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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面對祝月瑾的怒氣, 蘇衍好似並不在意。

他的眼悠悠的望向遠方, 被風吹下的梨花瓣都浮在水中,遲早有一日會沉入湖底。

蘇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談完了?」

「陛下還未回答草民這個問題!」

蘇衍站在那邊,卻什麼都沒有說。

給予祝月瑾的,唯有沉默二字罷了。

「那日……你也看到了孤的眼楮, 是不是?」

祝月瑾眼底閃過悲痛︰「難道陛下不知道,草民的妹妹祝月清也是一樣的嗎?」

蘇衍露出詫異的表情,祝月瑾才解釋道︰「五年前,草民的妹妹被發現是半妖,村子又生了瘟疫, 那些人便對她動了邪念, 生生挖出了她的妖骨治病。」

蘇衍呼吸微顫︰「那些得了瘟疫的人, 可有……」

「陛下!」祝月瑾沉痛的呵斥道, 「草民說了這些, 陛下卻只關心妖骨有沒有救人的用途?你也信外面的傳言, 覺得吃下妖骨能延年益壽?」

蘇衍嘴唇泛著白︰「不能嗎?」

「自然不能!」

蘇衍的手驟然垂了下去, 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

祝月瑾不忍看下去, 他無法想象蘇衍親手剝自己妖骨的時候有多麼疼,僅僅憑著一個傳言,他就要這樣傷害自己?

他的眼眶已經濕熱︰「陛下不應該這麼對待自己, 今歌受了這麼多的磨難,無非是想保全陛下。」

蘇衍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孤不疼的。」

「怎麼可能不疼!」

「只是一點點的削,當年母妃害怕孤的身份暴露,也是這樣……一點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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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月瑾睜大了眼, 那東西剝除的時候有多麼疼,他曾親眼見過。

可沒想到,蘇衍的遭遇遠比她妹妹的更加可憐。被親生的母親這樣折磨,他甚至已經習慣了那些痛苦。

可只要是痛,就沒有習慣的時候。

痛,還是會痛。

「這件事情別告訴他。」

祝月瑾緊咬著牙關,忍下心里的萬般酸楚︰「……誰想多管閑事啊,以為我願意?」

雖然這麼說,可這段時間蘇衍已經模清了祝月瑾的脾性。

他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在快要消散完的梨花樹下,顯得格外落寞孤寂。

不一會兒,清凌走到了這邊,朝蘇衍稟告︰「陛下,慕家主和慕老爺子來了。」

蘇衍的眉眼都冷淡了下去︰「他們來做什麼?」

清凌緊抿著唇︰「他們說……想看太傅最後一眼。」

「今歌還沒死!」蘇衍發了怒,低吼道,「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清凌佇立在那個地方,也不動了。

蘇衍眉頭緊擰︰「听不懂孤的意思嗎?」

「臣只知在想,太傅……會不會也想和慕家和解?畢竟這次的事情,慕家出了不少力氣。」死的時候,沒有一個家人陪在身邊,不是很可悲嗎?

蘇衍听懂了他的意思,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再也吐不出口。

他頹然的擺手︰「宣。」

這一個字,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原以為慕舒風和慕老爺子會直接過去見殷牧悠,誰知他們卻徑直的過來見了他。

前些時日分明才是慕老爺子的六十五歲壽辰,他如今卻像是個行之將朽的老人,徹底沒了那股精氣神。

「拜見陛下。」

「你們是來找孤的?」

慕老爺子幾乎站不直雙腿︰「老夫前來,實在是有一件事想告知陛下。」

蘇衍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眼神冷漠。

他光是站在那里,氣勢凜然,讓人不可小覷。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陛下……徹底的成長了起來。

