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恙望著不服氣便敢聲張的學子們,佩服地豎起大拇指。
就喜歡你們這種愣頭青。
那便借機為皇帝宣傳一波烈酒吧。
「你們一人二兩酒,不見得每人都能喝到肚子里,勻勻吧,我家蒸酒的器具送到京城去了,回頭重新打一套,有機會再請大家喝。」
這個理由很好的避開了再添酒量的請求。
不吹不黑。
寧無恙是真的擔心一碗六七十度的蒸酒,把這群學子們灌成非倒即吐。
那他今晚的宴席也不必吃了。
招呼著門口的小廝去香水鋪子搬酒。
特意留了二十斤從後門送到院子里。
寧無恙先把徐幾道送進府里,讓爺爺招呼著。
自己站在門口,迎接沈幼初與季謹的到來。
听聞寧家有美酒相慶。
又聞聖旨上將寧家獻出的蒸酒方子說得與國有大功,吸引了不少學子前來湊熱鬧。
除此之外,還有人特意前來。
一個頭發胡子亂糟糟在臉上蜷縮著、身體佝僂、斷了一條右腿的老者,在一個雙眼失明的小女孩的攙扶下,來到寧府門前,對著寧府大門的方向,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小老兒姓楊,今日滅門之仇得到,全靠寧詩仙敢于申冤!」
姓楊?
有眼尖的人認出了來者。
「這不是以前楊氏燻香鋪的楊老板嗎?」
「听說葉家為了得到楊家的燻香秘方,偽裝成強盜,半夜殺入楊家,只有楊老板和一個小孫女躲過一劫,但方子還是沒保住。」
「真是造孽啊。」
換作以前,楊老板听到這番評價,只會覺得這些人與他同病相憐。
世人憐憫他的遭遇,卻不知道,若只有憐憫,人人都可能會成為他。
而現在,知道還有人能夠對抗他遭遇的不公後,他覺得自己確實是造孽。
當初,為何沒有勇氣與那葉家同歸于盡,而選擇了苟活呢?
「小老兒想來見識一番那撂倒了惡霸葉家的蒸酒,究竟有多美味,竟能讓當今陛下為寧家出頭。」
「楊老板稍候,我已派人去取蒸酒了。」寧無恙來者不拒,也沒有對楊老板有任何的特殊待遇。
因為他知道楊老板不需要。
但蒸酒的斤兩有限,大家只能排長隊,先到先得。
他望著上千人的長龍,心道︰今日一定會有不少顯眼包喝完就被抬下去。
本著反正丟人的不是我、我也無所謂的原則,他也沒提醒大家悠著點兒。
將沈幼初與季謹迎進府後,囑咐小廝們多備些涼白開和醒酒茶,擺在大門口。
「寧先生這是瞧不起我們的酒量嗎?」
「我倒要瞧瞧這二兩酒有多烈!」
說話之人,二兩酒下肚後。
「林兄……扶、扶我……我好像看到天上的太女乃在沖我笑……」
寧府門外,笑鬧聲一片。
寧府門內,道賀聲不斷。
寧楊氏與寧章氏封了敕命夫人,自己娘家必須通知一聲。
再加上由于香水的原因,最近聯系頻繁的閨中密友或是不請自來的親戚,攜禮上門,總不能拒之門外。
寧無恙原以為只是一桌家宴。
到最後,擺了三十桌。
又得知徐幾道的任命令後,三十桌變成了五十桌。
老管家登記禮賬,毛筆都寫禿了好幾支,卻難掩興奮之色。
來慶賀的都是金陵的達官顯貴。
寧府已不知多久沒有過這樣的人情走動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寧府官運亨通,即將飛黃騰達。
「過後得請示二夫人,加蓋一間庫房放置這些貴重的禮物和禮冊,以後還禮的時候用得著。」
這頓驚動全金陵城的接風飯,從中午吃到晚上,半夜還未散去。
瀟湘館的老鴇聞訊,還特意派了一群清倌來彈曲跳舞助興。
門前不服輸的醉酒少年們,跟著呼應。
寧無恙干脆請示了寧章氏和寧峰後,專門把校場的院子騰出來請少年們吃大餐。
分隔開權貴與尋常人,保護了他們安危與顏面的同時,大家四舍五入也算是一起玩樂了,主打的就是一個人多熱鬧。
琴簫聲不絕于耳,談笑聲張揚恣意。
寧無恙吸了吸鼻子,婉拒了一個崇拜他的姑娘紅著臉前來獻酒,趁著無人注意,來到沈幼初所在的席位。
撲了個空。
「寧公子,你找沈小姐嗎?」
「季小姐好像喝多了,沈小姐和婢女把她扶去廂房休息了。」
月亮還沒升上來就醉了?
