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理解……倒也可以。」男人點頭，「吞口幫的管理決策者，也就是‘幫主’，其實是羅伯特•維德博士以前開發的舊款AI。這里的電力基本上都用在這台中樞計算機上，為了防止入侵它不聯外網，僅僅和三名干部的缸中大腦通信，獲取各種匯報，然後下達指示。」
「這里的黑幫成員能接受這種事情？」林終有點無法理解。
「他們求之不得。機械飛升教徒所追求的社會結構，是由純理性的AI完全妥善管理的擁有完美秩序的社會，他們認為被本能所束縛的人類無法達到完美的思想境界，只有數據化的意識可以成為最好的管理者。在他們眼中AI不會被私人感情左右，不會被蒙蔽雙眼，是絕對不會貪污受賄的政客。未來城是機械飛升教的根據地，包括維德博士在內的一眾研究者都想研制出一個能管理整個城市內置于直接代替政府的AI，這里的這台‘幫主’，不過是個實驗品。」男人給他解說了一遍。
「實驗品？」林終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難道說，這個吞口幫本身，其實都是維德博士的實驗品？」
「你察覺到了啊。沒錯，吞口幫以前只是一個普通的荒城黑幫，直到被維德博士拿來當實驗品。維德博士用高科技武器征服這個黑幫，向他們推行機械飛升的教義，選擇這方面的狂信徒成為高級干部，根本目的就是把他們當成實驗品，無論是研發中的武器、藥物、人造器官、義肢還是管理組織的AI程序。讓他們去綁架人體實驗的素材只是順便的，不管是吞口幫眾還是被綁來的人都是實驗品。」男人聳了聳肩。
「听起來還真是罪惡。」林終點頭評價，「那你也變成實驗品了？」
「為了不被懷疑，我被移植了人工腎髒，說實話，還可以吧。」男人苦澀地笑笑。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居然不惜做這種犧牲也要完成潛伏？」林終又話鋒一轉。
「我已經說過了呀。」男人挑眉。
「我也說過了，這說法完全沒有可信度。」林終冷冷地強調，「聯合政府軍方一直想要維德博士的技術，但維德博士不可能將自己研發內容儲存在一個荒城黑幫保管的計算機里吧？你在這里能得到的，只有他控制吞口幫犯罪的證據。維德博士搞人體實驗惡名在外，但他本來完全不受聯合政府限制，你軍方拿到了證據又怎麼樣？」
「我只能告訴你，我沒有說謊。」男人冷靜地回答。
林終扭頭對芙蘭說了兩句話，芙蘭看看他，另一條寄生體鑽出手心，交給林終。
林終將不停扭動的寄生體展示給男人看︰「不是我嚇唬你，這東西鑽進你的身體里面，我就有辦法直接讓你說實話，但那樣你的腦子可能會壞掉，所以我希望你直接實話實說，你究竟是什麼來頭？」林終盯著男人說道。
那男人打量著那條不停扭動的異形生物，倒並不顯得驚訝，在用無人機目睹了林終和萬瑾干掉那些幫眾，他明白對方不是普通人。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點頭︰「我確實沒有說謊，我是來自聯合政府防務軍第六師團，是第六庇護區亞歷山大•蘇霍尹將軍的部下。」
「蘇霍尹上將？」林終稍稍吃了一驚，曾是深淵獵人的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排名第三位的曙光獵人，「他調查維德博士做什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執行命令調查，沒有權力知道上級的目的，你拷問我也不會有結果的。」男人從容不迫地回道，似乎是做好了被拷問的心理準備。
林終在心里快速思考起來。
蘇霍尹上將調查維德博士的犯罪證據是想做什麼？為了身為曙光獵人的排名競爭而打算指控他？
這想法冒出來後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蘇霍尹上將和羅伯特•維德博士都是實質上控制著第六和第二庇護區的大軍閥，他們本來就擁有巨大的權力，格局和他這種以曙光獵人為終身目標而不得的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曙光獵人的頭餃于他們而言只是個錦上添花的點綴，怎麼可能為了這種無意義的排名費這個力氣？
要說得到了維德博士的犯罪證據後蘇霍尹上將能做什麼，恐怕也就只有將維德博士列入軍方的通緝名單，然後師出有名地出兵抓捕他而不會被聯合政府問責吧。
也就是說……蘇霍尹上將準備和維德博士開戰？
為什麼？兩人會有什麼利益沖突？
要說兩人有什麼共通之處，林終也只能想得到「曙光獵人」這一個身份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林終無意間想起了尹思修女以前的說法︰曙光獵人是最接近深淵中心的人。
林終忽然怔住了。
以蘇霍尹上將和維德博士的雄厚實力，他們確實很可能已經足夠接近探索到某座深淵的中心了，那麼他們是否也知道了深淵中心沉睡著半神之力的秘密？
難道這兩個人，是在競爭同一個深淵里沉睡的力量，同樣想要成為半神？
蘇霍尹是聯合政府的上將，李素靈留下的錄音里，對話中的男人也提到過聯合政府里有不被法律束縛的位高權重的人，在追求進化之路……
「先生。」那名調查員開口，讓林終回過神來，「喪鐘教團確實有向吞口幫購買過祭品，這點我也沒有說謊。如果你們想要得到這方面的情報，就請將那東西暫時交給我，這樣我們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東西。就算有了缸中大腦芯片里的密鑰，還得有相應的黑客技術才能破解。」
「所以你就是那樣的黑客？」林終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就是為了執行這個任務而來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得到干部的缸中大腦。如果你願意讓我提前完成這個磨人的任務回去復命，我一輩子都會感激您的。」男人認真地說道。
林終長出一口氣，拿過芙蘭手中的鐵球，遞給對方︰「好吧，那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