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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節 岳陽斬妖同生緣(三)

齊陽一夜無眠。他想了一晚上,既然交了這個朋友便交了,以後還是能少接觸便少接觸,畢竟大家在不同陣營。于是,他一早就去了君臨客棧向玉簫公子道別——

今日,齊陽不再是灰布衣袍,而是一身深藍布衣,卻同樣是樸素簡潔的裝扮。

「齊兄,果然是守信之人。」玉簫公子看到來人,頗為高興。他自然不知齊陽此行是來道別,而不是赴昨夜之約。

「玉簫兄,早。」齊陽被玉簫公子熱情所感染,也對他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對此,玉簫公子頗為得意,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眼前這個大冰塊終于被自己給融化了。「齊兄,用過早膳了嗎?」

「嗯。」齊陽頭,他正待提出告別,卻被玉簫公子搶先一步。

玉簫公子已經率先步出客棧,笑道︰「來了岳陽城數日,還未到處逛逛。齊兄,咱們出去走走吧!」

齊陽暗嘆口氣,只好跟上他。

玉簫公子心情很好,玩心大起,這里看看,那里走走,讓被迫跟在後頭的齊陽好生無奈。

在緊隨其後的火焰騎士眼中就是這樣的情形︰自家公子一改平日睿智穩重的作風,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而跟在後面的那位時常欲言又止,頻頻無奈搖頭的年輕人卻老成得像個長輩。少年的恃寵跋扈,長輩的寵愛縱容,令大家隱忍不笑,差憋出內傷來。

「相字佔卜?」玉簫公子被一佔卜先生吸引。

「不錯。兩位公子可有興趣一試?不準不要錢。」佔卜先生忙問道。

「不用了。」齊陽正開口拒絕,卻見玉簫公子已經拿好紙張準備落筆。

玉簫公子問︰「怎麼個寫法?」

佔卜先生答道︰「隨心所寫。二位想卜什麼卦呢?」

「自然是交情。」玉簫公子已幫齊陽做了主張。

「那請二位各寫一字吧!」佔卜先生捋著花白的胡須道。

齊陽本不信佔卜之術,無奈眼前這位玉簫公子興趣正濃,也只好成人之美,拿起紙筆。

玉簫公子看了看齊陽,提了一個「同」字,既表同心同德,又有同心協力、同甘共苦之意。

而齊陽則未多想,直接寫了一個「生」字。或許在他的人生中活著便已足夠。

「‘同’、‘生’,何解?」玉簫公子好奇地問。

「不正是字面上的意思,同生。」佔卜先生簡單做了解釋。

「挺好的。」玉簫公子斟酌著,非常滿意。

而齊陽則不以為然,他本就不信這些,現在知曉結果便更加不信。正邪本不兩立,怎來同生?同死,也就是同歸于盡還差不多。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只是不屑地轉身走人。

玉簫公子本還想細問「同生」的解釋,見齊陽已轉身走人,便也無暇多問,示意手下給銀子,便也隨齊陽而去。

現下情形已變,換成齊陽一言不地走在前頭,而玉簫公子一臉疑惑地跟著好友,心想︰「他這是怎麼了?」

跟在後頭的葛飛見自家公子這一臉患得患失的模樣,便知道公子此次結識朋友怕是動了真心,這應該是他家公子第一次用心去結交朋友吧!

齊陽心情不太好,不是因為適才玉簫公子的行事作風,而是一想到他與玉簫公子二人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便心煩。一貫淡漠的性子居然為了一個剛結識的朋友而煩躁起來,或許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把這段友情擱在心坎上了吧!

「齊兄?」玉簫公子試探著問,「有何不開心嗎?」

齊陽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心煩意亂,不禁嘆了口氣。他沒有回答,反而隨口問道︰「玉簫兄接下來是要去洛陽的武林群英會嗎?」

「正是。」玉簫公子不假思索地答道。

齊陽沒想到玉簫公子會直言不諱,轉頭看向他。

「難道齊兄不去嗎?」玉簫公子問道。

「去。就是去湊個熱鬧,看一看。」齊陽轉回頭答道。

「在下也是,暗中觀摩一下各派的武學。」玉簫公子並不隱瞞,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齊陽見玉簫公子如此坦誠,便想再試他一試,看他的真心有幾分。齊陽又問道︰「逸興門召開的武林群英會,魔教難道不準備把整個會場給端了嗎?」

玉簫公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齊陽。四目相觸,他才道︰「沒想到齊兄對江湖事還挺了解的。教主是有這個意思,讓在下給逸興門準備份大禮。」頓了頓,他繼續說,「不過,武林群英會結束之前在下是不會出手的,要不,在下又如何得以觀摩各門派的武學呢?」

