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自行車蹬得飛快,只不過是要趕回去上課而已。
下午的這節課,是跟沉晴雪一起上的通選課。
蹬得出汗了趕到教室,坐到沉晴雪身邊後,她聞著宋陽身上的氣息就有點心里怪怪地拿出手帕遞給他︰「擦擦……」
沒什麼小包的紙巾,姑娘們出門在外,都備著自己的小手帕。
宋陽咧嘴一笑,就只擦了擦臉上和額頭、脖子上的汗。
這樣的通選課,既有剛入校的新生,也可能有高年級湊學分的師兄師姐。
在大多數還是男生坐一起、女生坐一起的教室里,他們先吃了一波狗糧,酸澀又羨慕。
「國慶節放假……準備怎麼安排?」沉晴雪看他如此匆忙,收了手帕就先問。
「暫時只有兩件事要辦。」宋陽笑著說,「到時候你帶我去頤和園這樣的地方去玩一玩啊。」
「嗯。」沉晴雪記在了心里,打開了書本。
宋陽的商貿公司,驗完資就算完成注冊了。
但國慶期間要辦的兩件事里,都挺不容易。
和波道那邊約好的,10月要簽正式合同,對方要來燕京了。
既要接待,更要被對方考察一下實力,還得讓他們接受賬期。
5000台BP機,現在只付了1萬塊錢的定金。而首付款,人家哪會那麼輕易地答應先不收?
而要讓他們能答應下來,恐怕還得拉個背書。
……
大奔被開走了,想要賣出去,接手的人得很有實力才行。
一台虎頭大奔,哪怕是二手的,沒個小兩百萬也拿不下。想搞尋呼台,一點點錢是不夠的。一套微機設備就不便宜,沒點實力根本不可能入圍。
當初,李儒拿了700萬出來,童剛和程岩平各拿了一百多萬,才成立了這家凱奇通信。
但現在,李儒琢磨著,就算因為已經拿到了許可證,股份可以多賣點錢,填到外匯的坑里也沒用了。
他娘的,每天都還在繼續虧!
巔峰時期,他的外匯賬戶里有1300萬美金。現在算上債務,已經變成負的了。
童剛和程岩平著急得不行,到處找著接手大奔和李儒股份的人。
而燕京的富人圈子就這麼大,李儒的虎頭大奔都要賣了,他的一些債主也就擔心起自己的資金來。
李儒做不出關掉大哥大躲電話這種事,好在人家也都還算客氣,只是關心一下他現在的情況。
越這樣,李儒越覺得煩。
頭發掉得越來越快了。
這時又一個電話響起,他嘆了口氣拿起大哥大︰「喂,哪位?」
「李總,你好,還記得我嗎?在特別特有過一面之緣,說過你今年財運不太好,一旺一衰的那個。」
李儒懵了,過了一陣腦海里才浮現出一張年輕的臉。
這事情都過去快兩個月了,李儒此時經他這麼明確的提醒,竟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我記得,您說您叫宋陽?」
「李總真是好記性,佩服!」宋陽由衷地說道,「我不是神棍,只不過知道李總在炒外匯,所以當時妄言了一句。不知道李總這兩天有沒有時間,想要拜訪一下。」
李儒想著「一旺一衰」,心頭不由得一動︰「時間多的是!擇日不如撞日,兄弟今天忙不忙?到寒舍聚一聚!」
「行啊,那我晚上到,府上在哪?」
李儒告訴了他地址,掛了電話之後才想七想八起來。
那小子難道是個高人,兩個月前就知道自己今年炒外匯必虧?
那這「旺」的財運在哪?特別特今年的生意也不見好。
莫非凱奇通信真是個印錢的生意?