只是這代價,實在是太大。

「榮王的事後,陛下已經掌控了大周,百官之中在無人敢說陛下半點不是。慕家……也算出了些力。」

蘇衍一挑眉︰「慕老是來邀功的?」

「不!」他斬釘截鐵的說,「陛下能這麼順利的掌控全局,是因為那日元宵國宴後,老夫曾和今歌談了許久。」

蘇衍面露詫異︰「元宵國宴……」

就是蘇桓進獻扶蒼珠的時候,他受了本能的驅使,拿著扶蒼珠,很快便回到了寢宮。

沒想到,那天慕老竟還和殷牧悠私下交談許久。

「陛下知道那件事對今歌有多大的傷害,他卻不惜利用那件事,利用慕家上下的愧疚,也要讓慕家盡心盡力的護住陛下。」

蘇衍睜大了眼,喉頭上下輕滾,酸澀的滋味從心頭深處涌動。

除此之外,還夾雜著心疼,自責,愧疚……

那些逐漸匯聚在心田,再也無法驅散。

他當初……到底為何要去試探這麼愛自己的一個人?

蘇衍仿佛被人打了幾錘胸口,又仿佛萬千刀刃刺向了他,蘇衍的身體也搖晃了起來,竟吐出一口血來。

慕老爺子大驚失色,連忙上去扶住蘇衍︰「陛下!」

祝月瑾扶住了蘇衍下滑的身體,面露警告的看向慕老爺子︰「你們若是來陪今歌,要取得他的原諒,我無話可說。可你們為什麼要專門拿這件事情出來說?是想勾起陛下心里的愧疚,盡心盡力治好今歌嗎?」

被人一眼看穿,慕老臉色都變得難看。

「老夫只是……」

「莫要多言了,看來慕家還是改不了自己的性子,什麼時候都算計得清清楚楚,慕老請回吧!」祝月瑾狠狠一拂袖,扶著昏迷過去的蘇衍離開了這個地方。

慕舒風看了眼祝月瑾,又看了眼慕老爺子,黑色的眼瞳里閃過悲痛。

他深深朝慕老爺子一拜︰「祖父,孫兒告退了。」

他走得極快,慕老爺子根本沒來得及捉住他。

慕老爺子啞然︰「舒風,你想做什麼?」

慕舒風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過頭來。

他只丟下了一句話︰「只要是真心,都不應該去算計。」

說完這句,慕舒風便離開了此處,朝祝月瑾的方向追過去了。

空氣里還夾雜著梨花的腐敗過後的味道,慕舒風的腳步輕快了許多,仿佛一只展翅的鳥兒。

他雖愚鈍,蠢得根本不像慕家人。可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慕舒風也逐漸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不會算計別人,所幸便不去算計,以真心換真心。

他想告訴祖父,如今的慕家家主是他,祖父的做法錯了。

今後數十年,慕家將有他來帶領。

蘇衍恍惚之間,似乎做了一個夢。

四周皆是蒙上乳白色的煙霧,看得不真切。

殷牧悠站在院子里一陣兒,轉身看向庭院那株玉蘭花樹。

他伸出手去摘下一截,花朵里的露水抖落了幾滴在墨發之中,他的手也侵染了那些暗香。

蘇衍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殷牧悠真容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站在一株玉蘭花樹下。

細細的白雪,和晶瑩的玉蘭花,相互交映著。

這樣的場景,一如當初。

薄霧之中,摘花的人也時隱時現,那些霧氣繚繞在他身邊,仿佛一副仙人的畫卷。

霧氣里的殷牧悠,看著更有種不真切的美感。

蘇衍走了過去,為他折下了玉蘭花樹的一截︰「太傅可想要這個?」

殷牧悠听到聲響,這才詫異的轉過頭來︰「見過陛下。」

蘇衍眉眼彎彎,想要去抓住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他就像是這些霧氣一樣消散于眼前,根本無法捉在手心里。

