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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坐在窗下給魏楹做襪子,她現在也沒辦法多過問鋪子上的事。好在之前也全是龐管事一力承擔起來,如今洪總管從京城過來,將宅子的事都攬了過來,他可以一心撲在生意上,也免了後顧之憂。

魏楹昨日起就上族學里教書去了,與其現在家里閉門守孝不如找些事做。他雖然掛了族長之名,但是早已說好除非是事關宗族的大事四老爺要與他商量,其他事他都不發表意見。想來想去,便教書去了。他是探花郎,才學自然是不必說的。而且用他的說法,從前為族里做的事太少,如今人既然回來丁憂便想力所能及的多做一些。那些族老族人自然很是高興,下一代才是宗族興旺發達的保證。如今探花郎肯去教書,即便只有一年,那也是好的。就是讓小的們多瞻仰瞻仰風采有心向學也是極好的。

四老爺便把魏柏也打發去了,讓他跟著魏楹多學學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于是,魏氏族學里便有了兩個進士先生。一時間,不但魏氏子弟,但凡沾親帶故的都托了人情要把孩子送來附讀。同魏楹沈寄相熟的人不多,于是四老爺四夫人那里就收到了許多不能推月兌的人情。

二老爺背地里說魏楹是在收買人心,沈寄心頭暗笑,就是收買人心,你辦得到麼?你有這樣的號召力麼?魏氏一族書香傳家,最看重的便是舉業,這的確是收買人心的好辦法。而且,家族的向心力也會因此而增強,族人族老對魏楹也會更加的信服。從前雖然他是書讀得最好,官做得也不算小,但是族人受惠不多啊。像魏柏那樣上京赴考住在他們府上的畢竟就那麼一兩個人族人子弟。這次,卻是許多人都可以受惠,自然是可以大大的收買人心。

今早出門的時候魏楹對沈寄說她上京之前給他做的鞋襪貼身衣物穿得差不多了,讓她再給做點。沈寄其實一向是挺懶的,魏楹要是不要求,她就把這些事都交給針線房做。于是魏楹便會每隔數月就提醒一次他的衣服鞋襪的穿舊了,又該動手做了。沈寄一開始覺得既然家里養了針線房,她手藝又不太好,那就交給她們做去不就得了。嫌針線房的人手藝不好,那她身邊還有這麼多巧手的丫鬟呢。再說了,還有魏大娘成天沒事就給你做穿的戴的。可是魏楹就是三兩個月就要鬧一次他又快沒穿戴的了。所以,久而久之,他這些東西就都是沈寄包辦了。即便從前手藝不嫻熟,如今也鍛煉出來了。

于是,魏楹貼身穿的便都是沈寄做的,而沈寄自己穿的,則是流朱凝碧的手筆。還有吃飯的問題,如今守孝沒有社交,沈寄確實閑著,魏楹每晚臨睡前便會很認真的琢磨一番,然後點次日的菜。當然,是要沈寄親自下廚去做。有時候沈寄也會問一聲,「魏大爺,您明兒想吃什麼?」他便把手枕在腦後,想一想說道︰「魏大女乃女乃,我想吃……」

這樣單調乏味的日子,其實倒有些仿似當初魏楹還沒有考中之前,倒也讓小兩口過出了一些滋味。沈寄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為母親報仇的事,可是魏楹除了那晚壓抑不住的哭泣,其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也沒同沈寄商量什麼。沈寄估模著他肯定暗地里在做一些事情,而且手段不怎麼光明,所以不想說給她听。她也就不追著問了。如今已經守了半個月的孝,除了必須分房這點,其他的她其實沒什麼不滿。現在的日子倒有些像是魏楹提早退休一般。和她在一處的時間也比從前多了許多。

安葬祖父回來已經半個多月了,京城那場盛大的天子登基四十周年慶典也已經拉開序幕。在正日子,淮陽城也很是熱鬧了一場,便是魏家也集中起來朝著京城的方向行了叩拜之禮的。沈寄幾次進宮的事,經由四夫人幫她宣傳如今族中也大多數人都知曉了。那日便有不少妯娌小姑的向沈寄問起宮里的情形。

「進宮啊,我們家離皇城很遠,因為靠近皇城的宅子都貴的不行,所以就只能遠遠兒的買了一棟宅子先安頓下來。所以端午那天早晨我寅末就起身了,梳洗打扮按品大裝,然後一路坐了轎子過去,到宮門處和誥命們一起等候時辰,然後到了宮里又等這太後娘娘升寶座。因為我品級低,所以是跪在最後頭。」

二夫人和宋氏路過圍著沈寄的一群人,宋氏冷眼看了一下。不就是個五品誥命麼,還大言不慚的要帶自己去京城見世面。運氣好踫巧救了嵐王一命,可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在老宅守一年的孝再去京城誰還知道你是哪根蔥。

沈寄也不想這麼被人圍著問,太張揚了,她說道︰「後來是還單獨進過幾回宮給太後送抄好的經書,不過進宮好只能走固定的路線,也不敢東張西望,實際上我也沒記住啥。各位嫂子弟妹要是有興致咱們以後慢慢講,我還得趕緊回去,三弟妹那里差不多九個月了,我不敢在外頭耽擱久了。回見了啊!」