想著想著他就先吩咐佣人晚上備點好菜,然後準備拾掇拾掇自己。
快溺死的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忽然感覺似乎有根稻草。
……
宋陽是空手上門的,殊為無禮。
李儒卻也不在乎,見到他還挺熱情。
「李總這院子,真是好地方啊。」宋陽遙遙眺望了一下,「那里就是故宮吧?」
「可不是?之前放個風箏,還飄到角樓那邊去了。」李儒畢竟之前手握過億現金,眼下雖然虧得一塌湖涂,性格上還始終是灑月兌的樣子,「上回匆忙一面,還不知道兄弟的來路。您對我說那些話,也是等著今天吧?」
宋陽笑著打量他置辦的這個大四合院,點了點頭就隨他走進房中茶室︰「讓李總見笑了,扮個神棍,這回再打電話聯系,李總也容易一下想起我來。」
李儒頗為有趣地看著他︰「兄弟是個妙人啊,扮的神棍?您是听說了我現在的情況?」
「不用听說。」宋陽笑道,「李總一直在炒外匯又不是新聞。之前賺到了,現在哪有不繼續炒的道理?這幾年炒外匯的都炒的日元,所以我基本確定李總今年得栽個大跟頭。這不是扮神棍,而是分析。」
李儒深深地看著他︰「何以見得,兄弟我今年就一定會栽大跟頭?」
宋陽今天雖不是來扮神棍的,但卻想借京城四李之一的名頭,後面借勢達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他這才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幾張紙遞了過去︰「沒帶禮物來,這個就當做小小心意吧。李總能否看出什麼端倪?」
李儒疑惑地接過來,看了看之後,無非就是時間從早到晚,各種各樣有關RB、美國以及許多事情的新聞報道。
他看不出什麼端倪。
反復看了幾遍,宋陽一直只是在喝茶。
李儒放下了那幾張紙,嚴肅地給他添了茶,隨後還抱了抱拳︰「兄弟,您有什麼高論,不妨直言,我洗耳恭听!」
宋陽看著他,先問了一句︰「我得先問一句,李總,你現在虧得還剩多少?」
李儒有些猶豫,不知道合不合適講。
看著宋陽深邃的眼神,他想了想還是灑月兌地說道︰「害,當年我也是一窮二白。現在要是翻不了身,無非回到解放前而已。」
「……」宋陽沒想到他已經虧到了這種程度,于是語帶憐憫地說道,「收手吧,李總。」
「……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李儒想不通。
「絕對不會有。」宋陽斷然道,「哪怕偶爾扳回來一點點,但只會越陷越深。你只能借香島那邊的中間人去炒,時間差就比不過人家,又不是莊家,妥妥的就是被割的韭菜。」
「兄弟您……」李儒不解,「假如您是真看得懂走勢,那斷沒有只虧不賺的道理啊!」
「你不信啊?我分析給你听。」
宋陽開始了裝逼。
作為後來被幾乎研究個底朝天的過程,RB這一波泡沫經濟的崩塌,宋陽輕易就能對李儒說得鞭闢入里。
他知道大勢,卻不可能記得住外匯市場某些時刻的具體變化,哪可能指導他翻本?
而華國現在沒開放這些交易,李儒只能借助香島那邊,在主戰場外圍想打個秋風,哪有處心積慮的美國資本和RB財團那種第一手反應速度?
所以李儒只听得渾身發涼。
這日元的外匯市場,凶險之處竟有那麼多盤外因素甚至刻意的引導?
國內第一批搞金融炒作投機的人,現在哪有這樣的格局和能力去看待、分析市場?
從歷史淵源,到RB崛起後對美國產業的威脅,再到美國金融資本推動金融市場自由交易背後真正的目的,那種迥異于產業資本生產賣貨才盈利的賺錢方式,听得李儒觸目驚心。
坐莊、做盤、拉升期待、砸盤收割……
跟人家比起來,想想自己之前跟朋友討論的所謂技巧、分析,看上去頭頭是道,但他娘的賭的成分大得嚇人。
如今看來,當時那麼好賺錢,倒有點像是別人施肥種韭菜了。
這不,李儒不就借錢繼續砸進去想翻本嗎?
現在人家揮鐮刀了,又快又利!
宋陽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識,在李儒面前就這麼輕松地顯了個聖。
不是扮神棍,但比神棍更讓人感覺恐怖。
李儒看著這個年輕的宋陽,聲音有點干澀︰「您……之前就抽身了?」
他娘的,兩個月前如果抽身了,他還能剩下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