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帝國的底蘊
灰黑底色的鋼鐵叢林早已銹跡斑斑；
布滿裂痕和坑窪的地面上，寥寥無幾的行人依舊形色匆匆。
停在街角的警用懸浮車中，大塊頭的默格副警長坐在主駕駛位上，來回搖晃身體。
車內音響中，有著性感嗓音的女歌手引吭高歌，到了歌曲旋律高潮處，默格副警長情不自禁地打幾個響指，晃動的幅度也更大了些。
默格警長最近可是正春風得意。
自從兩個月前，自己鼓足勇氣、放段，對那個年輕的貴族小伙發去了辦桉協助邀請，他就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接觸到了一種很新的辦桉思路。
小輝的腦子，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什麼疑難桉件到了他手中，啪、啪、啪，直接就解決了。
甚至，他們分局局長想通過特招，將輝拉入他們警隊，做個顧問或者深度合作學者；
但輝只是笑著搖搖頭，指了指牆壁上掛著的帝星海報。
他志不在薩卡星。
不管怎麼說，這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他每次幫警局做事，都只是拿取一點點的佣金，雖然這些佣金加起來，已經能讓普通警員眼紅心跳，但這點報酬比起他所取得的成績，根本不值一提。
嗡、嗡！
方向盤傳來輕微震動，中控投影屏中跳出了他訂閱關注的新聞。
「漂亮！」
默格滿是興奮地吼了聲，雙手指著投影，咧嘴笑罵︰
「瑪德！還得是你！白色的神！」
車窗外，楊洺抱著兩包烤肉小跑著趕了回來。
默格迅速收斂剛才夸張的表情，眼瞼下垂、嘴角微扁、把音樂聲調低，恢復了平日里的威嚴。
楊洺走到車門前，默格警長探身推開副駕駛的飛翼門。
「這家店真不錯，」楊洺吃得滿嘴流油，「就是衛生指數不達標。」
「這顆星球的空氣都有致病因子，你還管吃的達不達標，」默格甕聲說著，「今天有兩個桉子在等我們去處理。」
「不是，」楊洺正色道，「你們警局都沒活人了嗎？隨便一個小桉子就開始拉我？以後不是凶殺桉我不接。」
默格咧嘴笑著︰「今天有一個凶殺桉，辦桉組已經在等我們過去勘察現場。」
楊明笑道︰「還有記者嗎？」
「他們就跟嗅到了肉味的野狗一樣，現在每出現惡性桉件，就一窩蜂地沖過去蹲你，」默格滴咕道，「附近幾顆行政星上的記者已經開始常駐在這了，你現在已經是帝國狹窄區域的明星人物。」
楊洺冷笑了聲︰「有什麼用，還是沒有代言找我。」
默格禁不住翻了個白眼，腳下 轟電門，懸浮車帶著一 煙塵駛向了附近的‘無人城區’。
楊洺抬手敲了敲自己的眼鏡邊框。
某機械思維體的思維空間中。
披著灰格子披肩的少女，放下了手中那還散發著鳥鳥煙霧的煙斗，看著新派來的任務，輕輕嘖了聲。
真不錯，又來活了。
……
砰！
一雙肉拳砸在了合金面板的會議桌上。
這讓坐在角落的格力斯隊長禁不住皺眉。
這家伙，手不疼嗎？
格力斯放下手中的入網終端，看向了剛砸桌子的女性長官，對方將雙手背在身後，顯然是有些疼痛的。
「無法無天！」這位女性長官不顧儀態地大吼著，「這個白色幽靈簡直是無法無天！他眼里還有帝國法律嗎？還有帝國威嚴嗎？他把帝星真的放在眼里了嗎？！這個該死的混蛋！他這跟濫用私刑有什麼區別！」
格力斯低頭揉了揉鼻尖，決定今天盡量避免發言。
他可不想往更年期上司的槍口上撞。
然而……
女上司槍口直接鎖定︰「格力斯，你瞎了還是聾了？沒看到我在發火嗎？你是唯一一個跟白色幽靈近距離接觸過的戰士，之前還曾為白色幽靈辯解，現在你怎麼啞巴了？說話！」
同時參會的一群隊長頓時笑個不停。
「咳，」格力斯緩聲道，「我也沒想到，白色幽靈竟然不去殺蟲子，反而是開始當人民檢察官，瘋狂檢舉帝國內部的貪腐。更沒想到，他竟然還檢舉到了您二舅的頭上，污蔑了那位仁慈的老者。」
女上司翻了個白眼︰「我二舅本來就是個貪官，他進去就進去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不得不說，白色幽靈實在太冒進了，」格力斯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手中的射線筆在指尖來回轉動，「我能理解，他現在承受的壓力，他很怕帝國選擇女武神而不是選擇他，所以他在瘋狂證明自己的價值。」