他還想著給季謹背幾首詩,哄她開心一番呢。
寧無恙心想︰沈小姐還是經歷得太少,這個時候就應該給季小姐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讓她說說醉話。
然後明天等她酒醒後,再幫她回憶今晚的趣事,多好的一個磨煉臉皮的機會,被沈小姐給扼殺在了搖籃里。
不行。
這人總是內耗,就像那鮮花離了水,遲早會枯萎。
無關的人內耗耗她的,可季謹為了他的事奔走,是他的朋友,必須搭把手。
寧無恙問了伺候這一桌的婢女,季謹二人去了哪個廂房休息後,等到月亮升空,在人群歡快的吟詩聲中,與雲飛模著牆根去了二伯母院子的西廂房。
……
與此同時。
蘇瑞依舊還在府衙里,听著苦主們傾訴葉家的罪行。
一日。
整整一日。
蘇瑞午飯時只勉強喝了碗咸菜粥,便接著听苦主陳情。
他是忙得吃不上飯,更是氣得咽不下飯。
送走了一家老弱病殘,他听到門外衙役說起「寧府今晚管飯」,鼻尖仿佛縈繞那晚品嘗過的酒香。
循著香味望去,目光一凝。
一直作陪的寧衛國,正接過一個寧府小廝送來的一個小酒壇,還有一個食盒。
「刺史大人,喝一口解解乏?」寧衛國比劃著食盒︰「無恙知道我回不去,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
「寧詩仙還會做菜?本官定要嘗嘗。」
蘇瑞順著台階便下。
外面的苦主還在排隊,今晚必定要點燈熬到半夜,才能休息。
一口烈酒下去,正好解乏。
本來蘇瑞只以為寧衛國是想請他喝酒,說寧無恙親自下廚只是一個托詞,有寧家蒸酒,別說小菜了,干嚼幾粒花生米,都能回味無窮。
可當打開食盒,不遜色于酒樓大廚的菜肴擺在面前,蘇瑞嘗了一口,也顧不得食不言,向寧衛國確認︰「這真是寧詩仙做的?」
「絕無虛言。」
「寧照磨,吃完繼續處理案情,抓緊忙完此案登記事務,本官好親自去寧府拜訪。」
刺史大人你是想帶嘴去我家吃喝吧。
寧衛國看破不說破,將蘇瑞的杯子添滿。
門外。
剛配合府衙,退還了葉家定金的花房老板們,悔恨的眼淚從眼角一直流到嘴角。
悔不該舍棄香水鋪子的訂單,續簽了葉家的訂單。
如今鮮花還在生長期,收花的葉家倒台了不說,官府查抄葉家財物,找到票據後,直接把全額定金給他們查抄了。
由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原則,他們鮮花未供應,官府懷疑葉家轉移財產……他們誰能擔得起伙同葉家藏錢的嫌疑?
听到消息,自己就連忙把契約和定金送來了。
官府倒是說了,待到核實後,會按照市價損耗補償他們。
可那些補償,和葉家這一季買的鮮花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老趙,你是咱金陵花房的老大哥,此事你怎麼辦?兄弟們還是跟著你走一條道。」
「是啊趙兄,我們為了多供應葉家買了那麼多植株,投進去的錢可比一季收成還要多,如今葉家不要了,你得再想方法幫咱們找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