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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這才是孤心心念念的江山啊!

老朱這番含沙射影不僅嚇壞了朱棣,也嚇壞了朱棣的一干小弟弟們。

其實大明皇子之間是有鄙視鏈的,排行靠前的幾個,相對來說受到老朱的「關愛」更多。

那時候老朱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麼幾個崽呢,給他們請了最好的師傅,對他們的培養也傾注了不少心血。

可當他後來發現,自己的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後續的崽就跟下餃子似的 里啪啦地往出冒,他的「愛」也就分散了,對後續出生的皇子也就沒那麼關注了。

哪怕是最受寵的郭惠妃所生的幾個兒子,也就是在老朱那兒多刷了幾次臉罷了,遠遠達不到第一批皇子的重視程度。

朱棣很幸運,正好趕上第一批了,從小就收到父皇無盡的父愛。

現在一眾小號藩王見自家四哥都吃掛落,他們一個個立馬恐慌起來。

畢竟,大明的藩王就沒幾個干人事的,就算不憋著勁地造反,也在封地里欺男霸女,草管人命。

「父皇息怒!」

「四哥為人最是忠厚,豈能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還請父皇明查!」

在楚王朱楨喊出這句口號後,其他藩王有樣學樣。

「還望父皇明查!」

朱棣見一眾弟弟們都替自己求情,慌亂的心情這才緩和幾分。

不過在看到父皇陰沉的臉時,依然心虛地低下頭,擺出一副任憑父皇處置的恭順態度。

老朱看著跪了一地的兒子們,心里是非常復雜的。

雖說鑒于他的臭脾氣,大明的官員不敢告皇子們的刁狀。但他這個當父皇的,又豈能一點都沒有察覺?

其實很多事他都知道,只是懶得管,也無心力去管了。

因為一旦將自己這些兒子的丑事翻出來,定然有大臣拿當年朝野上下反對分封之事說事。

到時候他是撤藩,還是下罪己詔?

因此,他只能裝聾作啞,當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畢竟,這些兒子再不肖,也是他的種,是他分封建藩,以皇子守邊關這盤大棋中的一環。

但對于朱棣,他心情是非常復雜的。

一邊欣賞朱棣的能力,一邊忌憚朱棣在自己死後惹事。

老朱倒是不擔心朱棣能搶了大孫的皇位,實在是怕這貨引火自焚,主動招惹大孫,被大孫以平亂為由給滅了!

那樣一來燕王一脈可就絕了!

因此,老朱現在對朱棣苛刻,何嘗不是慈父為懷的一種保護?

「鹽鐵乃朝廷命脈,任何人不得染指!」

朱棣在听到父皇這句話,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好險!

差點就被老爺子殺雞儆猴了!

「父皇息怒!」

「兒臣也是一時湖涂,這才提出這個不情之請,兒臣再也不敢有此等想法了……」

老朱這話雖然有敲打朱棣的用意,但更多的是基于現實出發。

自從漢朝實行鹽鐵專賣制度,鹽鐵兩項一直是朝廷的重要財稅支柱。

鐵可以偶爾松一松,允許民間煉鐵販賣。

但歷朝歷代對于鹽的管控一直非常嚴厲,販賣私鹽更是等同造反,抓到就要被砍頭的。

古代之所以對鹽控制得如此嚴厲,是因為這東西不僅僅關乎財政,還關乎帝國的統治。

人長期不吃鹽就會渾身乏力,甚至出現其他病癥。

因此,控制住鹽的流通,也就掌握了百姓的命脈。

在老朱敲打完一番後,大殿內的氣氛霎時有點緊張。

每一個皇子都正襟危坐,再也沒有剛剛的談笑風生了。

正當眾人琢磨如何打破僵局之時,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皇爺爺,孫兒覺得四叔想煮海販鹽也不是啥過分的事情……」

朱允熥此言一出,大殿內的一眾藩王無不為之一驚,就連老朱都滿臉詫異地看向自家這個逆孫,心里充滿了狐疑。

這孫子看不出來嗎,自己是在保護他的權益呢!