林氏那里現在是瓜熟即將蒂落,隨時可能要生的狀態。雖然按日子算應該還有小半個月到預產期,但提前縮後都是有的。沈寄已經‘拜托’二夫人幫著舉薦了接生婆、乳母,都已經在梨香院住下了。這種事情二夫人自然不會推月兌,盡心盡力的。沈寄其實是懶得插手太多,不然回頭萬一有個不好板子豈不是要落在她身上。可是又不能不過問。所以,她凡事都問,她出錢,讓二夫人出力。這樣尋來的人都是二夫人過過目的,有事也怪不到她頭上。既然魏楹那里讓她安心當小女人,她就做好分內該做的事,讓誰都挑不出毛病來就好了。

沈寄往家走著,今天族學里不上學,魏楹這會兒應該也是從男人集合的地頭兒往家走才是。兩個人這麼閑著,一個做針線一個看書其實日子也挺不錯的。

在回去的路上踫到魏楹了,他面色有些古怪。

沈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魏楹看她一眼,「剛收到沈三叔的信。我們要添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沈寄一愣,魏大娘還真懷上了啊。她想笑,然後趕緊憋住了,「真好,這樣大娘也可以有親骨肉。」就不會一心撲在你身上了。沈寄在京城那陣是真後悔啊,她怎麼就忘了直接把奼紫也嫁出去呢。可是,以魏大娘那個性子,沒有奼紫這個現成的人,她也能幫魏楹另找到當通房或者妾室的人選。即便是她已經出了魏家門,也還是為這事操心。只有如今這樣,大家相隔兩地,偶爾通信她才不會插手。日後,她有了親兒子,應該會全身心投入的關照自己的孩子了吧。

可是魏楹明顯有那麼點不是味兒。

「你把我養母嫁出去了,現在又出來個小娃兒分走本屬于我的母愛,你得好好賠我。」

「成啊,等日後我慢慢賠你。就怕你到時候嫌孩子吵得慌。」

「怎麼會!我想當爹都快想瘋了。」

沈寄瞥他一眼,就知道他之前口口聲聲我們還年輕,過幾年再當爹娘正合適是說假的。現在知道她宮寒已經好了才肯把心底的實話講出來。是的,她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喝那些苦藥了。只是,正好又撞上了孝期不得同房。沒辦法好好的驗證一把。

「大爺、大女乃女乃,三女乃女乃在家里喊肚子疼,怕是要生了。」有下人匆匆過來。

沈寄忙對魏楹說︰「我先回去,這孩子還真會挑日子。快去,通知二夫人和四夫人過來幫忙坐鎮。」

如今沒有實證,即便恨二老爺恨得要死,表面上也不能對他做什麼。不然,人家該說老太爺尸骨未寒,魏楹就要對親叔叔下毒手了。因為是親叔叔,所以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什麼都不能做,表面上還得虛以委蛇。不過,這份憋屈,沈寄相信他不會忍受多久。

「你小心點別摔了,生孩子又不是一時一刻能生得出來的。」魏楹冷淡的說道。

「我不能讓人看到我听到弟媳婦要生了還在路上閑庭信步吧,你也加快點腳步。」沈寄說完便一路疾走,好在只是往祠堂那邊去了一趟,本就不遠,很快她便進了梨香院的大門。

「怎麼樣了?」她大聲問道。

「大女乃女乃,三女乃女乃已經進產房了。」

沈寄便往事前準備的產房去,左右看看她是最早回來的,「三爺呢,去找沒有?」

「已經打發人去了。」杜嬤嬤忙應道。

很快,二夫人就急匆匆的來了,然後魏楹慢慢踱著步子回來,徑自回去主院。再然後,四夫人也來了。過了一陣,魏植才不知從哪里回來。

沈寄坐在外頭听著林氏喊得撕心裂肺的,感覺非常的揪心。魏植瞧著她這副模樣,想一想住進來這一年多其實這個大嫂待他們也還過得去,心頭便有些感激。

四夫人道︰「瞧你這一腦門子汗,快擦擦!」

沈寄抽了手絹擦了一下,她有些害怕,這古代女人生孩子一腳踏生門一腳踏死門的。萬一血崩撒把灰止不住人就去了。或者說胎位不正,胎兒個頭大了,也是生不出來的。她日後不會倒霉遇上這種事吧。二夫人讓魏植先去書房呆著,說男人一直在產房外頭守著沒出息。沈寄覺得不可理喻,他的老婆生孩子他不在這守著是要怎樣。她請了四夫人來,是不想和二夫人在這產房外互相看不順眼。萬一有個什麼事兒,四夫人也可以做個見證。省得二房把髒水潑到她身上了。

結果魏植還真的就走開了。沈寄決定日後要時時在魏楹耳朵邊上絮叨,她生孩子的時候他可一定得在外頭守著。不能想當爹都快想瘋了,在這當口還走開。

到了午時,流朱領著人過來給三人送飯,沈寄便問魏楹在做什麼,說是在大書房和六爺一處吃飯,兩兄弟在討論學問。又問給三爺送飯去沒有,流朱說已經送去小書房了。

二夫人看了沈寄兩眼,她能感覺得出來沈寄是真的在關心里頭生孩子的林氏還有自己的親孫子。可是以長房二房的關系這可能麼?