蘇衍急得想要大喊,臉上的表情最終落寞了下去。

他抓不住他,連一絲衣袖也踫不著。

心里浮現千般心痛,那些東西結成了絲線,將他整個纏繞在一起,都一同淹沒。

而濃霧之中的殷牧悠只是淡然的笑著︰「臣希望……陛下能做一位明君。」

蘇衍忽然想起,殷牧悠現在躺在床上,根本無法下床。

而這些,大約都是假的。

他卻想要看著他自由自在,能下地走路,能這樣朝著他笑。

「好。」

畫面戛然而止,蘇衍驟然間蘇醒了過來。

屋內是一片闃黑,周圍燃著他熟悉的沉水香氣。

蘇衍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旁的祝月瑾正為他調理藥物︰「別動,你還未恢復。若現在這個樣子出去,準兒會嚇到那些人。」

「你不害怕我這個樣子?」

「草民妹妹就是這樣,從小草民便這麼照顧她,有什麼可害怕的?」

蘇衍望了他一眼,黑暗中人的眼楮無法視物,卻不包括他的。

祝月瑾總是一身女裝,和他相處的日子里他有一半時間都是瘋瘋癲癲,總讓別人喊他小姐,所有人都覺得祝月瑾是個瘋子,卻絕頂聰明。

「陛下這麼看著草民作甚?」

「你的病,可需要孤找人來幫你治治?」

祝月瑾的手一頓,慘笑道︰「不治了,治了就再也看不見月清了。」

他和月清長得同一張臉,祝月瑾時而照鏡子的時候,仿佛還能看到妹妹在朝他笑。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愧疚心在作孽。

可,就是忘不了,放不下。

蘇衍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想起了那個夢,忽然很想見殷牧悠一面。

「我得去見今歌!」

「陛下既然想見他,當初就不該這麼作踐自己,一刀刀的削自己的妖骨,現在連這雙金色的獸瞳都藏不回去!」

蘇衍不顧阻攔,不僅沒有等,反而變成了幼豹的模樣,很快就走出了這樣屋子。

祝月瑾啞然,最終狠狠嘆了口氣。

蘇衍雖然才十七,他做的決定,任何人也勸不了。

……唯一能勸的那個,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幾顆零星的星星點綴于夜空,微風輕拂,夾雜著泥土的潮濕。

蘇衍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遠方逐漸泛起了淡淡的天青色,星空很快就要褪去,逐漸露出熹微的晨曦來。

這個樣子的他走得並不快,許久才到了殷牧悠的屋子。

里面的門是虛掩的,蘇衍便走了進去。

濃郁的藥香混雜著他身上特有的沉水香,撲面而來的味道並不刺鼻。蘇衍一步步走到了他的床邊,殷牧悠呼吸微弱得如同一個死人。

他將頭放到了他的胸口,害怕這已經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還好,細微的跳動聲宛如救贖。

蘇衍終于放下了心,趴在他的身邊,總算能安心一些。

似乎感受到了有人,殷牧悠緩緩的睜開了眼,一下子就觸踫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殷牧悠渾身一個激靈。

蘇衍仰起頭,眼底終于露出一點兒笑意。

他還沒忘記,他的太傅怕貓科動物。

「陛下?」

「嗷~」

殷牧悠長長的舒展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別嚇我啊。」

蘇衍更加湊近了他,窩在他的懷里。

神奇的是,殷牧悠並沒有抗拒,而是下意識的把他抱好,嘴里還義正言辭的說︰「陛下又不是真正的幼豹,別總是鑽外人懷里。」

「嗷!」不是外人,只有你!

