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昱一琢磨,不行,老董這人拎不清。讓他帶著人去,搞不好就會整出ど蛾子,還是得找個妥帖的人跟著一起。
于是到了下午,董微和鄭醫官帶隊,隨行醫士是裴錦和那個圓臉的家伙。
圓臉醫士名叫姜卓,知道提點大人罵過董微,也不敢太囂張,只是不停用眼楮瞪裴錦。
裴錦笑道︰「姜醫士,你眼楮好像有毛病,不太容易閉合。這樣難免眼干,時間長了容易疲勞,眼楮疼痛,有異物感,會影響視力。」
姜卓氣死了,讓裴錦這麼一說,他竟然真覺得眼楮疼,趕忙別過頭去,不敢再瞪。
裴錦暗笑,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一路進了宮,倒也沒什麼波折。十皇子年紀不大,也就十三四歲,此時躺在床上直嚷嚷。
「太醫院的人到了嗎?我都快疼死啦!」
董微和鄭醫官連忙查看,兩個人又搭脈又問詢,最後得出結論。
董微道︰「殿下,您這是扭傷,幾貼膏藥就能見好。」
鄭醫官聞言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懷疑,可癥狀好像也沒太大區別,董微又是主治,自己不便提出異議。
他就是負責來看著,不讓董微胡亂指使裴醫士的,至于其它,還是別亂講話的好。
十皇子大聲問︰「只是扭傷?為何一走路就鑽心地疼?」
董微笑道︰「殿下臥床靜養些時日,很快就行走自如了。」
裴錦在一旁看得直皺眉,就這?
董微是怎麼當上副使的?難怪一提起太醫御醫,總有人說醫術泛泛,也就那麼回事。隊伍里有這種混子,能不讓人鄙夷麼?
這特麼是扭傷?這明明是痹癥!後世醫學叫滑囊炎!
裴錦本不想出風頭,但身為一名醫生,既然已經看出不對,就不能由著他誤診。
裴錦道︰「殿下,您下蹲或是步行時,是否疼痛加重?」
「對!疼得受不了,得架著走。」
「是不是一按就疼?」
「不按也疼!」
裴錦問鄭醫官︰「剛才觸診,有囊狀腫脹吧?模上去的時候,皮溫較高是吧?」
鄭醫官趕忙道︰「正是,裴醫士說得都準。」
裴錦這一出面,老鄭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瞧瞧人家,這叫一個不畏權貴,發現不對誰也不慣著,我等面瓜需仰視才見!
這世上真得有虎人啊,把我不敢說的都說出來了!
有囊狀腫脹,皮溫高。裴錦接收到信息,又道︰「殿下,下官可否看看您的舌苔?」
董微不干了,我特麼都屈服了,只帶你走個過場不讓你模腳,你咋還喧賓奪主呢?
董微沉下臉,「裴醫士,莫要添亂!」
一個不學無術的老庸醫,都不知道耽誤多少病情了,裴錦會搭理他?
董微話音剛落,十殿下已經張開嘴,「啊——」
董微︰「……」
裴錦上前查看,舌紅,苔黃膩,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董副使,您再看看,殿下這是不是痹癥?」
裴錦給董微遞了個台階,畢竟太醫院是一體,總不能在這兒打起來吧?
可董微這人一貫自大,給他台階就是不走。「裴醫士剛進太醫院,此次是你第一回隨診,莫要多言。」
呦呵,那咱可就不客氣了。
「殿下,」裴錦道︰「您這痹癥老早就有,應該是小時候傷過腳留下病根,此次發作是趕上雨天,受了風寒之邪。」
十皇子眼楮一亮,「你怎麼知道?本殿下小時候從假山往下跳,把腳給杵了,疼得很。」
「這便是了,殿下的痹癥已經有些時日,若此次不去根,以後疼得更加厲害。若是軟骨變形,便更加麻煩,甚至不能騎射。」
董微臉都黑了,她就不能閉嘴麼?我說是扭傷,她非說是痹癥,非要跟我對著干怎麼著?
「殿下,」董微道︰「下官在太醫院多年,您這腳貼膏藥就能好。」
十皇子道︰「以前又不是沒貼過,你都沒看出有舊傷!都快不能騎射了,本殿下還能听你的?裴醫士,你快說說該怎麼治?」
董微豈能認輸,趕忙搶答︰「殿下,待下官為您針灸,一切病癥迎刃而解。」
裴錦本想給他留些面子,奈何他非是不要啊!
裴錦正色道︰「董副使,殿下的腳正水腫,此時萬萬不可施針!即便要針灸,也要等消腫之後。」
十殿下啪地一拍床板,「董副使閉嘴,裴醫士來講。」
裴錦上前,「殿下,只需用黃柏、蒼術、川牛膝、伸筋草、丹參、紅花等物,水煎燻蒸,每日一次。下官再開些煎服的藥輔助,七日後便大有緩解。等完全消腫後,可鍛煉著行走,再輔以針灸,便可去根。」
十皇子都疼不行了,「燻蒸是吧?還不快去找桶!」
他又喊︰「紙筆呢?快讓裴醫士寫方子!」
裴錦把燻蒸配方寫完,馬上有人去備藥,沒多久燻桶抬來,十皇子被扶下床坐在椅子上,腳丫子往燻桶上一支稜,立馬舒坦了。
疼痛緩解,十皇子腦子開始清晰,問道︰「董副使,幾年前也是你給本殿下看的腳吧?」
董微愣住,怎麼還翻舊賬呢?
他唯唯諾諾地答應,「是,是下官。」
十皇子啪地一拍椅子,「那時你就用得膏藥,這腳全讓你給耽誤了!」
董微嚇得滿頭是汗,幾年前殿下還不到十歲,記性怎麼這麼好呢,居然想起是我給診治的。
十皇子又問︰「今日來之前,你以為是什麼病?」
董微哆哆嗦嗦,「下官想著,許是長了個疥瘡。」
十皇子又拍椅子,「你都不備醫案的嗎?不是第一次腳上有疾,都沒想過舊疾復發嗎?」
董微直接跪了,「下官有罪。」
十皇子指著他鼻子︰「酒囊飯袋!」
「是是是。」
「沽名釣譽!」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滾出去!裴醫士留下。」
董微如蒙大赦,趕緊帶著鄭醫官和姜卓出了門。十皇子換上笑容,「裴醫士,這次能去根的吧?不耽誤騎馬吧?」
裴錦笑道︰「殿下年紀還小,能去根的。」
十皇子松了口氣,「我說騎馬時總吃不住勁,就不該信那個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