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末。
聯合金融大廈,41層。
安靜的房間內,兩人隔著一張書桌,對視而坐。
「這麼說,你又贏了?」
听到張偉贏了官司,杰西卡表現的是一點也不意外。
沒辦法,習慣了。
張偉每次打贏官司,都會來她的辦公室進行心理咨詢,她也樂于當一個听眾,听張偉講述案件細節。
這一次的案子是與城北區地檢署的方文斌交手,而對方听說在城北區司法界很有名氣。
可就是這樣一位有能耐的檢察官,一樣敗在了張偉手中。
當听到張偉居然邀請地檢總部的肖百合檢察官上庭作證時,杰西卡甚至還笑了。
「張偉你真壞啊,居然想到讓地檢總部的王牌與地檢署檢察官當庭對峙。」
「那也是他先開的頭,讓我大姨背刺我,我讓肖百合背刺他,也只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張偉嘿嘿一笑,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的方法有什麼不對的。
「這倒也是。」
杰西卡贊同的點了點頭,同時在心中對黎青荷與方文斌默哀。
這兩位都得罪了張偉,結果都在法庭上一敗涂地。
所幸黎青荷畢竟是站在辯方的,起碼給委托人拿到了無罪的判決。
至于方文斌,那名聲可就差了。
尤其這還是年前最後一個案子,這一筆敗績估計要陪伴他很長一段時間。
「對了,杰西卡,今天你好像不忙啊?」
張偉發現了一件事,杰西卡的日程安排變輕松了。
他們已經聊了快3個小時了,門外的翠西居然還沒有提醒他們問診時間快結束了。
「嗯,快過年了,我的客戶都需要陪伴家人吧,現在還來上門問診的也就只有你了。」
杰西卡說著,看向張偉。
言外之意,你不過年嗎?
「你是知道我的,我又沒爹媽……」
張偉搖頭,有些無奈。
雖然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但他已經習慣了。
而且悲傷的是原主,和他張大律師有什麼關系。
杰西卡也深有同感,她也差不多。
「和你說一下,下個禮拜開始,翠西也要回去了,我的診所會在這個禮拜陸續停止服務,這個過程會持續到明年二月中旬。」
「你也要回家?」
張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不,我不回家!」但杰西卡的回答,卻讓他意外了。
「你也沒爹媽?」
張偉下意識月兌口而出,但問完就後悔了。
哪有這樣問問題的,開口問候被人沒爹媽,這可不好。
「咳咳,我開玩笑的……」
「其實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
但杰西卡卻沒有一點介意。
她看著張偉,緩緩道︰「記得第一次問診時,我和你互相介紹我。那時候我說了自己的情況,但卻從來沒有說過家庭吧?」
「這還真沒有。」張偉回憶片刻,點了點頭。
「我的父親是一名知名外科醫生,他擁有自己的醫院,在城內很有名氣,他從小就打算將我培養成接班人,所以對我的要求異常嚴厲,超乎你想象的嚴厲。你可以想象,當別的孩子都在田野中暢玩泥巴,或者在公園中蕩秋千時,我卻在背元素周期表,背人體器官圖,甚至還要被我父親帶到醫院的停尸間,去觸模那些死亡的尸體。我童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的言傳身教下解刨小動物,從一開始的青蛙、小白鼠,再到後面的兔子……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去世了,你也能猜到,在這麼一位偏執父親的教育下,我的童年過得並不快樂。」
「事實上,我沒有成為一個刻板、頑固、沖動易怒,性格偏激內向的人,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付出了太多努力……」
此時此刻,張偉化身為听眾,開始傾听杰西卡訴說自己的過去。
杰西卡說了很多,甚至連她小時候第一次解刨動物時,差點要吐了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那天晚上,她一夜無眠,腦海中出現的都是小動物的內髒器官。
不過也得益于父親的嚴厲教導,杰西卡才能夠成長為一位優秀的外殼醫生,並且提前休完了學業,進入父親的醫院工作。
「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為什麼要從外科醫院轉職為一名心理醫生?」
「你要告訴我嗎?」
「你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
「如果願意向我傾訴的話……」
「張偉,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你向我傾訴了很多,我也不介意告訴你這些過往……」
杰西卡平復了一下心緒,深呼吸一口氣,張偉能夠看到那挺拔的峰巒在上下起伏。
「其實我一開始也夢想著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就像我的父親那樣,但在一次緊急外科手術中,我的病人並沒有挺過來……」
「因為那一次,我承受了太多的壓力,甚至我的父親在公開場合批評了我,言辭稍微有些激烈,使得我不得不花費了很久的時間才恢復過來。」
听到這里,張偉感覺到了杰西卡的心境變化。
