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再次開庭日。
南島市法院,某間準備室內。
「林女士,你其實不用來的,我們有主治醫生的醫療診斷書,法院也不能強制讓你出庭。」
「甚至于,你完全有理由讓庭審延期, 多休息幾天也好。」
張偉看著面前的女人,搖著頭,心里頭更是無奈。
林向婉,實在是太拼了點。
周末在醫院調養了兩天,結果就硬要上庭。
現在的林向婉,甚至都坐著輪椅, 身體行動都有些不方便。
事實上, 醫生已經強烈反對她上庭了,可惜拗不過某人的堅持。
「有些事,我必須要當面問清楚!」
林向婉說著,牙關緊咬,眉頭皺得深沉。
沒辦法,誰讓她經歷了多次背叛,現在她的肚子里有滿腔怨恨,需要發泄。
「可你在法庭上也不能提問啊,能問問題的人是我才對吧?」
「張律師,有時候人要學會看場合說話!」
林向婉翻了翻白眼,你丫的把我剛才醞釀的感情都整沒了。
「行吧,那我到時候提問時,需要看看場合嗎?」
「不用,你給我往死里問!」
林向婉眉梢之間, 閃過一道寒煞……
感受著這道凌厲的鋒芒,張偉就懂了。
隨後,開庭時間臨近, 他推著林向婉走向法庭。
……
法庭現場。
隨著上周五的庭審, 這一次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
「听說了嗎,盧高檢要贏了?」
「你這不是廢話, 林向婉的殺人行為本就存在,盧高檢又證明了她有殺人動機,這早就可以結案了!」
「就是,就是,現在殺人動機有了,殺人行為又早就證明了,我估計現在裁定的話,陪審團肯定能達成一致!」
「何止啊,我都想上去投票了,反正林向婉鐵定有罪!」
「真是沒有想到了,咱們南島有名的女慈善家,居然是這樣的人!」
「誰能想到呢,她明著給咱們南島做了這麼多好事,其實都是為了背地里的勾當,所以說zb家都吸血呢,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接下來,林向婉估計要坐一輩子牢了吧……嘿,她來了!」
听證席上,原本議論紛紛,但隨著法庭大門打開,這些人都突然安靜了下來。
因為他們討論的正主來了。
張偉推著林向婉,走進法庭之內。
不過這一次,四周投射而來的視線,就完全沒有一點同情了。
這一次,視線中蘊含的感情,全都是鄙夷、冷漠和譏諷,還有濃郁的厭惡。
沒辦法,這些人用的都是看待殺人犯的眼神。
「林女士,感覺如何,被人誤解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如果我到現在還蒙在鼓里,那可能確實是這樣,不過多虧了張律師的幫助,我現在反倒是看開了。」
「那就好,我還怕你承受不住這些目光呢!」
「我是林家派來南島的代表,是金城的執行總裁,要是連這一道坎都邁步過去,那我豈不是愧對我死去的義母,愧對老爺子的信任了!」
「那我今天也要盡力了,否則豈不是同樣愧對林老爺子給的機會!」
張偉和林向婉,各自笑了起來。
如果今天這道關都邁步過去,他們豈不是沒臉去見林金城了。
二人倒是因為林老爺子的存在,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張偉和林向婉,入座辯方席。
而隔壁的控方席上,盧雯雯和魏敏也早已到場。
「林女士,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雖然這都是客套話,但盧雯雯此刻勝券在握,倒是不介意施舍一些強者的憐憫。
所以,她雖然自己都覺得這很虛假,但還是上前關心了一下林向婉的身體情況。
「多謝盧高檢的關心,但你要听實話還是假話?」
「這……」
盧雯雯眨了眨眼,表示你這個回答,好像有些超綱了啊,你這要我怎麼接?
「林女士,人家盧高檢可是檢察官,估計天天听嫌疑犯的假話,咱們就不要為難人家了。」張偉連忙笑了一聲,打了個圓場。
「說的也是,天天听嫌疑犯的假話,估計盧高檢已經習慣了吧!」
林向婉也笑著調侃了一句,然後看向盧雯雯︰「其實醫生說了,我的身體現在還很不好,可能待會隨時會虛月兌。」
「那你……」
「盧高檢不用擔心,就算待會要被人抬出去,我也要在這里看到案件結束!」
「林女士,你難道要看著自己被宣判無期?」
「那也好過在醫院里躺著,突然被人通知自己要坐一輩子牢來的好吧?」
「那隨你便!」
見林向婉和張偉沒有被自己的語言所動搖,盧雯雯也失去了繼續裝客氣的打算。
她和張偉稍微點頭,隨後就走回控方席。
不多時,陪審團和證人也在庭衛的護送下,走進法庭。
12位陪審員,進入陪審席後,全都看著林向婉。
他們要看清楚,就是眼前這個女人,殺了自己的丈夫不說,還干了不少違法勾當。
12位陪審員,此刻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我們會投有罪票!
不過此刻的林向婉,壓根就沒在意這12個蠢蛋的想法。
她的視線從某個人走進法庭後,就一直鎖定著對方。
王莉!