朱允熥卻恍若未覺似的,依然自顧自的說道。

「鹽鐵專賣了一千多年,也是時候解禁了。」

「再者說,鹽稅一年也就那麼幾百萬兩銀子,還逐年遞減,可見下邊腐敗到什麼程度了。」

「咱們大明與其嚴防死守,不如全面放開,讓老百姓過上吃鹽自由的日子。」

老朱听到這,頓時覺得大孫這是話里有話,趕忙不解地問道。

「你剛剛說的話是啥意思,啥叫大明鹽稅逐年遞減?」

朱允熥聞言在袖子里模了模,模出一本奏折遞過去。

「皇爺爺,孫兒今天正好跟戶部尚書談論鹽政方面的事,發現自打洪武十二年開始,鹽稅一直在逐年遞減,現在每年已經不足兩百萬兩銀子了。」

「而且開中法也漸漸廢弛,現在我二舅那邊的軍糧,都是我雇佣商賈運過去的。」

老朱听著大孫的講述,眉頭不禁皺起。開中法可是他頗為得意的一項政績,咋到了這孫子嘴里又成敗筆了?

然而,老朱在看了朱允熥遞過來的歷年鹽稅記錄,老臉登時陰沉起來。

「怎麼會這樣!」

「明明洪武初年的時候還有三百萬呢,咋才過了這麼幾年,鹽稅就下降了三成!」

朱允熥聞言心說這已經算好了,等再過十幾年,咱大明每年能收上來一百萬都算你厲害!

「皇爺爺,這就得問您了,您這幾年反腐是不是懈怠了?」

老朱聞言臉色大變,不悅地瞪了大孫一眼。

「還不是因為你!」

「咱要不是為了給你積德,咱早就把那幫蛀蟲收拾服帖了!」

朱允熥听了老朱這話頓時沒了脾氣,不管咋說這也是來自皇爺爺深情的愛啊。

「皇爺爺,這事孫兒跟陳尚書討論過,覺得造成鹽稅減少有幾方面原因。」

「第一,官府收購價降低了,致使灶戶不願意將鹽賣給官府,導致官府收入下降。」

所謂灶戶就是專門負責煮鹽的人,老朱也將他們統一編為灶戶,只能世世代代給大明燒水煮鹽。

「其二,官商勾結,有些蛀蟲將鹽低價賣給商人,讓他們私自販賣。」

「其三,開中法看似兩便,既方便了邊軍糧草轉運,又使得商人有利可圖,但期間的損耗也不小,對于商賈的吸引力遠沒有想象中的大。」

「他們與其費勁運糧,不如打點好官員,直接從咱們大明的官倉里拉鹽去賣劃算。」

「再有就是地方上私自開鑿鹽井,這種事情也是屢禁不絕。」

「因此孫兒覺得,與其徒費人力地去整治鹽業,不如徹底放開,讓鹽場獨立自主經營,咱們針對鹽場的規模和大小,統一制定個稅額,超過的部分就算他們白賺了。」

「這個嘛……」

老朱听了大孫的話心里頗為意動,但這事太大,讓他一時間不好決斷。

「容咱考慮考慮……」

朱允熥見老朱這麼說,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那您老慢慢考慮去吧,我先跟王叔們說會話!」

朱允熥說完這話果然不在搭理老朱,熱情的拉著朱棣嘮起來。

「四叔啊!」

「你要是想賣鹽就大膽去賣!」

「這事我全力支持!」

朱允熥突如其來的舉動,直接讓朱棣感到受寵若驚,甚至在心里暗暗慚愧起來。

自家這大佷子不是挺好嗎,自己咋就總想著要造反哩!

朱允熥對朱棣說完,又轉頭看向其他王叔。

「七叔!」

「你的封地在山東,你也可以煮海販鹽,用以補貼王府花費。」

「只要你不強買強賣,強迫百姓低價賣鹽就行!」

朱榑听到這話真是感動得熱淚盈眶,抬起手就給了自己兩嘴巴子。

「七叔不是人!」

「七叔之前還埋怨過你,偷偷罵了你好幾回!」

「現在一看,你不是不惦念我們這些王叔,實在是我們做得不夠好啊,哇嗚嗚嗚……」

朱允熥只是單純的沒看上賣鹽那點小錢,哪承想竟然能引出朱榑這番感動。

「七叔戲過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朱字,大佷兒咋能忍心看你們挨餓受凍?」

「只是田地這事關乎大明穩定,佷兒不得不限制一下你們。但田地之外,你們愛做啥做啥,鹽鐵之類的想干就干!」

「如果缺人缺技術,佷兒都能給你們提供!」

「但有一條,那就是安分守己,不得利用王權欺壓其他商人和百姓!」

一眾藩王見朱允熥連鹽鐵專賣都開放了,一個個心花怒放的表示。

「大佷子放心!」

「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們要是再不爭氣那還是人嗎?」

「揍是!」

「鹽鐵這東西躺著都能掙錢,這要是再靠王權欺負人,那也太欺負人了!」

朱允熥自動忽略了某個不願意透露名字又不學無術的朱植的語病,嚴格說起來這貨的封地在遼東,也是可以煮海賣鹽的地方。

但朱允熥卻不想讓他賣鹽,怕這個傻王叔把褲衩都賠掉。

「十五叔,你就別摻和了,你就安心墾荒種地算了。」

朱植聞言滿臉的不開心,他也想掙錢,他也想給媳婦買珍珠項鏈,珊瑚首飾!