殷牧悠可听不懂他說什麼,剛想要繼續數落,就被蘇衍舌忝了一口。

殷牧悠︰「……」

野獸的夜視能力很好,蘇衍明顯的感受到他的臉頰逐漸泛起了紅,不再如往日那般憔悴虛弱。

他極喜歡他這個樣子,仿佛一下子有了活力和生機。

蘇衍已經恢復成了人形,幼豹時的他是死皮賴臉的抱著殷牧悠撒嬌,而如今他卻強勢的箍著對方的雙臂,將他攬入懷中。

「太傅臉紅起來的樣子倒是極好看。」

殷牧悠眉頭微蹙,總有一種自己被調戲的錯覺。

「不可胡鬧。」

「沒有胡鬧。」蘇衍認真的望著他,少年的眼中滿是干淨和孺慕,「孤心悅太傅,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說出口。」

他的確沒有說出口的時候,殷牧悠睜大了眼,頭腦一片空白。

他忽然很想看看蘇衍此刻的臉,是笑著的,還是無奈的,還是眼底藏著悲痛的……

殷牧悠又狠狠的咳嗽了一聲,這一次卻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蘇衍慌了神︰「今歌!」

殷牧悠咳出的血染透了錦帕,帕子上的血積滿了一片,猶如開出的一朵血蓮。

殷牧悠將那東西小心翼翼的藏了起來,臉色蒼白的對蘇衍說︰「我有些餓了,能幫我拿點吃的過來嗎?」

「……好。」

等听到腳步聲離去,殷牧悠這才從枕頭下拿出一個瓷瓶,是之前祝月瑾給他的。

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用上。

殷牧悠一口將那藥丸吞下,眼楮忽然有些刺痛,不久之後,果然出現了微光。

他朝門口望去,天邊的黑暗已經完全被沖破,熹微的陽光從厚重的雲層之中射了出來,不一會兒,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淡金色的晨曦里。

殷牧悠看得入了迷,沒想到會有這麼美。

蘇衍已經端著粥走了過來,他站在門口,仿佛所有的光都籠罩在他身上。

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始終帶著溫柔。

殷牧悠忽然間明白了,原來……他是這麼看自己的。

這種感情又是什麼?

酸酸澀澀,帶著不舍。

殷牧悠閉上了眼楮,手也無力的垂下︰「蘇衍,我能看見你了。」

蘇衍以為他在開玩笑,笑著走了過去。

誰知,床上的人已經不會動,也不會笑了。

他的臉色驟變,嘴唇也泛起了白︰「今歌……」

而眼前的人,再無一聲應答。

蘇衍手里的碗應聲而倒,快速的沖了過去,抱著他失聲痛哭起來。

祝月瑾和慕舒風听到了響動聲,連忙從外面走了進來。

而眼前的場景,讓他們悲痛欲絕。

晨曦從雕花窗外滲透進來,那些微光也縈繞在那兩人的身邊。在一片淡金色之中,他們第一次見到運籌帷幄的小皇帝哭成這樣。

而他懷里的人,睡得安穩極了。

他走的時候,想必也是沒有任何痛苦的。

祝月瑾仰起頭,不讓淚水滑落︰「說好了,去了黃泉我也要找你算賬,你沒遵守和我的約定,就敢這麼死了!」

慕舒風也哽咽起來︰「兄長……是我錯了,這些年,我不該因為嫉妒跟你作對。」

然而這些話,那邊的人卻再也听不見了。

而這天之後,蘇衍總是失魂落魄的抱著那具尸體,也不許任何人動他。

只要誰來,他就會露出尖銳的牙齒,仿佛對方再有下一個動作,他就會沖上去咬碎他的脖子一樣。

祝月瑾和慕舒風不敢勸,直到三日後,君長歡的到來。

他冷眼看著這些︰「那具尸體都臭了,你還要抱著嗎?」

「不臭,今歌不會臭……」

「陛下還記得蘇桓死之前的話嗎?」

蘇衍渾身僵硬,喉頭發出哽咽,蘇桓死前的詛咒已經靈驗,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愛他。

君長歡走了過去︰「蘇桓恨的從來都不是今歌,而是恨不公的先帝,和他自小就被拋棄到榮王府的孤苦,還有……你。」

蘇衍微怔,終于有了反應。

「我也恨你,為什麼唯獨只有你得了今歌的青睞。他喜歡任何人,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君長歡的眼眶也紅了起來,緊緊咬牙,「可是這又能怎麼辦?他還是傾心于你!」

