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魏輕望向賽場另一邊的兩位敵手,深吸一口氣,不安道,「他們好像一點也不怕。」
只見那兄妹倆抖擻精神,一個壓腿抻腰,另一個快速高抬腿,顯然是在做準備運動。
?「那我們更不用怕了。」王禛拍拍她肩膀說,「你看,楊頌正看著我們呢,咱們可不能讓他看扁了。」
沒錯,她不能再讓楊頌認為她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可是她做這些都是為了什麼?為了活命?還是為了別人心中的信念?
魏輕大腦一片空白地走上高台。直到哨聲響起,她腦海中有一根斷裂的弦突然間系上了,因為對面的女子已然踩著長板向她狂奔過來。
魏輕下意識拔劍格擋,那女子力道卻答,逼得她直往後退,退到長板末端便不能再退,否則便會從高台的縫隙間跌落下去。
魏輕不免分心,下意識往下掃一眼。十米,這並非是個讓人眩暈的高度,但一步之遙便是人間地獄之隔。魏輕不敢再怠慢,往後一跳,堪堪踩在另一塊長板上,?怒視著女子。
那女子也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乘勝追擊,又是一劍妄圖挑開魏輕劍刃,魏輕左擋右擋,以牙還牙,把她的長劍高高挑起,握住高台的長桿,?挺身一腳掃她下盤。
女子險些被她撂倒,也握住長桿穩住身形,于是兩人暫時收了長劍,握著桿互相踢去,一時間,賽場上沙塵飛揚,兩個女子氣勢如虹。?
?王禛欲要幫忙,對面男子已然飛身而來,一劍刺他眉心,他下腰躲過,閃身躲到一旁,頓時揮舞長劍與他過起招來。二人劍影迅猛,劍勢破風,身影之快,觀眾席上眾人只見兩道身影交錯在一起,辨不得分明。
?魏輕接連擋下她幾招,漸漸模通她出招技巧。她力道較重,速度也快,只是氣息不穩,如今幾招下來,魏輕只是額頭冒汗,那女子卻是氣喘吁吁,後背的衣衫都浸濕了。
「你快不行了。」?魏輕擋開她一招,好心說,「不如認輸吧。」
「你以為認輸就會停下嗎?」?她又一腳踹向魏輕,後者長劍擋在身前,又後退幾步。
魏輕忍無可忍,俯沖過去,一劍刺向她胸口,她頂開一劍,往左一躲,又和魏輕糾纏起來。
「你會輸的。」?魏輕搖頭嘆道,「你氣息不穩,已經快要……」
「住口!」?那女子厲喝一聲,一劍砍向她,魏輕堪堪接住,雙臂險些被這一劍的力道震麻。
「為了活命,我什麼都能做!」?那女子目眥欲裂,一腳踹向魏輕,魏輕一愣,躲閃不及,被她一腳踢出去。
「你呢?你來這兒是為什麼?」?那女子沖過去,又是一腳踹在魏輕肩頭。
魏輕一腳踩空,雙手死死扣住長板末端。
?眼看高台之上有人掉下去,觀眾席上再次響起一片唏噓聲。
魏輕看著叫下深淵,抬頭絕望地看著那女子。她走過來,滿面悲戚地俯視魏輕。
「你是為了什麼而來?錢財?榮譽?還是單純想賭上這條命試試?」?她一腳踩在魏輕手背,後者疼得齜牙咧嘴,滿面冷汗。
「我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能做,憑著這種信念,我無所畏懼,所向披靡。」?
?她正欲把魏輕踢下去,王禛突然一刀劈過來,敵方男子又緊追過來,和王禛斗在一起。
「魏輕,堅持住!」王禛話音未落,敵方男子一刀劈來,他斜斜躲過,刀刃劃過他肩頭,他吃痛後退。
「小妹,快解決她!」?敵方男子大吼一聲,敵方女子也收起憐憫之心,一腳踢在魏輕肩頭。
魏輕終于月兌力,松開長板,極速往下墜落。
松手的瞬間,她腦海里縈繞著方才那個女子的問話。
她到這兒究竟是為了什麼?圖財嗎?可是搶來的藍幣足夠她度日。如今終是落得一場空,連一條命也搭上了。
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就好了,什麼亞特蘭蒂斯,給她多少金銀財寶她都不來?。
?魏輕閉上雙眼靜待死亡,忽然間一陣微風拂過,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從空中接住她,隨後和她一起跌落在地,他的手墊在她腦後,和她一起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藥草味,並不難聞且非常熟悉。她躺在他懷里,鼻尖抵著他的鎖骨,隨後仰頭目不轉楮地望著他。
他沒有過多反應,慢慢坐起身,單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撈起來,?又認真打量她一番,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魏輕傻愣愣看著他,連報平安都忘了。
楊頌瞧她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由得晃著她肩膀驚詫地問︰「魏姑娘,你怎麼了?」?
