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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引薦馮道

熱騰騰的一盆羊女乃、兩屜噴香的大蔥肉餡包子、兩張薄脆胡麻煎餅擺上桌,朱秀笑吟吟地招呼道︰「老太師、嬋兒姑娘,莫要客氣,請用!」

馮道咽咽口水,拿起濕毛巾擦擦手︰「如此,老夫就多謝朱少郎款待了!」

馮道抓起一個冒著熱氣的包子,燙得兩手倒騰拿捏不住,狠狠咬一口,肉餡噴香,流出的汁液更是香味濃郁,令人回味,好吃得差點讓他叫出聲。

嬋兒矜持許多,先是細細擦拭雙手,然後拿起快箸夾起包子放在自己面前的盤子里,小口吃著,等吃到肉餡時眼楮一亮,不自覺地加快了些咀嚼的頻率。

朱秀微笑看著二人,慢條斯理地喝茶,也不催促。

沒一會,桉幾上的飯食被一掃而空,馮道擦擦油膩嘴角,掩嘴偷偷打嗝,神情頗為滿足。

嬋兒也吃得月復中飽脹,舌忝舐掉唇邊粘著的一粒胡麻,偷瞟一眼朱秀,發覺他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臉頰騰地浮出紅暈。

「這肉饃餡料不知是什麼肉做的?」邸舍伙計收拾完碗快,馮道喝口茶,忍不住問道。

朱秀笑道︰「是用蔥末和豬肉拌成。」

馮道大為驚訝︰「豬肉也能如此鮮香可口?」

朱秀笑道︰「只要飼養得當,再懂得一些祛除生肉腥味的辦法就可。」

馮道捋捋須,羨慕地道︰「看來彰義軍中有厲害的庖師啊!」

朱秀微微一笑,端起茶盞呷一口。

彰義軍的伙夫和泰和樓的大廚,不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吃過一頓無比滿足的豐盛早飯,馮道恢復當朝太師的從容澹定,悠悠笑道︰「請問朱少郎,如今城中局勢如何?」

朱秀大致介紹了一遍。

馮道捻須沉吟片刻,試探著問道︰「郭公打算何時入朝?先帝葬儀、尊號等事項又打算怎麼處置?」

朱秀笑道︰「郭公說,鄴軍里還有許多軍務沒有處理完,開封城的治安還未恢復,所以上稟太後說暫時不能入朝。至于先帝的葬儀該如何料理,郭公還要跟朝中大臣商量以後再做決定。」

頓了頓,朱秀補充道︰「當然,這些事情最後都要經過太後首肯,方可施為。」

馮道看著他︰「郭公當真說過,要稟報太後以後才做決斷?」

「帝位空虛,朝廷自然以太後誥命為尊!」朱秀正色道。

馮道若有所思地捋須點頭。

馮道言語之中的試探之意,朱秀當然听出來了。

他問郭威怎麼辦理劉承右的喪事,就是想知道郭威入朝以後會如何對待舊朝老臣,如何對待先朝太後,總的來說,就是想知道郭威對待劉漢朝廷的態度。

如果郭威直接入朝,宣布自立為帝,那麼就表明他不再承認劉漢朝廷的合法性,要推翻舊朝的一切禮制。

朱秀說郭威以軍務繁忙為借口暫緩入朝,就是告訴馮道,郭威還沒想好,究竟該怎麼對待宮城里的太後和滿朝劉漢舊臣。

馮道正色道︰「恕老夫直言,郭公畢竟是漢室臣子出身,若是直接廢棄舊朝自立稱帝,于禮不合,還會惹得天下人議論紛紛。」

朱秀笑道︰「老太師所言極是!軍師魏仁浦和晚輩也是同樣的想法。」

「魏仁浦?」馮道點點頭,「有此人在身邊,想來也不會讓郭公犯了心急冒進的錯誤。」

馮道神情略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請朱秀幫忙引薦,讓他去見郭威,親自面談。

畢竟有魏仁浦在,馮道昨晚準備好的一番月復稿,只怕派不上用場。

他能想到的,魏仁浦也能想到。

朱秀猜到馮道的心思,笑道︰「過一會晚輩要進內城拜見郭公,就請老太師與晚輩同路可好?相信郭公見了老太師,一定會高興的。」

馮道假意嘆氣道︰「老夫畢竟是舊朝臣子,過去也沒幫過郭公什麼忙,只怕郭公不願意見老夫」

朱秀寬慰道︰「老太師放心,郭公是明事理之人,一定會善待舊友。何況老太師在朝中德高望重,郭公也需要您來撫慰人心。」

馮道捋捋須,哀嘆道︰「先帝已逝,朝政混亂,亟需郭公這樣威望深重之人坐鎮,統率群臣,老夫本想告老還鄉,可若是郭公需要老夫盡一份力,老夫自當盡心竭力。」

「老太師深明大義!」朱秀一臉佩服地揖禮。

馮道啊馮道,果然是只老狐狸。

明明自己舍不下榮華富貴,想留在新朝繼續為官,又怕天下人罵他不忠不節,擺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架勢。

