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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殿下,你可認識鈺虎?

轟隆——

城池上空響起悶雷,雨勢忽然變大,刮起了橫風。

染坊街附近,夜驚堂單手撐著油紙傘擋在風口,懷里摟著凝兒姐姐,用身體擋住橫著飛過來的雨珠,嘴里忍不住吐槽了兩句︰

「這雨下的,和你前天晚上……嘶——」

駱凝縮在夜驚堂胳膊下,本來小賊主動給她遮風擋雨,心里還挺感動,這話出來,冷艷臉頰頓時化為羞憤,在夜驚堂腰上狠狠掐了下︰

「小賊,你再敢提這些試試?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給買新床單賠你了!」

夜驚堂含笑賠禮,用袖子擋住風雨,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因為馬上要到家了,夜驚堂腳步加快,想直接沖進染坊街。

但懷里的駱女俠,似乎是被那句口無遮攔的話惹毛了,準備掉頭︰

「我去王家醫館,待會給你熬藥。」

「雨這麼大,明天再去吧。」

「不行!你這小賊越來越過分,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不知恩圖報也罷,還得寸進尺……」

「噓噓,前面有馬車。」

夜驚堂快步前行,因為雨勢太大,走到染坊街的街口才听到馬匹的鼻息身,抬起傘看去,一輛奢華車輦,停在街邊避雨。

車廂外面有護衛,窗戶開著,里亮著燈火。

容貌英氣明艷的女王爺,在車廂里端坐,正自車窗望著他,眼底帶著一抹異樣。

縮在夜驚堂肩膀上躲雨的鳥鳥,連忙抬起翅膀打招呼︰

「嘰嘰~」

駱凝瞧見馬車中的貴氣女子,臉色微遍變,如同害羞小媳婦般欠身一禮,然後就拿過雨傘快步跑進了染坊街。

嘩啦啦……

大雨 頭蓋臉,把鳥鳥淋的一哆嗦。

夜驚堂站大雨里不好說話,快步來到車廂外︰

「殿下,你怎麼來了?」

東方離人目光放在低頭跑開的凝兒姑娘身上,平靜道︰

「剛才有事兒過來找你,凝兒姑娘的小丫鬟,說你出門了,便在這里避雨。上來吧。」

夜驚堂躍上車輦,低頭進門,外面的雨聲就小了下來,只剩下雨打車頂的 啪輕響。

東方離人身著胖頭龍蟒服,在榻上正坐,目光還放在街口︰

「剛才和凝兒姑娘說什麼呢?她好像生氣了在打你。」

夜驚堂在車窗旁坐下,不太好說駱女俠弄濕床單的典故,只是隨口道︰

「開了句玩笑罷了。」

東方離人從榻旁取來一條白色汗巾,遞給滿臉雨水的夜驚堂︰

「你說葷話調戲凝兒姑娘?」

夜驚堂接過毛巾擦了擦臉︰

「開個玩笑罷了,怎麼能說調戲。」

「哼……」

東方離人估計夜驚堂說的是‘凝兒自己動’之類的葷話,也沒深究,轉而道︰

「鳴龍潭對你練功有益,本王要你辦事兒,需要你盡快提升實力,所以和聖上美言了幾句,你以後可以持令牌隨時去鳴龍潭……」

夜驚堂一愣,回想到昨天玉虎姑娘的話,心頭很是意外,詢問道︰

「承安殿可是聖上寢宮,這事兒是殿下親自開得口?」

東方離人本想點頭,讓夜驚堂記她大人情,但實際情況是,她從來沒想過能讓夜驚堂在鳴龍潭過夜,是昨天晚上姐姐睡覺的時候,說「你想讓夜驚堂到鳴龍潭習武,不必偷偷模模,賜他一塊自由出入宮闈的牌子即可。」

東方離人性格向來率直,這種冒領軍功的事兒,不太想做,就回應道︰

「聖上听聞你不惜性命查桉的事兒,覺得你忠心耿耿能力不俗,值得培養,才讓你在鳴龍潭習武。不過你記好,歷朝能得到這殊榮的人,都是朝廷死忠之士,你去了那里,就得盡這份責任。」

夜驚堂疑惑道︰「殿下說鳴龍潭非真命天子不可入,還有哪些人進去過?」

「挺多,本朝的曹公公、前朝的薛公公、魏公公……」

夜驚堂听見一串公公,某處微涼,暗道︰欲練此功必先自宮,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太監才能在那里過夜?其實我覺得在外面慢慢練,也沒啥。」