齊陽見玉簫公子眼底的坦誠不似有假,願意相信他,同時又覺得有些慚愧,自己竟然無恥到利用這份彌足珍貴的「友情」。

二人無目標的在街上信步走著,居然走到了一條花街柳巷里。

看著眼前的青樓,玉簫公子盛情地邀請道︰「齊兄,妖怪也抓著了,今晚去放松一下,如何?」

齊陽笑著搖了搖頭,道︰「玉簫兄自己去吧!在下還有事。」

「齊兄該不會是沒來過這種地方吧?」玉簫公子戲謔地道。

「當然不是。閑時每日必去之所。」齊陽說道,表情不似開玩笑。

「真的?倒看不出來。」玉簫公子半信半疑地說。

「自然是真的。」齊陽認真地說。

玉簫公子被齊陽的認真逗樂了,笑道︰「沒想到齊兄還是多情之人。」

「逢場作戲罷了。」齊陽說,「玉簫兄呢?」

「偶爾吧!」玉簫公子答道。

「憑玉簫兄的絕代風華,身邊應該不乏紅顏知己吧?怎還會流連這煙花之地?」齊陽說著,眸中閃過促狹的笑意。

「齊兄是在笑話在下嗎?」玉簫公子挑眉道,「在邊沒什麼紅顏知己。」

齊陽明顯不相信。

「纏著在下的鶯鶯燕燕倒是不少,但本公子對她們沒興趣,也不想與她們有任何糾葛。」玉簫公子坦誠道。

「沒人能入玉簫兄的眼?」齊陽好奇地問。

「也不是。前些日子倒是遇到一位姑娘,容貌自然不在話下,真正吸引我的是她的內里。」玉簫公子說著,思緒漸漸飄遠。

齊陽相信能讓閱人無數的玉簫公子動心的姑娘自然是人中之鳳。其實,他自己也曾遇到過這樣的女子,只不過他的生活並不需要這種感情,也就沒有特意放在心里。然而,每當不經意想到那位女子,心中某處總是柔軟得一塌糊涂。

「心動,怎麼不行動?」齊陽笑著問,暗暗把自己的心思移到別處。

「呵呵,還沒有機會。」玉簫公子笑答,「隨緣吧!有緣自會再相見。」

齊陽則想︰「能再相見,便是緣分嗎?」心中泛起了苦澀——

後來,齊陽推說還有事要辦便在午膳前與玉簫公子分道了,卻又不好意思再拒絕玉簫公子一起用晚膳的邀請。

玉簫公子總有辦法讓他這個性情淡漠的朋友感到盛情難卻。

到了約定的時辰,玉簫公子親自在醉仙樓下等候齊陽。而齊陽也如約而至。

看著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齊陽不禁搖了搖頭,笑道︰「玉簫兄太客氣了,兩人哪里吃得了這麼多?」

「請齊兄吃飯,當然要豐盛一些。」玉簫公子覺得理所當然,「來,在下敬齊兄一杯。」玉簫公子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齊陽不好推辭,也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他說道︰「玉簫兄見諒,在下不勝酒力……」

「齊兄?」玉簫公子驚訝地打斷他。

「嗯?」齊陽聞言疑惑地抬眼。

齊陽話音剛落,玉簫公子便已經拉過齊陽正舉杯的右手查看起來,擔憂地問︰「你怎麼受傷了?」

玉簫公子略往上一拉衣袖,便可看到纏在齊陽的手腕上的白色繃帶。

齊陽一愣,適才抬腕時沒注意拉攏衣袖,可此時也不好就這麼收回右手,只能任由玉簫公子拉著。

玉簫公子明顯察覺到齊陽手臂動作突然的僵硬,也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慌張。

齊陽微微垂眸,掩飾自己的情緒,緩緩開口道︰「昨晚不小心被樹枝劃傷而已。」說著,他再次抬眸,眼中已恢復以往的清明。

玉簫公子知道他有意想瞞,體貼地松開他的右手,笑著說︰「不礙事便好。」心里卻想︰若是昨晚傷的手腕,憑他玉簫公子的觀察力,先前怎會未現端倪?況且昨夜下山之時自己與齊兄勾肩搭背,多次肢體相觸,自己身上卻未染絲毫的血跡。齊兄找借口也不找一個好的。還有那眼中一閃而逝的慌張,是在擔心被自己現什麼嗎?玉簫公子心中越想越不舒服,不禁皺眉自斟自酌好幾杯。

兩人安靜地用飯,齊陽早已現玉簫公子的異常,知道自己隱瞞之事讓對方心中失望,但卻無可奈何。終于,他按住玉簫公子要再次舉杯的手,沉聲道︰「玉簫兄,少喝。」

玉簫公子緩緩抬眼,望進好友眼中,看到對方眼底真誠的關心以及淡淡的無奈,心中突然釋然。他眉間一松,嘴角一勾,反手拍了拍齊陽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他心想,適才自己是怎麼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朋友之間真心相待便好,何必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呢?何況二人立場本就不同,求同存異即可,何苦求全責備呢?換成自己,對于一些教里的秘密,也不會輕易說出口。想到這里,玉簫公子心中就舒服多了,對自己的朋友也多了一份寬容。突然,他回想起之前的相處,每每談及自己不能說的內容時,齊兄不都是故意岔開話題,從未為難自己嗎?這份用心,讓玉簫公子中一陣感激。

齊陽見玉簫公子心情好轉,也就自顧自地吃著飯。

玉簫公子抬眼看著眼前的朋友,心中已一片舒坦,跟著動起了筷子。

觀察力極好的玉簫公子很快又就注意到了一件事,他驚訝地問︰「齊兄不食葷?」

齊陽笑著了頭。

玉簫公子看著自己安排的一桌的葷食,懊惱地說︰「要不咱們再幾個素菜?」

「不用了,不打緊。」齊陽看著玉簫公子哭喪著臉的模樣不禁莞爾,他說,「其實在下也不是完全不吃葷食,不愛吃罷了。」

玉簫公子了然地了頭,自己的這位朋友的確每道菜都會吃一些,只不過刻意避開肉類專挑素菜吃罷了。他調侃道︰「齊兄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挑食?」

齊陽聞言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

玉簫公子也未深究,心想︰「齊兄這麼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把玉簫公子的心思看在眼里,齊陽笑道︰「不用羨慕了,在下就是吃不胖的體質。」——

在玉簫公子的邀請下,齊陽改變初衷,與玉簫公子結伴前往洛陽。還是那句話︰玉簫公子總有辦法讓他這個性情淡漠的朋友感到盛情難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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