰衡早已看過詔書,內容無非就是一些勉勵之詞,以及任命王政為徐州刺史一事,但無論王政還是禰衡都清楚,袁術真正的用意,一定是要等王政本人親自接過詔書後,再由閻象這位使者親口告知。

否則這位袁術的二號謀士不但要做區區一信使,更何以等到今日,還不曾離去?

果然,閻象剛一坐下,稍作寒暄,便直接開門見山︰

「將軍回來正好,在下正有一事相稟,非將軍不能定奪。」

「貴使來時,泰山兵事頻頻,勞閻先生久候,萬望見諒。」王政聞言劍眉一揚,笑道︰「到底何事,本將洗耳恭听。」

「正事之前,」閻象道︰「先為將軍賀喜。」

「喜從何來?」

「一賀將軍得了泰山,有此寶地,乃天大幸事。」

「二賀麼,卻是因將軍少年英武,實我大漢棟梁之材,天子亦甚為看重,前赴揚州的天使曾言,若能再立奇功,封列侯之日亦不遠矣。」

東漢仍承秦二十等爵,列候便是功爵中的最高一級,原名「徹侯」,後為避漢武帝劉徹諱,改為列侯,又叫「通侯」

列侯有食邑(即封地),根據食邑大小,又分為縣侯、鄉侯、亭侯三級。

如袁紹被封為鄴侯,這便代表其食邑過萬,所以縣侯又俗稱萬戶侯,如關羽為漢壽亭侯,便是列侯中最低一級的亭侯,卻已是莫大的榮耀。

列侯之下,尚有邑百戶的關內侯,和只有名號而沒有封邑的名號候。

這等殊榮,王政卻是神色不變,反而看了禰衡一眼,四目相對,均知閻象這話的重點,乃是在那句「再立奇功」。

「多謝天子厚望。」王政笑了笑,故作謙遜道︰「只是本將名微德薄,要立封侯之功,何其難也。」

「先生莫要戲言。」

「不然。」卻見閻象正色道︰「泰山郡天下重鎮,將軍卻一月而定,如此虎威,數遍天下一三十州,亦無幾人堪比!」

「如今將軍人在徐州,威名早已傳盡南北,揚州牧向來有功必賞,絕不磨沒人才。」

哦,這麼急著就拋出正主了啊?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閻象,王政故作感激涕零,道︰「天子和揚州牧的厚愛,本將真是碎身糜軀亦難報萬一。」

豎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閻象曬然︰「將軍何必言不由衷?」

「嗯?」王政愕然︰「先生何出此言?」

心中卻是一個咯 ,暗叫不妙,似乎掉進對方的套里了。

「將軍真要感激天子,可知天子如今正逢危難,何不親帥精銳,北上救援?」閻象連連搖頭嘆息,「碎身糜軀,嘿,說起來易,做起來難納。」

「天子正逢危難?」

王政本來倒不知此事,不過上次孫策來開陽時在宴席上提過,心里如今倒是有數,更回憶起,應該便是今年,曹操逢迎獻帝後,即將迎來徹底的起飛。

此時依舊故作不知,訝然道︰「此話怎講?」

「將軍莫裝糊涂。」閻象冷哼一聲,一番娓娓道來,步步緊逼。

王政哈哈大笑,道︰「原來先生說的是李傕、郭汜二賊啊?」

「此等無謀無勇之徒,便是交惡互攻,又怎敢傷及天子龍軀,如何談上危難之際?」

「李傕、郭汜自然不會危及天子。」閻象道︰「可匈奴人卻不會有任何顧忌!」

「將軍可知,便在今年,南匈奴有了新的單于——呼廚泉。此獠見中原一片混戰,正欲乘機而入,旬月之前已進入關中!」

你這是讓我去救漢獻帝?

王政大感無語。

拜托,我也是造反起家的好吧,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一個虛職便讓我變成漢廷忠臣了吧?

雖是這般暗自吐槽,臉上倒是一臉肅然︰「那依先生之見,本將當如何?」

「將軍若能提軍兩萬,北上救駕。天子危解,自是君之首功。」

你要不要先看看地圖,再說話?

王政大感無語,先不提他的黃巾身份,便是客觀看待,無論彭城開陽乃至泰山,都是在大漢天下的東面,從這里去司隸、去京兆尹,去長安?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還有,兩萬之眾?

我打完泰山,把新卒和各地守軍算上,如今也總共才五萬人不到,這個數字幾乎就是要王政掏出家底,傾巢而出了!

不過

剛接了詔書,要拒絕也得想個好理由啊。

沉吟良久,王政拍案起身︰「不是先生提醒,吾確實不知此事。」

「天子有難,自當襄助,這樣吧,待本將召集諸將,商議一番,籌謀好了,再告知先生。」

「若如此,將軍當真是忠義之士。」閻象亦隨之起身道︰「天子和揚州牧知道了,必然歡喜不盡。」

「只是」王政遲疑道︰「我部攻泰山時多有損失,如今不但兵微將寡,更大多為新卒,戰力不強。本將便是提軍北上,大軍悉起,怕也不是二賊、匈奴人的對手啊。」

「將軍什麼意思?」閻象一怔,旋即勃然變色︰「是在戲弄在下嗎?」

「非也,先生勿急。」王政手做虛按,道︰「本將只是言明在先,孤軍奮戰終有不妥,若是救不得天子,反是本將的過錯了。」

「若是能得揚州牧精銳一起前去,勝算自是大增。」

你要我去救駕,行啊,要去一起去!

我就不信袁術這稱帝的人,會為了漢獻帝去浪費自家兵卒!

「既是為天子故,州牧自然會出兵!」

閻象的回答卻是大出王政的意料︰「州牧派吾乃此,便是看將軍之意,早已言明在先,若是將軍有忠義之心,可調撥精兵,前往揚州,隨後兩方匯合一起,攜手北上。」

王政終于發現自己上套了.

原來這才是你們的真實目的啊。

想要我帶兵去揚州?

「若是先去揚州,再去長安,這一來一去,所費時日一多,」一時猜不透對方目的,王政遲疑地道︰「天子豈不是更加危險?」

「將軍且放寬心。」似是早知王政會以此理由推搪,閻象笑呵呵道︰

「我揚州水路,四通八達,天下聞名,若是至揚州,大軍走水路,所需時日只會比徐州出發更快!」

「這」暫時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了,王政只得舊話重提道︰「那好吧。」

「我先和眾將商議,將兵馬糧草做好部署吧。」

只說早做部署,不提何日出軍。

他需要先和禰衡等人好好討論一下,袁術要他去揚州,到底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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