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機會試探一下。」獨孤舞抿了抿唇，輕聲開口。
雲靈汐搖了搖頭︰「暫時不用。」
獨孤舞雖然會媚術，但絕不是顧眠白的對手。
模不清對方的底細之前，不宜妄動。
再者，銀雪既然說了顧眠白是他的朋友。
就算不相信顧眠白，但她相信銀雪。
有銀雪在，顧眠白不會傷害他們任何人。
閉了閉眼，雲靈汐眼底的恐懼久久不散。
她垂眸看著呼吸平穩下來，眉眼間縈繞著病色的陌夜宸，眼中滿是心疼。
獨孤舞抿了抿唇，輕聲開口︰「那我們先出去，就在院中，有事喚我們。」
雲靈汐微微點頭，低聲應下。
「世子妃，我去給您弄點吃的？」
「不了，我沒胃口。」雲靈汐搖搖頭，輕撫著陌夜宸蒼白臉頰。
獨孤舞拉住還想說話的青鸞，對著她搖了搖頭，拉著她輕輕離開。
室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只聞陌夜宸清淺低弱的呼吸聲。
雲靈汐翻身上床，輕輕將人擁入懷中。
少女的體香與少年的藥香糾纏在一起，說不出的醉人。
僻靜的花園中，銀雪停下了腳步。
顧眠白在他身後側停下，眷戀地看著他的背影。
「說實話。」片刻後，銀雪猝然冷冷出聲。
顧眠白抿緊下唇，沉默不語。
久久等不到回應，銀雪緩緩轉身，定定地看著顧眠白。
顧眠白垂下眼，目光落在銀雪勾著寒梅的衣擺上，依舊不出聲。
「顧眠白，不要讓我再問一次。」銀雪的語氣愈冷，每一個字似在冰窖里滾過，帶著沁入心底的寒意。
顧眠白身子一僵，死死咬著下嘴唇。
「嗯？」銀雪語調更冷，清淺的瞳仁，毫無溫度。
顧眠白撩袍跪在他面前，低垂著頭︰「公子，屬下真不知道。」
銀雪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後，轉身抬腳離去。
剛走出兩步，身後傳來顧眠白極為壓抑的聲音︰「公子，他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銀雪停住腳步，背對顧眠白，緩緩吐出一個字︰「是。」
顧眠白眼底的光，逐漸熄滅。
他艱難地開口問道︰「那屬下和他比呢？」
銀雪眸光一顫，語氣漠然堅決︰「我要救他。」
要，而不是會。
顧眠白听懂了銀雪話中的堅決。
他沉默著，眼神有些怔愣。
他心里好似突然缺了一塊。
十四年，公子的十四年，他未參與過。
這十四年，瀚雪先國師對公子很好。
公子這些年，過得很好。
他該欣喜的，公子遇到了真心對他好的人。
可他，卻一點喜意也沒有。
公子，似是不再信任他了。
這個事實，讓他幾乎崩潰。
顧眠白咬著唇，眼底寂滅無光。
整個人好似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你不願告訴我也沒關系。」銀雪聲音平靜︰「等我控制住他的病情惡化，便會回去，自然能找到辦法。」
顧眠白身子緊繃，他麻木抬眸，扯了幾次嘴角，都未曾扯出一絲弧度。
最終，只能放棄，語氣透著孤寂︰「若是，需要以命換命，公子也要救他嗎？」
銀雪轉身，看著他那雙似是失去了所有希冀的眼，毫不猶豫地再次強調︰「我要救他。」
我要救他……
依舊是這四個字，卻好似重錘，重重砸落在顧眠白心上，將他那顆本就被撕扯著的心，砸的稀碎。
那種疼，疼入靈魂，疼得窒息。
他眼底，猩紅隱現，似是開始醞釀著風暴。
顧眠白目光落在青石上，整個人的氣息，漸漸發生變化。
銀雪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皺了皺眉，淡淡開口︰「顧眠白，你若看不下去，離開便是，但你若敢傷害他們，我一定讓你後悔。」
顧眠白眼底的黑暗，猛然一凝。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著銀雪，語氣帶著不可置信︰「公子，你為了他們，要殺我嗎？」
銀雪表情淡漠︰「我不會殺你，你如何傷害他們，我便如何在自己身上贖罪。」
「公子！」顧眠白啞著嗓音低吼。
他眼白，充滿紅血絲。
雙手，緊握成拳，十指深深嵌入掌心。
銀雪抿了抿唇，後退一步，平靜淡漠的神色，染上一絲悲戚︰「顧眠白，師父死後，若是沒有他們，我已經不知道陽光的溫度了。」
顧眠白眼中的瘋狂一滯，暴戾之色消退。
眉宇間，逐漸暈染心疼。
他顫著嗓音，沙啞低喚︰「公子……」
「顧眠白，你也是給我帶來溫暖的人。」銀雪垂眸對上他的眼，平靜的聲音之下，是難以察覺的顫抖。
顧眠白眼眶通紅，身子微微顫抖。
片刻後，他苦笑一聲，低下頭︰「公子，若是陌夜宸以後，會成為您的敵人，您也要救他嗎？」
銀雪一愣，有些不明白顧眠白的意思。
他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
顧眠白深吸一口氣，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自嘲︰「屬下只是打個比方。」
銀雪深深地凝著他，語氣堅決︰「我不會與他為敵。」
顧眠白閉了閉眼，嘴角強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我曾在他的書房里看過一本古籍，患有心疾者，壽命短且纏綿病榻。」
「除非尋得幽苓茯芽，玲瓏膽，千年龍王丹，三種藥草，便能完全控制住病情惡化，得以享長壽。」
銀雪眉頭微擰︰「控制？不能治愈嗎？」
「應該是。」
「連霧花和九陽炙尾草呢？能控制住心疾惡化嗎？」
顧眠白思索了一下，點點頭︰「能暫時控制住，但連霧花有毒，不能入藥，否則病人活不過一年。」
銀雪沉默了一下︰「那三種藥草，在哪？」
「幽苓茯芽在他手中，玲瓏膽和千年龍王丹，屬下就不清楚了。」顧眠白抬眼看向銀雪︰「公子，他不可能給你幽苓茯芽的。」
銀雪長睫低垂，掩住了眼中情緒︰「不試試，怎麼知道。」
顧眠白眼中的光徹底熄滅。
他閉上了眼，滿心苦澀。
幽苓茯芽，那人看得比生命還重。
公子想要幽苓茯芽，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可就算如此，公子依舊要去嘗試。
陌夜宸，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公子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會與他為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