蘇衍只能把殷牧悠抱得更緊一些。

「他對于你來說,便全然只有痛苦嗎?」

「……你不懂。」

「不懂?他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你難道不開心嗎?」

蘇衍朝君長歡望去,空洞的眼神里總算是有了幾分生機。

「……不是的。」

君長歡一步步的湊近了蘇衍︰「他不會想看著你這樣。」

蘇衍捏緊了手,他從床上坐起身,鄭重的將他的尸身攤平。

尸體的腐臭掩蓋了身上的沉水香,混雜成一種格外難熬的味道。

蘇衍眼眶微紅,最後一次的握住了他僵直的手。

掌心冰冷,再無溫度。

他撫模上他的眼楮,蘇衍還記得那雙眸子有多麼漂亮,平日就跟侵染了冰雪一般,羞怯的時候眼尾也會逐漸加深。

他在死之前曾說……

蘇衍,我看得見你了。

那大約不是謊話。

蘇衍湊了過去,在早已發臭的尸體的眼楮上,緩緩落下一個吻。

他終究還是丟下了他。

後來,殷牧悠的尸身火化,蘇衍整日整日的抱著那個瓷壇不撒手。

那里面裝有他的骨灰。

一個月以後,蘇衍卻瓷壇交給了君長歡。

「他不喜歡皇都,我也不喜歡,你把他帶走吧,讓他自由自在的。」

君長歡瞥向了那個瓷壇,素白的瓶子,一點兒花紋也沒有。

小皇帝這些日子無時無刻不抱在懷里,雕刻的稜角都被他給磨平。

君長歡模到了瓶身的濕滑,他猜,那大約是眼淚。

「臣告退。」

君長歡朝著蘇衍深深一拜,轉而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走出皇宮的時候已經臨近深夜,外面燈火闌珊,君長歡不知為何又來到了當年他初見慕今歌的地方。

那個橋頭,在燈火闌珊處,就連那個孤寂的身影也沒有了。

君長歡深深凝視許久,手里緊緊抱著瓷壇,到最後眼淚也哽咽的落下。

「別了。」

十年後,大周一派富裕祥樂。

人人都贊嘆當朝陛下文治武功如何厲害,短短的時間里就平定了內亂,掃清了障礙,還讓朝堂上那麼多人全數支持了他。

短短十年,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這具身體猶如一個空殼,而他的魂已經隨著君長歡手里的那個瓷壇一起出了皇都。

想起那一日,他的眼淚滾落下來,蘇衍說道︰「孤死後,只有一件心願。」

史官就站在一旁,還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正值壯年,為何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改史書,為太傅正名。」

「太傅輔佐大周十年,鞠躬盡瘁,孤是個無才無德的皇帝,倘若不是太傅輔佐,大周命數已盡……」

史官詫異至極,陛下竟要抹黑自己,也不惜為殷牧悠正名?

然而蘇衍蓋著薄薄的錦被,一直都半眯著眼,人也十分恍惚。

史官不敢再問,這位陛下一向雷厲風行,不容他人質疑。

等寫完這一切,史官離開了明啟宮,蘇衍也沉沉的閉上了雙眼。

沒有他的這十年,他太累了。

蘇衍恍惚間想起了當初在太傅府看到的殷牧悠,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晨曦之中,只是他怎麼抓也抓不到。

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

那溫柔的月光,終究是消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主要完成的是蘇衍從不信任,針鋒相對,到試探,為受做出改變,繼而深愛的過程。

受其實已經動心了只是自己還沒察覺。蘇衍和最開頭的變化大家應該也看出來了~這個角色我是越寫越喜歡,因為有成長了。

大結局肯定是he的,不要擔心!!

【第二卷寫的時候狀態不好,不推薦看。希望直接跳第三卷~是文案梗的來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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