「咋!」

「其他人是你王叔,我就不是了?」

「我就要賣鹽!」

朱允熥一看他這副作死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之所以開放鹽鐵,一方面是看不上這點小錢,另一方面是想工業化制鹽了!

一旦自己這邊的制鹽作坊投產,其產量將是現階段大明產量的五倍以上,他們那點小作坊不只剩下賠錢一條路了嗎?

其實朱允熥的最終目的是想將大明的藩王往冶鐵上整,畢竟煉鋼這玩意屬于重污染、耗人工的行當。

只有將更多的人拉進來,才能滿足他將鐵路鋪滿全國的野望。

否則光靠他名下那幾個工廠,有生之年也休想見到火車在大明縱橫馳騁。

「行行行,你愛賣就賣!」

朱植聞言一臉得意地冷哼一聲,還朝著其他人擠眉弄眼一番,像是證明自己跟皇太孫關系夠鐵,說話可以更加隨便似的。

其他人也確實挺羨慕朱植的這個待遇,畢竟是跟朱允熥一起長大的情分,比起他們這些年長的王叔就是有優勢。

只有朱桂心里一動,感覺自家這大佷子肯定是在肚子里憋著什麼壞水呢。但礙于眼下人多,他也不敢多問,只能將心事埋在肚子里。

朱允熥又忽悠一眾王叔們一會兒,著力跟他們講述大煉鋼鐵的好處,听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煉鋼掙錢,但他們不敢掙這個錢,怕犯了朝廷的忌諱。

哪怕有朱允熥這個皇太孫親自許諾,他們也不敢信。

誰知道等老爺子百年之後,這孫子會不會拿這事當證據,指責他們意圖謀反?

畢竟,鋼鐵這東西只要煉出來了,不論你打造成鐮刀和鋤頭,都能被人挑刺說成是私自打制武器。

再者說,他們也一定會打制武器。

他們每人都領三衛兵馬,還轄制一定數量的邊關士兵和境內的衛所兵。

既然自家有煉鋼廠,怎麼也不可能去外地買兵器吧?

因此,盡管朱允熥說得天花亂墜,他們也只是嘿嘿傻笑,一點搭茬的意思都沒有。

只有朱棣眼楮一亮,小心髒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

要是自己取得煉鋼許可,那自己藏在地底的兵器作坊豈不是能洗白了?

「大佷子,你說同意我們煉鋼可是真的?」

「當然!」

「只要你們不私自打制兵器,意圖對抗朝廷就行!」

朱棣听到這話尷尬的紅了臉否認道。

「大佷子這話說得過分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朱字,咱們都是朱家子孫,哪能干那種吃里扒外的事?」

「你要是真同意,那四叔顏找你要點人,你看看四叔封地之內可有建廠的好地方?」

朱允熥聞言在腦子里默默想了想,還真想到一個好地方。他記得後世有個叫曹妃甸的地方,好像正好在燕王的封地之內。

「還真有一個……」

「來人,將皇爺爺的輿圖搬出來!」

秦德順听到朱允熥這般大咧咧的支使老朱宮里的人,忐忑的看了眼老朱的臉色,見老朱沒有任何不豫之色,這才吩咐小太監將輿圖搬出來。

正常來說,皇宮的規矩極大,哪怕是皇太子也不敢在老朱宮里指手畫腳。

四個小太監抬著一扇巨大的屏風走進來,登時引起所有藩王的震驚。

因為這份輿圖不同于他們以往所見到的那種簡略的地圖,而是一份非常詳盡,不僅標明了山川河流,就連城市、軍鎮也顯示得一清二楚。

「這……」

「我大明何時有了這等精確之地圖?」

朱允熥聞言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道。

「一般般吧,目前還在完善中呢,等過幾年就能看到真正詳盡的地圖了。」

一眾藩王听到這話恨不得掐死這孫子,你特娘的把地圖都畫得這麼詳盡了,是不是一直惦記著削藩呢?

只有朱棣滿眼熱切的看著地圖,心潮澎湃的想著,這才是孤心心念念的江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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