此時此刻的王莉,在兩個庭衛的護送下,走進法庭。
坐在了听證席前方,控方席後方的位置。
她的視線朝四周張望了片刻,隨後察覺到了林向婉的視線,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王莉!」
可惜,這一絲不解並沒有阻止林向婉的視線,她依舊死死盯著對方。
在林向婉的注視下,王莉好像知道了什麼。
她的嘴角輕微的揚起,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冷笑。
這表情仿佛在說︰你都知道了啊,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裝了!
「果然是你!」
林向婉咬牙切齒。
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在一種求職者之間,挑中了那個看起來朦朧無知,心思單純的姑娘。
可沒想到,她居然招來了一只白眼狼。
「林女士,不要激動,你這樣展露殺氣,可要嚇跑獵物了!」
就在林向婉準備用眼神殺死王莉時,張偉連忙拍了拍對方肩膀,阻止對方繼續。
「等會,我會讓她知道,什麼叫殘忍……」
張偉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比王莉還要陰森百倍的笑容。
這笑容,哪怕是林向婉看了,都感覺到一陣心悸和害怕。
她在心里頭嘀咕,以後張偉只能做隊友,可千萬不能在法庭上和他當對手。
那下場,一定很慘……
就在等候之中,開庭時間終于到了。
「起立!」
就在庭衛的宣布下,盧正庭邁著沉穩的步子,出現在了現場。
他的神色不怒自威,目光凌厲,周身上下不怒自威,一步一步走向審判席。
此刻的盧正庭,氣場壓抑且嚴肅。
「哦,這位盧法官很高興啊!」
看到盧正庭努力裝出一副我很鎮定的模樣,張偉卻嘴角微揚,有些想笑。
你裝就裝唄,能不能裝得好一點,知道女兒要贏官司了,嘴角的弧度也請收斂一下啊。
盧正庭坐下後,沒有立即宣布開庭,而是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收斂住了嘴角的弧度。
「咳咳,在開庭前,本庭要確認一個問題!」
盧正庭望向辯方席,「林女士,你的身體不要緊吧,周五你當庭流鼻血,還昏迷了過去,今天要是再出點問題的話,對庭審……」
「法官放心,我當事人沒有問題,今天她一定會留在法庭上,直到這場審判結束!」
「醫生那邊怎麼說,萬一診斷書上面……」
「法官閣下不用擔心,我當事人出院時,也和主治醫生當面溝通過,他知道我當事人今天會出庭!」
「那好,本庭也就放心了!」
听到這些回答,盧正庭松了一口氣。
而張偉,心中則是冷笑連連。
他知道盧正庭這麼問,是想確認林向婉會不會再整ど蛾子。
換言之,盧正庭想確認當事人是否又要以身體抱恙為由,中斷自家女兒的發揮。
「既然如此,那就開庭吧!」
盧正庭當即敲錘宣布,庭審繼續。
「控方,你們還需要提問嗎?」
「當然,法官閣下,控方對證人王莉小姐的提問還沒有結束呢!」
盧雯雯當即起身,同時王莉也再次走上了證人席。
「王小姐,我相信經過周末兩天的思考,你應該想清楚了吧,你的上司林向婉到底是什麼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辯方席︰「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
「不……不用了,我決定坦白,我決定交代!」
王莉就好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似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般,唯唯諾諾道︰「其實,我的上司,我的老板,她……她一直都知道那些事!」
「她虛構了慈善基金為南島市民服務的假象,其實基金的用途是方便自己受賄,她其實在公開招標之前,就已經暗中給幾家承包商發了郵件,讓他們將款項打到基金里頭……」
盧雯雯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話道︰「根據金融署的調查,每次從基金里取走資金的,是賈世慶?」
「是的,因為林總怕被人看見,所以不敢親自取錢,每次都讓她的丈夫來當這個工具人……我相信賈先生的死,是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林總就……」
王莉說到此,面帶惶恐,好似非常害怕林向婉一般,甚至都不敢去看辯方席。
「王小姐請你放心,你只要將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我們承諾一定會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那,謝謝盧高檢了,我一定將知道的都說出來!」王莉「感激」似的看了盧雯雯一眼,神色終于好轉了一些。
緊接著,她就在法庭上,開始講述林向婉在公司內所做的一切惡事。
當真是事無巨細,一點都沒有隱瞞,甚至包括了……
「……那個財務小林,就打碎了一個茶杯,就被林總開除了,並且還罵他,讓他卷鋪蓋滾蛋,還有那個前台**,林總嫌棄她年紀大,居然連理由都不找,就讓她直接收拾東西滾蛋……」
盧雯雯听著王莉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說出來,臉色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我讓你上來,是揭露林向婉的罪證,不是讓你發泄的。
你發泄歸發泄,能請你說點有用的東西嗎?
你說的都是什麼蛇皮玩意啊?
你說這些有用嗎?