難道是剛才一摔,摔傻了?
「啊……我沒事,只是……王禛!」?魏輕驚呼一聲。
眼見王禛被他兄妹二人從高台上打落,楊頌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一躍而起抱住王禛。奈何王禛是個身高體重和他相當的成年男子,他險些接不住,兩人抱成一團滾在一起。
?魏輕連忙跑過去將二人扶起。王禛全身酸痛,捂著腦袋直起身子,哀嚎道︰「可是疼死了,我自打出世起就沒遭過這種罪!」
「你們都沒事吧?」?楊頌問。
魏輕怔怔看著他,好半晌後道︰「你怎麼突然跑到舞台上來了,你身上還有傷,多危險啊?」?
楊頌不以為然,撇嘴道︰「我若是不來,你們就完了。」?
?哨聲響起,竹竿子宣布對面的兄妹二人勝出比賽。
楊頌三人灰溜溜下了場,兩個侍女走上來對三人畢恭畢敬道︰「由于你們三位違反賽場規定,今後將永久取消你們的比賽資格。」?
「啊?」?三人大驚失色。
「可是如果我不救下他們,他們可就沒命了。」?
?「比賽開始前我們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比賽一旦開始不能停止,而且不允許任何場外援助,你們違反規定,我們自然可以對你們做出相應的懲罰。」
?楊頌听罷,冷笑一聲,「原來如此,我當這里是什麼好地方,原是個草芥人命的孤魂冢。我們走,這破地方再不必來了!」
兩個侍女依舊維持著良好的面部表情,微笑道︰「幾位慢走不送。」?
?楊頌帶著二人氣勢洶洶走出競技場,王禛單手扶額,無奈道︰「楊兄,你未免太沖動了,這樣一走了之,我們的計劃豈不是全部被打亂了。」
「待在這里太危險了,你們已經輸了一場比賽,險些搭上兩條命,若是在沒找到他們之前你就已經死了,還如何去見你心心念念的阿九?」?
王禛臉上燥熱一陣,胳膊肘頂了魏輕一下,悄聲問︰「我從沒跟楊頌提過,是你告訴他的?」?
魏輕面色沉靜,呆望著楊頌,對王禛的話置若罔聞。
「姓魏的,你魔怔了?」?
「姓王的,你閉嘴。」?魏輕惡狠狠瞪他一眼,旋即對楊頌道,「那依你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赤幣是高層階級人群之間流通的貨幣,我們必須離開這里,去往離皇城最近、最繁華的地界尋個出路。」
魏輕微微頷首,「那我們就先買一張亞特蘭蒂斯的地圖,我現在就去。」?
她說完就走,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王禛瞅著她的背影,對楊頌道︰「楊兄,你給她下了什麼迷魂湯?」?
「迷魂湯?」?王禛此話一出,楊頌居然真的在思考客棧茶盞里的茶水是不是被加料了。
「她可從不對我這麼百依百順,可是你剛才一說,她馬上就去做了。」?
「有嗎?」?楊頌不由得皺起眉。
「你這大老粗,半點不懂女子的心思,我看她啊……」?王禛又瞟一眼魏輕的背影,對楊頌說,「我看這丫頭這兩日連續被你救下了三次,開始對你產生別的心思了。」
楊頌嚴肅地問道︰「什麼心思?」?
?「愧疚!」
?「原來如此!」楊頌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說,「王兄,還是你高明啊!」
于是乎兩個沒談過戀愛的成年男子開始研究起女孩的心思來。
「這可怎麼好?魏姑娘對我心懷愧疚,豈不是要一直避開我?」
「那……待魏輕回來,我們回客棧好好喝一杯慶祝慶祝!無論什麼心事,有了好酒好菜都可以疏解了。」?
?「慶祝什麼?」
「慶祝咱們月兌離孤魂冢!」?