他小聲問道︰「所以你放棄了外科,轉而研究了心理學?」
「嗯,也就是那時,我決定重新回到學校,主修心理學。因為在我看來,心理學醫生不需要接觸手術刀,也不會讓病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我承認,這有些逃避的意思。」
「據我了解,很多外科醫生在遇到第一次因為自己手術而死亡的病例時,他們中33%的人都會選擇結束外科職業生涯,雖然我告訴你這個數據,有一些安慰自己的意思,但我當時確實選擇了逃避,就和那33%的人一樣。」
張偉點了點頭,律師也差不多,新人律師輸掉官司後大概率會不敢繼續上庭。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能猜到,一個夢想著讓女兒接班的嚴厲父親,突然得知女兒放棄了外科醫生,轉而當心理醫生,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雷霆震怒,歇斯底里?」
張偉下意識接話。
「不,是無聲的對待,這更加恐怖!」杰西卡搖了搖頭。
「從我做出決定那一刻,他與我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一開始我以為這只是暫時的,一直這樣過去了3個月,6個月,甚至是1年,他都沒有和我說過哪怕一句話……」
「我也是後來看了心理學的書才知道,他眼中的女兒估計已經在我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死了吧。在他眼中,我不過是另一個路人,不是他的女兒,所以他才不會浪費時間和一個路人交談呢。」
說到此,杰西卡還自嘲的笑了笑。
「在這之後,我發現在家鄉並不能獲得快樂,所以我選擇了離開,我來到了龍國,來到了東方都。」
「好了,這就是我曾經的過去。」
說完了自己的故事,杰西卡倒是很坦然,神色無比的平靜。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得體而優雅。
「看起來,你付出了很多,離開家鄉就不是很多人能夠辦到的。」
張偉露出了佩服的表情,這個故事雖然不算精彩,甚至有些壓抑,但確實真實的。
很多細節杰西卡沒有說,他也能夠猜得出來。
張偉很欣賞一個能夠走出陰影,並且重新笑著面對生活的人。
他知道,不止是外科醫生,很多律師在上庭經歷第一次失敗後,他們大概率也會轉行。
而杰西卡,顯然是從外科醫生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並且在心理學上發光發熱,甚至取得了更高的成就。
「張偉,我和你很像,我們都曾遭受過挫折,但你卻比我更快的爬了起來。」
杰西卡聊著,話題又轉回到了張偉的身上。
「你曾經自嘲過自己,當了別人的所謂舌忝狗,但你卻很快走出了陰影,甚至還讓看不起你的人付出了代價,你的表現比我更出色。」
杰西卡聊起其他人,就恢復成了那個自信篤定的心理醫生,綻放著迷人微笑。
「呃……」
張偉听到這件事,有些無語。
這不是自己出色,而是因為自己不是原主。
不過這件事,他說出去都沒人信。
「對了,杰西卡,你不是不回去嗎,那你過年時打算怎麼過呢?」
「嗯,我可能在公寓吧,一個人住挺好的。」
「要不,去我那兒過年唄,不瞞你說,我家房子還蠻大的……」
見杰西卡這麼說,張偉突然提議。
「嗯?」杰西卡突然變了一副表情,一臉懷疑的看著張偉。
「咳咳,我是說我租的房子,是一棟大院子,里頭就住了我一個……呃,還有隔壁家的小孩,趙叔你認識吧,他女兒有時候會住我家樓上。」
「你和我說過,你和趙青岩先生是鄰居,我記著呢。至于他的女兒,我倒是不太清楚。」
「那就對了,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一起吃頓飯?」
「可以啊!」
張偉原本沒覺得杰西卡能同意,畢竟貿然邀請一個女孩子來自己家,這換做是誰都會懷疑。
但讓他沒想到的事,杰西卡居然同意了。
「嗯,你同意了?」
「怎麼,我的龍國語難道說得不對嗎?」
「這倒是沒有,只是我很意外,你畢竟是一個女人,貿然答應的話……」
「我不是龍國女人,沒有那些矜持,而且你都誠心邀請了。」
既然杰西卡都這麼說了,張偉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這倒不是因為其他原因,他內心發誓,自己只是看不得杰西卡一個人孤苦伶仃而已,真沒有其他的意思。
二人約定了會面時間是下一個周末後,就結束了問診。
而隨著張偉離開,杰西卡的診所也停止了對外的門診服務。
張偉回去的路上,張偉的心都要飄起來了。
滴滴……
但突然間,手機響了。
是V信消息,而且來自夏千月。
【夏千月︰張偉,這周末有空嗎,姑女乃女乃大發慈悲,來你家陪你過年啊!】
看到這條消息的瞬間,張偉的心里「咯 」了一下。
這麼巧?
自己前腳剛和杰西卡約了時間,夏千月後腳也來摻和,而且還同時約周末。
「對了,我可以把她打發到張氏武館去,張心舞這幾天一直都惦記著憨憨呢,估計到時候她們一整天都會泡在武館里吧!」
張偉心生一計,覺得大為可行。
他發了一個「收到」的消息回去。
但很快,V信消息又來了。
【夏千月︰對了,玉珠和百合也要來,我周末喊上了她們,你記得多買點菜,她們說還想吃你做的飯呢!】
臥槽!
這一次,張偉徹底不淡定了。
一個夏千月還好搞定,加上一個墨玉珠也沒問題,喪女看著不像是聰明人。
但加上肖百合的話,豈不是彗星撞藍星了?