盧雯雯這樣想著,看了一眼陪審席。
結果她發現,隨著王莉的講述,陪審席上的12人,幾乎都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之前說林向婉受賄時,他們也只是普通的憤怒,揭露林向婉殺人時,他們表現的反倒淡定許多。
而現在隨著王莉講述這些「雞毛蒜皮」般的小事,這12位陪審員卻表現出了巨大的憤怒,如果這里不是法庭,他們感覺要下場「撕人」了。
好吧,請務必繼續!
盧雯雯覺得,讓王莉繼續,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啊。
繼續保持,我就不開口阻止了,你想說多久就說多久吧……
辯方席上。
「林女士,你這麼離譜嗎?」
張偉听著王莉的訴苦,也看著身邊的林向婉,一臉古怪。
「沒有的事!」
林向婉當即為自己喊冤︰「那個小林,總是算錯賬,還天天說自己不能加班,女朋友都嫌棄他下班晚。他還沒事就找理由請假,天天在公司里和女朋友視頻通話,也吵到了其他員工,我那天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把他開了,其他員工都沒有意見啊!」
「那那個**呢?」
「那女人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每次和我合作的幾個大客戶來公司,她都要給他們拋媚眼,有時候還故意穿著暴露的衣服,在他們面前走個光什麼的,客戶都投訴了好幾次。有次我終于忍不住,就罵了她一句‘徐娘半老,賣弄風騷’然後將她開了!」
「哦,好吧!」
張偉點了點頭,這些個員工活該啊。
可是他理解歸理解,他卻發現陪審席上的12位,好像都非常的生氣。
「也對,這幫人都是打工仔,顯然對無緣無故開除員工的黑心老板都有抵觸吧!」
「可能,這就是勞苦大眾對黑心資本家的本能抵觸,你說他們最喜歡什麼,他們可能喜歡錢,喜歡豪爽的客戶,喜歡輕松的工作環境,喜歡各種各樣。」
「但你要說他們討厭什麼,他們肯定都會告訴你,討厭老板!」
張偉只是一個瞬間,就看清楚了這幫陪審員的本質。
在王莉聲情並茂的講述下,林向婉已經從一個名企業家,變成了一個黑心女老板。
「感謝證人的回答,我相信陪審團的各位,應該已經認清楚了被告林女士的真面目!」
盧雯雯說著,大有深意的看了辯方席一眼。
這一次,看你們怎麼死!
沒看到陪審團看你們的眼神,就和看殺父仇人一樣。
這你們要是還能翻,我當場將控方席的桌子椅子全部吃掉!
「法官閣下,針對這位證人,我方已經沒有要問的了!」
盧雯雯立完Flag,朝審判席行禮之後,就走回了自己的「餐桌」……不對,是控方席。
「盧高檢,這把穩了啊!」
一旁的魏敏連忙恭喜一句,眼中滿是興奮。
終于,她們終于要辦妥一件大案子了!
跟著盧高檢學習的這段時間,真的好快樂,難怪同事們都羨慕。
下次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繼續在盧高檢身邊學習。
下次一定!
「辯方律師,到你們了?」
盧正庭問了一句。
「張律師,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辯方席上,林向婉的眼神也逐漸凝重起來。
因為她的身體只能支撐到這里,如果讓她上庭的話,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上庭的任務,只能交給張偉來了。
「放心吧,一切有我!」
張偉鄭重點頭,隨後整理了一下衣領,緩緩起身。
他一步步走上法庭,走到證人席前。
全場的目光集中而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要看一看辯方會如何的……垂死掙扎!
「王莉小姐,你知道嗎,林向婉女士對你很失望,她讓我轉告你一件事……」
張偉看著近在眼前的王莉,一字一句緩緩道︰「她說自己這輩子,在商業上有所建樹,但唯獨在看人上,她卻犯了錯,她居然相信了你!」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說出那些話,都是為了伸張正義,為了還原真相,為了將像林總那樣的壞人繩之以法!」王莉眼神躲閃,有些害怕。
張偉眼神一眯︰「好一個為了正義!」
「法官閣下,辯方這是在威脅證人嗎?」
盧雯雯當即起身,一臉不善的盯著張偉。
「張律師,你什麼情況,現在是你對證人的交叉質詢環節,你可以提問,但請你收斂一點,不要用這種威脅的話語給證人施加壓力!」
盧正庭也同時提醒了張偉一句,話語中滿是威嚴和警告。
「抱歉,法官閣下,我只是答應了當事人,要將這些話轉述給證人听而已,可惜她好像听不進去。」
張偉攤了攤手,趕緊解釋一句。
「那請你快問問題吧!」
「好的,法官閣下,那我就開始提問了。」
張偉看著王莉,「機會已經給過你了,可惜你卻毫無悔改,那就別怪我了!」
王莉也看著張偉,雖然臉上依舊掛著一幅害怕的模樣,但眼神之中卻好似掛上了一抹譏諷。
她倒要看看,張偉要怎麼用這最後的機會來翻身。
只要她死不承認,並且扛過了這一輪,那麼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事實上,她覺得剛才自己的發言,就已經讓庭審提前結束了。
這把早就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