方才還因為輸了比賽而愁眉苦臉?的王禛轉眼又樂得像個小孩,楊頌啞然失笑,暗自感嘆心態好就是強。
?魏輕來到街口,掏出一個藍幣買了一張亞特蘭蒂斯的地圖,卷起來拿在手中,正欲轉身往回走,忽然間一個女子被推倒在她跟前。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倒下時跌進水窪里,白衣遭污,一時難以起身,狼狽不堪。?
?不僅如此,推倒她的人嘴里還罵罵咧咧,讓她趕緊滾蛋。魏輕原本不想多管閑事,誰知她只是淡淡掃一眼,看見被推倒的女子方才身處之處,忽然愣住了。
「海理戶口置辦處」幾個大字映入眼簾,而眼下被推進水窪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日才見到的那個置辦人!置辦處顯然換了個新的女人,新來的女人雙手叉腰,趾高氣昂地看著被推倒的弗麗桑。
只見弗麗桑緩緩爬起來,看著自己白色衣裙上一大團成塊的污漬,倒沒有絲毫怨言,只是轉頭看見魏輕時,眼里閃過一絲窘迫。
?魏輕立馬走上前,對新來的置辦人說︰「你很過分。」
?新來的女子嗤笑一聲,囂張地看著弗麗桑,「那又如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普天之下到處是這個理,弗麗桑,你說是不是?」
弗麗桑倒也不惱,咧著嘴說︰「卡娜羅,你做得很好,怕只怕天道好輪回,將來你會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
卡娜羅高昂著頭,雙手環胸,氣勢洶洶道︰「你敢詛咒我?你不怕我干爹一聲令下,打發你去做娼婦嗎?」?
「憑你干爹有天大的本事也敵不過亞特蘭蒂斯的鐵律——用實力說話,你若有這個本事,盡管來啊。」?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卡娜羅掣出一根棍子,扭著腰走向弗麗桑。
?「你是綠色印記對吧?還不動用你聰明的腦子看看怎麼逃,否則不用麻煩我干爹動手,我現在便把你打成肉醬!」
卡娜羅剛要舉起長棍,魏輕已經抽刀而出,電光火石之間,刀尖已經抵在卡娜羅的喉頭。
「你……」?卡娜羅嚇得近乎失聲。
「實力至上對嗎?」?魏輕冷然瞧她一眼,「那我現在殺了你,你當如何?」
「我……我干爹……」?
魏輕眼眸微眯,沉聲道︰「在你干爹到來之前,我會解決掉你。」?
「魏姑娘!」?弗麗桑喊住她,急切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我們走。」
魏輕听了這話才收了劍勢,和弗麗桑一起離去。卡娜羅嚇得瑟瑟發抖,忙關上門躲在屋內。
走出去沒幾步,弗麗桑便對魏輕躬身?行禮。
「多謝姑娘仗義相救。」?
「不必言謝。」?
「姑娘可否好人做到底,帶我尋個地方洗洗澡,換身衣裳。」?弗麗桑苦笑著說,「我爹娘年事已高,這身行頭可不敢穿回家去。」
魏輕點頭,將弗麗桑帶去客棧。?
?話說泠九香腰間束著沉甸甸的錦囊,腳步輕快地回到客棧。她知道客棧里的兩人臉色必定十分難看,只得緩步走進去,又把門輕輕合上。
李辰夜和無邪沒有看他,只是沉默著,一個看書,另一個靜坐淺眠。
這和泠九香想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
她把腰間系著的錦囊摘下來,往案幾上一放,翹著腿坐在案幾旁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這才不緊不慢道︰「我掙來五十三枚赤幣,要找到他們幾人綽綽有余,如今還差最後一樣東西——皇城通行證。」
她說了許多話,他們卻置若罔聞,未曾抬眸看她一眼。
「你們不必多慮,明日待我把皇城通行證拿到手,我們馬上就可以動身去往皇城了。到時候在皇城發布尋人啟事,再用赤幣作懸賞金,不怕找不到他們。」
?二人依舊不語,泠九香輕哼一聲,也不便多言。
室內壓抑的氣氛在李辰夜看過最後一頁書後稍微緩和了一些。
他把書卷放下,語氣淡漠地道︰「我今日去了雲城,在雲城看見一張告示,說是城主的母親身患重病,四處尋醫而不得,若有神醫救治,必定重金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