畢竟憨憨好騙,墨玉珠和自己只是略有交集,但肖百合可是地檢總部的檢察官!
【張偉︰你們是約好的吧?】
【夏千月︰你怎麼知道的呀(疑惑)】
【夏千月︰記得啊,周末我們過來,姑女乃女乃心疼你一個人,特意喊了玉珠和百合一起來,你可一定別忘了(敲打)】
【張偉︰收到(微笑)】
最後那個微笑表情,張偉發出去時,手都在抖。
……
年末的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又一個周末到了。
張偉起了個大早,並且直奔二樓。
咚咚咚!
「干什麼,一大早的不睡覺啊!」
房間內,趙瀟瀟又有起床氣了。
「二閨女,今天咱家要來客人了,你要不要下來吃飯啊?」
「我現在只想睡覺……」
趙瀟瀟困意滿滿地回應道。
「行吧,那中午我做完飯喊你啊!」
張偉說了一聲,連忙出門。
在門口,他終于又看到了趙青岩。
趙府的大院門口,花盆都撤掉了。
趙青岩正在晨練,活動著手臂,做著健身運動。
「小張啊,你一個人過年?」
看到張偉,趙青岩笑著打招呼。
「這個……」但這個問題,是讓張偉有些尷尬。
總不可能說,我邀請了「陌生女人」來家里吃飯,結果正好女朋友也要來吧?
「趙叔,哪有的事,我家里今天挺熱鬧的……」
「熱鬧?」
趙青岩回頭看了眼林府,這哪里熱鬧了?
「待會憨憨要來!」張偉連忙解釋了句。
「哦,女朋友啊,那感情好啊!」
趙青岩秒懂,張偉這小子也到了年紀啊,是該有女朋友了。
「但我還邀請了杰西卡醫生!」
但張偉的下一句話,卻讓趙青岩眉頭一挑。
「你邀請了杰西卡?」
趙青岩看著張偉,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你小子能耐了啊,居然能邀請杰西卡過來,結果還被女朋友撞見。
「小張啊,今天你家確實會很熱鬧啊……」
趙青岩哈哈一笑,拍了拍張偉的肩膀,以示鼓勵。
「那……謝謝趙叔安慰了……」
張偉和趙青岩告辭,連忙敢去菜市場買菜。
「這小子不得了,杰西卡居然真會對他有興趣,而且還有件事,他……」
趙青岩看著張偉離開,又回頭看了一眼林府,眼神之中大有深意。
他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多想,只是仰天感慨。
「年輕真好啊……」
當張偉買菜回來,並且開始準備食材時。
夏千月和墨玉珠、肖百合三女,已經在前往四方門的路上了。
同一時間,杰西卡也離開了公寓,開著一輛銀色的轎車,駛向四方門街道。
多虧了年末,東方都的交通變得不再擁擠,她可以開著載具趕路。
當快中午時,張偉連忙從林府出來,趕忙正東門的入口等待。
「張偉~」
不多時,夏千月出現了。
並且一同而來的還有肖百合和墨玉珠。
夏千月穿著白色的冬季運動外套,一路蹦蹦跳跳的沖了過來,給人一種青春氣息。
墨玉珠則是穿著米色風衣,加上凌亂的披散黑發,打扮倒頗為成熟。
肖百合褪去了黑色職業裝,也跟著夏千月學習,穿起了白色羽絨服。
很難想象,這三位不同風格,不同屬性的女生,居然是同齡人,還是一個宿舍的。
「張偉,話說回來,我還沒去過你家呢,上次去了小舞姐的武官,卻沒進你住的地方看過。」
夏千月說著,一臉期待,就要拉張偉帶路。
「憨憨,你和她們先進去,我等人呢。」
「等人?」
「對,我還邀請了我的心理醫生。」
張偉決定坦白,反正待會也會踫面,與其待會可能出現問題,倒不如現在就交代。
听張偉提到心理醫生,夏千月的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對碩大凶器。
她本能的低下頭。
嗯……
鞋子是白色的。
「張偉,你……」夏千月當即喊了一聲,就要發飆。
但下一刻,就見正東門街道外,一輛銀色轎車駛來。
杰西卡到了。
車子停在了入口處,杰西卡探出腦袋,和張偉點了點頭。
這一幕,也被墨玉珠和肖百合看在眼里。
她們二人將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同時暗道︰渣男!
「都來吧,人齊了!」
張偉說著,拉著一臉不高興的夏千月,走向林府。
「對了,憨憨,我樓上還有個室友,待會也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哦。」
「室友,男的女的呀?」
「當然是……女的……」
張偉感覺到,夏千月的五指突然發力,掐的他手有些疼。
「憨憨,斷了斷了……」
他連忙痛苦求饒,夏千月這才意識到自己捏疼了張偉。
不過她這次可沒有道歉,而是用極度幽怨的眼神盯著張偉。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一般。
張偉有些無奈,但也只能招呼著從車里出來的杰西卡,和夏千月三女一同步入林府。
今天這頓飯,只能說挺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