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一手拿起白板旁的板擦,一手拿筆,看了板上的圖一眼,回頭問:「這個圖畫得對嗎,是範老師現在給何太太設計的衣樣吧?」
所有人都移開一段距離,讓出白板方向的視線區域。朱亞欣小聲地請客人坐下,範美仁也站到一旁,點頭說是。何太太一臉不屑地盯著我，臉色陰沉，蓄勢待發似的，沒有吭聲。
我把板上所畫的衣服腰間褶擺擦掉,用彩色筆畫上深色漸變的鑽石水晶珠寶飾件,造型和原來的衣擺一樣,只不過變成了成條狀漸變的珠寶墜簾，深色條寬而淺色條窄,像彩虹一樣垂下，炫麗而不俗,貴氣又飄逸,我又在扣子處畫上蕾絲帶,解釋說:「這里是雙層面料,絲綢在內,貼身舒服,蕾絲在絲綢外層,襯托水晶珠飾,一樣做成褶擺,這樣穿起來寬松舒適……」
何太太目瞪口呆,其他人全都盯著寫字板愣住了,有些人若有所思,範美仁迅速反應過來,立刻招呼助手和裁縫師,什麼也不說了,拿下展櫃里的衣服,幾個人急匆匆地離開試衣室。
頓時，試衣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觀望,在等待。過了一個半小時,範美仁再次領著兩個助理和兩個裁縫師風風火火地趕來，芮佳美手里提著用衣架撐著的一件新衣。新衣的上半部分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淡藍色的單線寶石瓖邊，變成藏青色的雙線寶石，錯色瓖邊,腰部以下如我設計的一樣，珠寶線墜式，顏色橫向漸變，紐扣也是炫目的珠飾扣,給整件衣服平添一種特別的風采。
大家給他們讓出一條路,芮佳美表情慎重，請何太太再次進入試衣間內格。
過了一會兒,在眾人的期待目光中,芮佳美走出來,滿臉笑容,如陽光燦爛，何太太隨後走出來。
何如琪在門口等著,人一出來,立刻關上門,給母親對著門上的試衣鏡照。所有人都盯著何太太身上的那件衣服,又看著她的表情。
這個女人,剛才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揚言要撤「唯一茉莉」的牌匾。
此刻，她身上穿著剛剛火速改變的新衣，在試衣鏡前轉圈。
這絕對不是我的虛夸,因為作品不是我的,上面只有我一點的改動。可這件衣服注定又成為一個經典的作品。
何太太穿著新衣,珠光寶氣，更雍容富貴和美麗，腰間的贅肉被完美遮蓋，臃腫沒了蹤影；彩虹般卻又不俗艷的流水曲線,襯托出主人高貴和端莊。對著鏡子，何太太照了又照，時不時地看看我,最後，
看了範美仁一眼,語氣平和,說:「這樣的設計我很滿意,就按這樣做吧……」
頓時，全場不禁拍掌叫好，大家緊繃的精神放松了下來。範美仁臉上也浮起璀璨的笑容,為了自己,也為了我們。
這何太太，剛才把公司上下搞得雞犬不寧、神經緊繃，此刻，終于消停了。範美仁上前一步,第一次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眼里無限感激,說:「看來,有我們紫苑在,真的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沒有過不去的坎！」
何汝琪輕輕地拽了拽她母親的衣袖，而正在對著鏡子津津有味欣賞新衣的人，此刻，沉醉在喜悅中，不可自拔，何汝琪低聲說:「媽,你怎麼這樣,忘了我們是來干什麼的？！」
何太太好像依然沉浸于新衣的美麗中，喜不自勝,無所謂地說:「阿琪，算了吧，我看這衣服確實挺好的……」
下午，醫院傳來消息，說院長醒了，生命體征穩定。我放心下來,沒有再回醫院去，而回學校了。
沈洪打電話給我,讓我明天上午到他公司去一趟,我答應了。上完課，我回到宿舍睡下,沉沉地睡著,連個夢都沒有。
次日上午,我來到沈氏集團,再次上到樓上高層辦公區。
高層辦公區，大型會議室里，長長的大型方桌中間鏤空，東邊坐滿地質學的專家,西邊則是各董事、幾位企業顧問，沈真沒來。也許，沈洪為了避嫌，把沈真調走了。
沈洪領著我，走進會議室。在主席位旁,我意外的，坐著一個我熟悉的人——班長周海斌。
我不禁驚愕，跟在沈洪身後，走過去,周海斌看到我，臉色難堪,表情極不自然，甚至有種像極欲逃跑的感覺。
沈洪走到主席位前，站定,悠然轉身，氣勢昂然。
我在他身旁，與他相隔一米左右的距離，停下腳步。
沈洪用手勢介紹左手邊的周海斌,說:「今天，我們有幸請到東城師院的兩位高材生,」周海斌臉色蒼白，站起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眼前的龐大專家陣容微微欠身致意，「這位是周海斌同學,」介紹我,「這位，想必大家已經有印象,方紫苑……」