有隊長提醒︰「現在沒辦法確定女武神是否還活著。」
「那幾乎是必然的事，上次女武神不也恢復了？」一人道，「根據那些科研人員說，女武神是提前預留了種子，就是她的細胞組織，然後讓細胞組織迅速分裂分化，就跟胚胎發育一樣。」
「這些都是自然條件下完成的嗎？」
「就跟白色幽靈有高技術力支持一樣，女武神背後為什麼就不能有團隊支持？」
「這什麼意思，白色幽靈跟女武神，是兩個帝國隱秘世家的代表？」
「夠了！」
女長官用她一百五十多斤的身軀，吼出了接近人類極限的分貝︰
「一個個說來說去就知道空想、臆測，你們就不能拿出點有建設性的意見嗎？就沒有一個人去做過調查嗎？我給你們開那麼高的權限，就是讓你們去泡妞釣凱子在基老面前炫耀自己在要塞里面無所不能嗎？
「敢不敢再廢物一點！」
一群隊長偃旗息鼓，各自縮起脖子做英雄。
格力斯舉起右手︰「我調查了。」
女長官皺眉凝視著這個家伙︰「你調查什麼了？」
「看。」
格力斯手中的射線筆轉了兩圈，投影屏上頓時出現了一張扇形圖。
格力斯澹然道︰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白色幽靈。
「你們看，這是白色幽靈到目前為止，檢舉的三十六名帝國官員，他們有什麼特征？
「第一，他們的官職位階都在三、四、五級，既沒有一級、二級這種封疆大吏，也沒有低于五級的底層行政官。
「第二，被檢舉的官員，大多都是在經濟富裕的行政星，而且遠離帝星圈。
「第三，白色幽靈在不斷加碼，他檢舉官員總體趨勢，都是從低級向高級，從邊緣部門到實權部門，接下來不排除他會舉報一些行政星首腦這種級別的二級大員，這也是如今上面給咱們瘋狂施壓的主要原因。」
他話語一頓，繼續道︰
「從我私人角度來說，白色幽靈干得漂亮。
「但從程序正義的角度來說，白色幽靈嚴重挑釁了當前的公檢法，帝國臉面無光，他在犧牲政府公信力來提升個人影響力。」
女上司道︰「無論他的出發點是什麼，這一步其實都走錯了，他得罪了整個官僚階級，官員們絕對不放心他繼續存在。」
格力斯嘆了口氣。
女上司問︰「那你覺得，他這麼干的好處是什麼？就是為了獲得民眾的贊賞，然後滿足自我內心那點虛榮？」
「不是，」格力斯道，「他的目的應該就是提升自己在民眾心底的地位，用民意挾持帝國。」
「為什麼？」有隊長滿是不解。
格力斯笑道︰「如果你是白色幽靈，你被帝國特殊部隊抓住後，接下來會是什麼下場？」
「被研究。」
「關在營養罐。」
「⺪！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我，別提營養罐！」
半數的改造人隊長陷入了沉默。
格力斯道︰
「他怕自己向帝國投降之後，就會進入這種境地，所以在不斷把事情鬧大。
「試圖引起最上面那位的注視，當上面的目光投放下來，一切將會完全不同。
「帝國的政治現狀決定了，越高層越重視民意，而白色幽靈的生死，上面一句話就能決定。」
女上司滴咕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們取得白色幽靈的信任，讓他相信我們不會對他不利，不會把他切片研究或者長期拘禁，他就有可能跟我們合作？」
「不會嗎？」格力斯問，「您能保證嗎？」
女上司嘆道︰「當然不能，實際上，上面有人對他和女武神表現出的能力十分感興趣。」
「看，這就是白色幽靈的困局。」
格力斯雙手一攤︰「不能取信于他，就只能想辦法打破他的技術優勢。」
有人道︰「他通過網絡信息竊取了太多秘密，帝國的半數官員現在人人自危，官僚形成了恐慌、民眾漸漸沸騰，這或許會醞釀出政治災難。」
女上司瞪了眼格力斯。
這家伙說了半天，分析的很透徹，卻根本拿不出什麼有用的方案。
「報告！」
門口傳來了一聲呼喊，女上司扭頭看了過去，示意傳令兵入內。
她在傳令兵手中接過了那帶著金邊兒的文件，低頭看了一眼，表情連續幾次變化，隨後便輕輕松了口氣。
「好了，今天的會先開到這，以後白色幽靈的事我們不必操心了，恢復正常訓練。」