他這是想名正言順地從劉氏跳槽到郭氏,合情合理地為自己找下一個東家。

既保住了富貴,也保住了名聲。

要論政治作秀,馮道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難怪這老頭屢次跳槽屢換東家,前幾任東家的墳頭草長得比人高,他還活蹦亂跳的活著。

人家這番當了婊子還把牌坊立起來的本事,值得人好好研究。

「天色不早了,老太師這就與我一起上路吧。」

朱秀喚來陳安吩咐。

看看安靜地站在馮道身邊的嬋兒,朱秀道︰「嬋兒姑娘就暫時留在此處,等我們回來,在下又派人送你們回去。」

嬋兒微微頷首,道了聲「有勞」。

朱秀和馮道坐上馬車,陳安駕車,有五名藏鋒營軍士扮作的邸舍伙計護送,一路往內城而去。

寬敞的車廂里,馮道和朱秀對桉而坐。

「朱少郎還未婚配吧?」馮道打量著他,忽地問道。

朱秀笑道︰「年歲尚輕,婚事不急于一時。」

「老夫看著朱少郎比我家嬋兒年長不了幾歲。」馮道笑呵呵地道。

「晚輩虛歲十九。」

「喔~~~嬋兒周歲十五。」

朱秀笑笑,拿起羽扇輕輕搖晃,目光轉向車窗外,朝街巷兩側望去。

馮道忍不住又道︰「嬋兒的閨名叫做馮青嬋,是老夫長子之女,自幼在老夫膝下長大,故而與老夫格外親近。」

朱秀微笑道︰「‘白鳥向田盡,青蟬歸路長’,嬋兒姑娘的名字倒也美妙。」

說罷,朱秀再度轉移視線,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馮道幽怨地瞪了瞪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對自家孫女沒半分興趣。

「不應該啊,難道是嬋兒扮作小乞丐的樣貌嚇到他了?還是這小子欲擒故縱,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

馮道一邊啜茶,一邊偷偷打量朱秀,心里思緒紛亂。

鄴軍兩萬余精銳駐扎在宮城右掖門以南,興國坊內。

郭威在此設置臨時行營,作為他料理軍機之所。

昨日在朱雀門見過一眾朝臣後,郭威並沒有听宰相蘇禹圭的勸諫,直接入朝覲見太後,而是以軍務繁忙為借口,打發走了一干朝臣,自己則率軍進駐興國坊。

大軍以一座道宮舊址為中心駐扎,守衛森嚴,朱秀在大營門口,驗過令符才得以入內。

听聞朱秀帶著馮道來了,郭威親自出道宮大門迎接。

「哈哈~昨日朱雀門沒有見到老太師,詢問之後才知,老太師已經許久沒有露面,本帥擔心老太師的安危,正想派人四處察訪,沒想到今日老太師便來了。老太師安然無恙,可喜可賀!」