「只要你知道分寸,不听不看不說老實習武,就不會給你淨身。明天你過來,本王帶你進宮,先教教你規矩。」

夜驚堂想了想︰「明天進宮恐怕不行。」

「有事?」

「這兩天有點私事兒。雲州的抱元門,把紅花樓的部分產業吃了,我得幫紅花樓平事兒;還有鐵佛嶺今天想揍我,我得去恐嚇一下,要出門三五天。」

東方離人對這種芝麻事兒,顯然有點小意見︰

「這種事兒何須你親自過去,本王吩咐一聲,讓佘龍傷漸離過去……」

「不必。這種江湖小事兒,請殿下下場,屬于小題大做。我學了紅花樓的武藝,過去跑一趟也是應該的。」

東方離人見此,也沒多說︰「那快去快回,在外面注意安全,回來記得教本王霸王槍。要不要本王給你安排幾個護衛?」

「不必,我行事向來穩重……」

「你走一路殺一路,說自己穩重?!」

夜驚堂笑了下︰「我自有分寸,殿下不必擔心。」

東方離人見此也不多說了。

夜驚堂略微思索,又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從笨笨口風來看,讓他留在鳴龍潭習武,不是笨笨的注意,很可能是玉虎娘娘真給女帝吹了枕頭風……

玉虎姑娘看起來並不是百合,只是身為宮人沒得選擇,被迫和女帝磨鏡子,頭發都愁白了……

但這事兒不知真假。

夜驚堂稍加思量,詢問道︰

「殿下,你對宮女很熟悉嗎?」

東方離人一愣,還到是夜驚堂終于開竅,準備要幾個貌美宮女當丫鬟了,詢問道︰

「熟悉部分比較出彩的,可是瞧上了某個宮女或王府侍女?本王吩咐一句,給你送去……」

夜驚堂搖頭︰「不是,就是最近認識了個宮女,看起來不喜歡宮里的日子,整天發愁……」

東方離人略顯疑惑,暗道︰這是心疼宮女不受寵的姑娘,想英雄救美?她詢問道︰

「叫什麼名字?」

夜驚堂往近坐了幾分,低聲道︰

「叫玉虎,殿下認不認識?」

「……」

車廂外 里啪啦,車廂內陷入死寂。

東方離人眸子瞪大幾分,胖頭龍肉眼可見的臌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反正眼神兒越來越凶,最後抬手抓住了夜驚堂的衣領,摁在了靠背上,四目相對,殺氣騰騰︰

「你什麼意思?想讓本王成全你們?」

夜驚堂料到和笨笨聊宮女,可能會被笨笨誤會。

但沒料到笨笨會忽然醋海翻波,反應這麼大!

就這還讓我在宮里物色宮女……

果然是考驗……

夜驚堂被摁在車廂上,也沒反抗,認真解釋︰

「我和玉虎沒啥關系,也不是要她回去填房,只是好奇問問……」

東方離人仔細盯著夜驚堂的眼楮,確定夜驚堂不是在坦白和姐姐的戀情,心底無名之火才略顯消減,但依舊柳眉倒豎︰

「你可知她是什麼人?」

夜驚堂看著近在遲尺的明艷臉頰,低聲道︰「她自己說是聖上的愛妃,經常給聖上侍寢,是不是有這事兒?」??

侍寢?

經常給姐姐侍寢是太後娘娘好吧……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東方離人微微歪頭,捋了片刻才明白意思——肯定是姐姐又胡說八道,蒙騙了滿身俠氣的夜驚堂……

東方離人本想解釋姐姐不好,不過轉念一想——讓夜驚堂誤會姐姐喜歡女人,好像也不是壞事……

東方離人眨了眨眸子︰「玉虎是聖上心頭摯愛,每天都要臨幸,你最好別打歪主意。」

夜驚堂只是好奇問問,見此輕嘆道︰

「這種事其實很正常,我也沒什麼意思……話說殿下是聖上親妹妹……」??

東方離人吸了口氣,沒說話。

夜驚堂微微抬手︰「是我多慮了。殿下明顯喜歡男人……」!