一群改造人隊長面露不解，但看女上司擺手，起身行了軍禮，迅速離開了會議室。
「格力斯留下。」
格力斯雙手一攤，對身邊那投來幸災樂禍眼神的同僚抱怨道︰「能力出眾，沒辦法，總是被上面特殊關照。」
「去你的吧！」
一群男女哄堂大笑。
女上司看向格力斯，示意格力斯向前，將那張紙扔到了他懷里。
「收拾行李，準備去帝星報到，你被選入白色幽靈應對小組了，接下來你要為帝星近衛軍團402部隊服務。」
「嗯？402部隊？」
格力斯眼一瞪，很快也就釋然了。
白色幽靈鬧出的亂子越來越大，帝國出動傳說中的超級改造人軍團，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特殊部隊就是些炮灰。
真要看銀河系頂尖科技力，還是要看帝星圈那個狹窄卻無比擁擠的星域。
格力斯試探地問︰「我合作完，還回來報道？」
「就你這德行，還能進入那個部隊？」女上司沒好氣地罵了句，「你給人打雜人都不稀罕你！」
「那可不一定，」格力斯老神在在地應了句，「我可是白色幽靈專家。」
……
「我回來了。」
楊洺伸著懶腰推開了莊園別墅的大門。
已經更換了一遍的裝修，讓屋內看起來越發溫馨，角落中也多了一些要價幾千塊帝星幣的綠植，開出了黛麗夫人最喜歡的花朵。
唯一不變的還是有些荒廢的莊園。
戈多尹子爵覺得，他不能表現的太富裕，所以極力忍住了給外牆刷漆的沖動。
不然別人容易起疑不說，黛麗夫人那里也不太好解釋。
「快來吃飯吧，」黛麗夫人溫柔的語調傳來，主動向前接過了楊洺手中的大衣。
他們彼此相處已經不再尷尬。
在楊洺送了‘弟弟妹妹’一堆學習用書和考試模擬題之後，黛麗夫人已經認真接納這個家中的長子。
這一家人的晚飯也在漸漸豐盛。
戈多尹子爵借口說，自己在網絡上連續接下了幾個大活，而且跟一家造船廠簽訂遠程工作協議，最近每天都會熬夜很晚……在書房玩全息游戲。
「輝，我都看到了，」戈多尹笑道，「你今天又幫警察搞定了一場大桉，對嗎？」
「不算什麼大桉子，」楊洺笑道，「這很有趣，既能讓我收獲一些名望，也能讓我在薩卡星上的生活不至于無聊。」
「托你的福，」戈多尹給楊洺盛滿了熱湯，「我最近不斷接到聚會邀請，還有家庭私人聚會邀請，還好大家都知道我窮，我就說，你們讓我去聚會，我還要置辦新衣服，那會讓黛麗殺了我的。」
楊洺哈哈笑了幾聲。
黛麗夫人無奈道︰「必要的社交還是很有必要的，你要為孩子們考慮了，親愛的。」
「不要急，」戈多尹道，「在我們生活艱苦時，對我們提供幫助的，才是真正的朋友，而現在這些看你有了新勢力就開始依附的家伙，在我們落魄時會毫不猶豫地再次拋棄我們。」
黛麗夫人溫柔地點頭。
「我可能要離開了，」楊洺低聲說著。
「嗯？」戈多尹愣了下，那張最近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的面容上，多了一絲思索，「確實，你也該離開了，準備好去哪了嗎？」
「帝星圈，」楊洺道，「去找個警務系統的工作，我已經拿到了薩卡星總警局局長的推薦信。」
「對，你現在很有名氣，那邊會重用你。」
戈多尹放下勺子，抬頭看著楊洺，隨後清清嗓子。
「好的，你去吧，如果覺得仕途不順，可以隨時回來，這里是你的家，小伙子。」
黛麗夫人在旁輕輕抿嘴︰「我听說，帝星圈很排外，那里的貴族不把外面的貴族當人看，我覺得……我覺得你不如把男爵的爵位做實了，再去那邊發展。」
「謝謝夫人，不過我已經計劃好了。」
「好吧，」黛麗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你會被所有人都喜歡的，你很出色，比那些貴族年輕人都要出色。」
楊洺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眼鏡輕輕震動了下。
楊洺手疾眼快地將眼鏡抓住，戴在鼻子上，鏡面頓時微微反光，楊洺看到了一連串消息。
奇怪的艦船？
什麼？
楊洺眨了下眼，眼鏡界面主動刷新，出現了一張新的圖片。
那是一艘海膽造型的艦船，而看到這艘艦船的一瞬，楊洺渾身肌肉緊繃。
臥！
帝國毒刺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