郭威爽朗大笑著迎上。

馮道急忙拄著拐杖快步上前,深躬揖禮︰「馮道拜見郭公!」

「誒~老太師不可如此,某可受不起啊!」郭威笑著,假意攙扶,實則受了馮道拜禮。

詢問了幾句馮道家卷的安危,郭威朝朱秀笑道︰「你把老太師請來見本帥,又算是立下一件大功。這兩日你哪里也不許去,乖乖留在營中,本帥隨時有事召你問詢。」

朱秀忙道︰「謹遵大帥吩咐。」

郭威朝馮道伸手一邀︰「老太師!請!」

「郭公先請!」馮道哪里敢走在郭威面前,恭恭敬敬地彎腰揖禮。

郭威哈哈一笑,大踏步跨進宮門,馮道拄著拐杖小步跟上。

原本與郭威一起出門迎接馮道的魏仁浦、柴榮等人紛紛留下,看來郭威是要跟馮道單獨談談。

而談話內容,必定也跟郭威入朝以後的安排有關。

魏仁浦笑道︰「馮道雖然不掌實權,但他在朝廷人望頗高,有馮道出面為郭公斡旋,入朝之路將會好走許多。朱秀你能及時找到馮道把他帶來,功勞不小啊!」

朱秀笑道︰「遇上老太師實屬巧合。」

柴榮笑道︰「父帥說了,要帶你一起入朝,這幾日你就留在這里,等父帥安排好了,我們一同入宮。」

「有勞柴帥為我安排住所。」

「早安排好了,離此不遠有處宅子,是尚書省外設官衙,你、我、李重進、史彥超這些天就住在那里。」

「嘿嘿~柴帥考慮周全。」

柴榮語氣隨意,好像征用尚書省官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以目前的情形,就算他要住進宮城,也無人敢說什麼。

正說著,王峻在兩個隨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來。

幾日不見,王峻神情憔悴,模樣狼狽,華麗的衣袍之下,能夠聞見一股濃烈藥味。

王峻朝柴榮揖禮,柴榮澹澹地嗯了聲。

王峻又惡狠狠地怒視一眼朱秀,眼神凶惡得好像要吃人。

魏仁浦笑道︰「王監軍可是要求見大帥?」

王峻勉強笑笑︰「慕容彥超東逃兗州,半路上又折返回來,親筆寫下血書,請求大帥原諒,願意歸降。如今我安排慕容彥超在七里郊駐扎,得到大帥許可後再入城。」

王峻拿出一份寫在白帛上的血書交給魏仁浦,魏仁浦看了看,道︰「大帥眼下正跟馮道在內殿議事,過會在下自會呈送給大帥。」

「有勞魏軍師。」王峻拱拱手,又怒瞪一眼朱秀,朝柴榮揖禮後,在隨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慢吞吞離去。

「這廝怎麼把火氣撒我頭上了?」朱秀也有些惱火。

柴榮笑道︰「因為胡亂傳下軍令,使得幾支鄴軍兵馬擾亂開封秩序,王峻被父帥當眾斥責,還打了三十軍棍。此事被你揭開,他豈能不恨你。」

朱秀眨眨眼,訕訕道︰「那日在司徒府說的話,他是怎麼知道的?」

「哼~王峻長袖善舞,他雖然不是鄴軍舊人,但這一年多來,早已和鄴軍諸多將領打成一片,他想打听些事情還不容易?」

柴榮滿臉輕蔑,似乎對王峻的做派很不屑。

朱秀哼哼道︰「知道就知道,反正我與王峻宿有舊怨,也不怕舊仇加新恨。」

魏仁浦皺眉道︰「王峻此人頗有手段,現在他得大帥信賴,你們最好不要招惹他,以免生事。」

柴榮冷笑道︰「阿諛奉承的小人,比之李業、聶文進之流好不到哪去。父帥看在他的家卷也在開封遇難的份上,才對他格外優待,等今後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我一定勸父帥將其逐出朝堂。」

朱秀知道王峻是郭威新朝鼎立初期的重要人物,將會有一段時間的輝煌,眼下正是他發跡的時候,犯不著跟他硬踫硬死磕。

「魏先生說的有理,王峻城府頗深,手段比之李業等人高明許多,更懂得隱忍,柴帥即便不喜,也用不著和他撕破臉。

反正我與他有舊仇,再怎麼吵鬧也不怕,柴帥就不要招惹他,以免惹來一身騷。」朱秀勸道。

柴榮冷哼著搖搖頭,顯然沒有把朱秀的勸告听進去。

魏仁浦和朱秀相視一眼,皆是苦笑。

看來柴榮沒有領會到他二人話語里潛藏的意思。

郭威入主開封,鼎立新朝,那麼勢必很快就要定下後繼之人。

這個時候,柴榮應該與郭威身邊親近的所有人都搞好關系,避免有人在郭威面前亂嚼舌頭。

王峻顯然是能夠在郭威面前說上話,並且對郭威有一定影響之人。

柴榮就算看不上他,也不應該把厭惡二字掛在臉上,表面上的和睦還是要維持的。

可惜柴榮沒有想得那麼深遠,他對王峻的厭惡已是人盡皆知之事。

現在來說新朝的後繼之君為時尚早,只是未雨綢繆,該有的準備應該及早考慮到,以免因為一時疏忽壞了大事。

這些話朱秀和魏仁浦不好得和柴榮明說,只能閃爍其詞地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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