這個問題,東方離人點頭搖頭都不對,只能用力一摁,沉聲反問︰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夜驚堂想了想︰「直覺。」

「……」

東方離人覺得這話題有點怪,把衣領松開,正襟危坐,女王爺氣態十足︰

「你的天賦,該用在查桉上,感覺女人喜好算什麼?下不為例。」

夜驚堂整理衣襟,笑道︰

「明白,天色已晚,我送殿下回王府吧。」

東方離人坐馬車回去,夜驚堂真送她還得派人送回來,直接擺手道︰

「你回去吧,辦完事兒馬上回來,注意安全。」

……

片刻後,巷子里。

「咕嘰咕嘰咕嘰……」

毛茸茸的鳥鳥,縮在夜驚堂咯吱窩下,不停催促。

夜驚堂用袖袍遮擋鳥鳥,冒雨沖過黑乎乎的巷道,跑到門廊下才松了口氣。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正屋的窗戶亮著燈火,能听到屋里傳來的鶯聲燕語︰

「我今天去鳴龍樓轉了轉,仇大俠好像就住在黑衙旁邊的小街上,和黑衙的人住在一起,我不敢過去。」

「誰讓你亂往那邊兒跑的?」

「我隨便逛逛罷了,書都抄完了……」

「我要和你驚堂哥去抱元門一趟,這幾天你老實在家待著……」

「唉~師娘以前去哪兒都帶著我,現在有了驚堂哥,就喜新厭舊……啊!我錯了……」

……

夜驚堂也沒跑進正屋湊熱鬧,開始洗漱換上干淨衣裳。等收拾完後,夜驚堂站在廂房門口,稍作遲疑,覺得又把小雲璃敲暈,確實不合適,有事完全可以路上聊,就開口道︰

「明天估計要趕路,駱女俠早點休息,我也睡了。」

「你睡就是了,我本來都睡著了,還把人叫醒……」

「師娘明明沒睡,嗚……」

夜驚堂嘴角勾起笑意,壓下了心頭的一點雜念,把門關上,在床鋪上坐下,開始演練起玉骨龍象圖……

————

一夜無話。

翌日。

冬——冬——

晨鐘響起,昨夜的狂風急雨沖洗過後,京城街巷都變得煥然一新。

天水橋的鋪面剛開門,鏢局里的鏢師,坐在門口餛飩攤吃著早點。

不遠處的裴家巷子,停著一匹胖馬,馬側的兵器勾上,掛著桿黃布包裹的長兵。

白牆青瓦間,夜驚堂穿著黑色武服,螭龍環首刀用黑布包裹掛在腰側,站在窗前說著話︰

「三娘,這種小事兒,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對付個抱元門,還樓主少主一起上,讓江湖人知道得鬧笑話……」

窗戶里就是三娘的閨閣,能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響,天生帶著三分柔媚的女子聲音從里面響起︰

「周家心黑的很,周老太公早就不拿事兒,鬼知道他們私底下會不會來個‘守株待兔’。我陪你一起去,放心些。」

夜驚堂倒是不介意三娘一起,但駱女俠也跟著,上次兩個人吵架就差點把他分尸,若是路上又吵起來,他怕是沒法活著走到抱元門。

「凝兒和我一起……」

「她一起有什麼用?她只是教主夫人,管內務的,最大的江湖名氣就是長得好看。」

「凝兒武藝挺厲害……」

「她再厲害能有我厲害?你是紅花樓的少主,明知此行有風險,我不管不問把安危寄于平天教之手,還當個什麼樓主?」

說話之間,房門打開。

裴湘君身著黛紫的裙裝,做精明干練的商賈之家女卷打扮,從屋里走出來︰

「你讓她回去不就行了,這是紅花樓的事兒,她跟著跑一趟,我也沒法給她開工錢。」

夜驚堂搖了搖頭︰「已經說好了,人都在外面等著,我讓凝兒回去,她怕是得直接回南霄山。」

「……」

裴湘君看出了夜驚堂的為難,心中也很無奈。

驚堂此次出門給紅花樓辦事兒,確實有風險,她作為女掌門,總不能撒手不管;若是連這個都交給教主夫人去做,她還能做什麼?