會議里靜寂無聲，眾目灼灼，盯著我們，臉上都是高高在上的表情。周海斌囁囁咻咻，低聲說:「你們好……」
我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點頭致禮。
沈洪指向他右下手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接著說:「我已經把花園號所有的原始數據和後來整理出來的數據、企劃案，輸入了主席台的電腦里,下面，有請兩位同學解釋花園號的設計方案,請周同學先來……」讓出主席位置,站到周文斌的身後。
周海斌看了沈洪一眼,又看了主席位置上的觸模屏電腦一眼,猶猶豫豫，往前挪動幾步,站到主席位前,更是戰戰兢兢,抬頭一看,所有人都盯著他, 頓時，他一臉茫然。
我緩緩地坐下,沈洪就在我對面,在剛才周海斌坐的位子上坐下。
主席位前的電腦已經打開,屏幕上，界面與我們平常所用的電腦無二,不過，在下方的菜單欄里多了一個鍵盤圖標,周海斌的身後,垂下一面巨大的曲面投影牆布。
方桌旁的人們,每個人面前一台筆記本電腦,網線連接方桌中間鏤空處的儀器,我想，每台電腦之間應該都是可以聯網的,而且是局域網，否則就用不著連線，無線聯網就行。主席台電腦背後，有一些奇怪的點狀燈似的儀器平台,我猜想，不會是立體投影儀吧？難道，沈洪真的把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都引入實用中了?
周海斌磨蹭了好一會兒,終于坐下,看向電腦屏幕上，花園號企劃案菜單圖標清晰無比，他右手顫抖著，點擊它。
電腦反應極快，一行行一列列文件立刻呈現在周海斌身後的投影屏幕上。接著,他把文件逐一打開,像老師上課般，念課本式，開始給各人逐一解釋。
花了近一個小時,周海斌總算把所有文件都介紹一遍後,站起來，給眾人鞠躬,沈洪見狀,也站起來,問:「解釋完了?」
周海斌眼神微微躲閃,看了沈洪一眼,輕聲說:「完了……」說完，就要走回剛才所坐的位置。
沈洪伸手阻擋,大氣磅礡,說:「你先等等,請回答大家的提問!」
周海斌尷尬而又無奈，坐回主席位,低著頭,看向電腦屏幕。沈洪聲音洪亮清朗，說:「諸位，現在提問吧!」又坐下。
我右手邊，一位年約四十,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地質專家舉起手,和善的問:「其實，你的演講有很多漏洞，西嶺山根本就沒有地下水，你不知道？」
「啊?!」周海斌驚得幾乎要跳起來，臉色乍白，坐立不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將信將疑,「不可能,我們地質研究所的同學勘測的,不會……不會有錯的！」
「哈哈哈……」會議室里一陣哄堂大笑。
原來，那地質專家只是設個陷阱，試探周海斌，沒想到，他即刻中招，露出非專業的一面。
在我斜對面，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董事模樣的男人，眼神精明閃動，說:「那請周同學說說，這個方案的靈感來源和思路,你是如何計算所需的蓄水量，如何解決水位的平衡問題？」
這次，周海斌似乎有所準備,調整坐姿,抬起頭,朗聲說:「沈氏集團近年來聲名雀起,環保也越來越受人重視,那時候，沈總剛宣布西嶺山的開發計劃，我見到很多勘測隊進入項目區勘查,當時就想,在這里做什麼項目既環保又能產生效益？「」後來，我就想到了旅游區,接著，我開始和地質研究所的同學聯系,一步一步的計劃,慢慢地設計，終于做出現在的這個項目圖……至于蓄水量和水位平衡,這些都是同學通過電腦測算出來的……」此話半真半假,倒讓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漏洞。
那董事點了點頭,望向沈洪,打個手勢，讓會議繼續。
無人再提問，沈洪看了眾人一眼，站起來,說:「那請周同學休息片刻,下面，有請方小姐講解……」
我站起身,沈洪稍動手勢，示意我上前,讓周海斌回到我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下。
我從容不迫地來到主席位前,面對前方十幾個人，欠身致禮後,穩穩地坐下。我右手邊的周海斌也隨即坐下,眼神緊張的看著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