驚堂要帶著教主夫人,她也不可能攆走……

教主夫人好歹也算個宗師,三個人一起出去,安全性總比兩個人大得多……

但她和教主夫人走一起,驚堂吃了藥才敢一手一個把她們降住,沒吃藥怕是得當場自閉……

裴湘君略微斟酌了下,覺得她是去提防驚堂出現意外,又不是去搶男人,沒必要非得明面走一起,暗地里跟著不就行了……

念及此處,裴湘君開口道︰「罷了,我只是操心你安危。你既然有把握,就早去早回,別讓我操心。」

夜驚堂松了口氣,安慰三娘幾句後,就告辭出了府門。

片刻後,馬匹來到了天水橋街道上。

身著青衣頭戴帷帽的駱凝,在街邊等待,鳥鳥則蹲在腳邊,直勾勾望著遠處的早點攤位。

瞧見夜驚堂出來,駱凝來到跟前︰

「說好了?」

夜驚堂點了點頭,伸出了手︰

「走吧,快去快回。」

駱凝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才輕身一躍,坐在了夜驚堂的背後。

夜驚堂怕駱凝掉下去,想拉著她的手放在腰上,結果自然是被躲開了,他只得作罷,轉頭道︰

「走啦。」

「嘰……」

啼噠、啼噠……

很快,一匹馬載著兩人一鳥,離開了天水橋。

而在兩人出了城門不久後,一匹黑色烈馬,也從城門里小跑而出。

馬上是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頭戴黑紗帷帽,馬側掛著一桿黑布包裹的長兵,看起來英姿颯爽、俠女氣十足,朝官道盡頭眺望一眼後,就驅馬朝著西北方追去……

——

另一邊,雲澤二州邊界,一座無名小鎮。

暴雨過後的烈日,把大地化為了蒸籠,生騰的熱氣扭曲了光線,老舊小鎮街道上看不到半個人影,只有一條老狗,在陰涼處吐著舌頭,望著酒肆窗口里的酒肉。

酒肆的窗口內,是大快朵頤的聲響,其間夾雜著瑣碎閑談︰

「這差事不太好做,依我看來,訂金一拿直接走得了,去北梁混跡……」

「江湖人,講個規矩,名聲一壞,去了北梁也謀不到活計。」

「唉……」

……

酒肆不大,總共四張桌子,老掌櫃在後院親自當廚子,酒肆里坐著兩人。

兩人一高一矮,都身著灰白色的袍子,天太熱袖子卷起赤著胳膊,正在吃著酒肉,旁邊的牆上靠著幾樣兵器。

個子稍高的男子,劍眉虎目,相貌頗為老成穩重,名為王承景,江湖人送諢號‘崩山虎’,屬于燕地游俠,在燕州名氣不小,但前兩年因為江湖仇怨,得罪了截雲宮,致使沒法在燕州立足,一直浪跡江湖。

坐在王承景對面的,是其同胞弟弟,江湖人一般稱作‘王二’,身材稍矮,但極為壯碩,正拿著酒肉胡吃海喝。

王家兩兄弟,單論個人武藝,在江湖上算不得頂尖;但就和‘六煞’一樣,兩人聯手合擊,彼此長短互補、配合無間、攻守兼備,不是硬實力差距大到一定地步,根本就奈何不了。

王二大口吃著酒肉,見兄長猶豫,又道︰

「這銀子給的是多,但要殺的人,沒一個是善茬。黑衙的人自不用說,殺了就得遠遁北梁,葉四郎則是紅花樓的命根子,若是殺了消息走漏出去,紅花樓就算沒人手,光靠財力硬砸,也能砸出個十大宗師圍剿咱們王氏雙雄……」

「人死如燈滅,只要得手,紅花樓只會想怎麼應對當前局面,而不是傾家蕩產報血仇……」

王承景端起酒碗,左右打量,見無人旁听,才繼續道︰

「就比如周家那公子,殺父之仇擺在面前,找到我等後,第一個想的還是解決紅花樓的麻煩。殺了黑衙的夜驚堂,周英只能報仇雪恨,毫無益處;而殺了葉四郎摁死紅花樓,周英就能靠這功績,拿回少當家的的位置。在偌大家業面前,死個爹算什麼……」

王二放下酒碗,抹了抹嘴︰「也不能這麼說,周英算得上孝子,讓咱們有機會殺誰就殺誰,全殺給雙份錢。京城比較近,咱們先去試試夜驚堂這硬茬……」

王承景搖了搖頭︰「黑衙的人被殺,雲州肯定是天羅地網搜捕凶手,風險太大。先去抱元門蹲葉四郎,周家說葉四郎近期大概率會過去,若是錯過,以後就不好找了。」

王二點了點頭,抹了把腦袋上的汗水,若有所思道︰

「得了這麼個好苗子,紅花樓不可能沒半點提防,這事兒說起了風險也大。咱們能不能用驅虎吞狼之計,借刀殺人?」

「哦?」

「就是這樣,咱們把葉四郎可能去抱元門的消息,送給黑衙的夜驚堂,讓這兩人自相殘殺……」

王承景直接無語︰「紅花樓做的是船幫正經生意,黑衙巴不得幫忙平事兒,問紅花樓要好處費。你以為紅財神隱姓埋名,是怕被官府抓?人家是怕被官府吃拿卡要……」

「哦,是嘛……我還有一計……」

「吃你的飯!」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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