之前沈寄和魏楹去廟里存放大嫂的骨灰,植兒說魏楹看他的眼神冷颼颼的,大夏天的居然讓人不寒而栗。所以,她才會猜測沈寄是把老管家找到了。只是,他們也一直在找老管家,怎麼就讓沈寄搶先了呢。而且,找到了人他們也不能輕易知道當年的真相吧。老管家可是只听老太爺一個人的。

所以,二老爺猜測魏楹是不是故布疑陣不知從哪弄來一個骨灰壇就說是他亡母的給存到廟里去,然後等著他自亂陣腳。他們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魏楹再是族長,再是當官的,沒有證據他還是動不得親叔叔。

三個人吃了午飯繼續等著,期間魏植等得不耐煩打發了幾撥人來問。而二夫人四夫人這一對明爭暗斗二十年的冤家,在听著里頭林氏的痛苦申吟中都想起了自己頭一次生孩子的情形。

「二嫂,這一轉眼咱們就都老了。」

「是啊,一轉眼就過去了大半輩子。」

沈寄心道,我婆婆沒老,她還很年輕就去世了。你們這種爭斗有可能一笑泯恩仇,我婆婆的事兒我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她並不希望林氏生孩子出什麼意外。

林氏這次生孩子還算順利,在入更時分順利的生下了一個五斤二兩的女兒。沈寄發現,二夫人的臉上的喜色打了些折扣。而沈寄說不清楚自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她的確是關心林氏生孩子的事,因為這事是她的責任。如今母女平安她的責任就算盡到了,沒有人會說她失職這就夠了。

待到產房收拾好,幾個人進去看了新生兒和產婦,四夫人就提出告辭了。沈寄看了看,魏植知道是林氏生的是女兒後,還沒有過來打過轉轉。沈寄便讓林嬤嬤再派人去請他一邊送四夫人出去。

「四嬸,真是麻煩你了,在這里陪著坐了一下午。」

「沒事兒,這不也是我佷孫子麼。就是難為你了,又要什麼都照顧周到,不落人口舌,又得防著……」

「知道四嬸疼我,才會摻和這事兒。」

「快回去吧。」

沈寄轉身,就見到魏楹打發凝碧出來找她,讓她趕緊回去歇歇了。產房里有杜嬤嬤有二夫人,沈寄也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于是過去看了包裹好的新生兒,大大方方的灑了紅包給接生婆還有乳母等人,伺候的身邊人也都有份,又叮囑了杜嬤嬤等人幾句然後打發人往各房報訊請她們明日白天來看新生兒便回去了。

二夫人很快也就離開了,生的只是一個孫女。而且那些場面上的事,輪不到她做,沈寄都打點得妥妥當當的。別人沒口子的恭喜的也是沈寄,倒真是與她沒有相干的樣子。

魏植也沒在坐月子的房間久待,說了句‘你好生養著,我明兒再來看你’便親自扶著二夫人出去了。

林氏看著襁褓中的女兒感到有些難過,只因為她生了個女兒,二夫人便冷淡了許多,魏植也毫不掩飾的表示出失望。可是,他們來提親的時候明明說的是自己嫁過來就是長房的當家主母的,卻弄成這個地步,他們怎麼就不想想她難道不失望。可是,她抱怨過一句半句麼。

大嫂有宮寒之癥,可是大哥依然只守著她一個。平日里一個屋檐下,那兩人的恩愛她看了著實是有些眼紅。

沈寄回到屋里,「六弟走了?」

「早就走了。你坐下歇歇,我听說你急得一腦門子的汗,你怎麼比人家還緊張呢?」

「我能不緊張麼,听說三弟妹這還是生得順利的了。我、我有點害怕。」沈寄揪住魏楹的袖子,「我以後生孩子,你可不能像三弟這樣,打個轉轉就不見人了。還有,我要是生了女兒,不準給我臉色看。」

魏楹點頭,「沒問題。你放心吧,他們生孩子多容易啊,咱們的孩子來得不容易,當然是很金貴的了。」

沈寄想笑,按這麼說來,還真的是物以稀為貴了。老三那里妻子才生,過幾個月通房又要生了,所以不像魏楹一直巴盼著她能生個一兒半女的來得上心。

「還有還有,如果接生婆出來說是難產,問你是要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怎麼辦?」

「前頭……」

「沒有沒有很順利。我這不是害怕麼,就想的有些多。你快說,你要大人還是孩子?」

「我當然兩個都要。」

「那只能要一個怎麼辦?」

魏楹顯然不樂意面對這個假設,可是被沈寄逼著也只能想了一下,最後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沈寄想到二夫人知道生的是孫女的表情,還有魏植得知消息後的不重視,忽然覺得自己遇上魏楹這個大家族的異數實在是種大幸運。她不由地脈脈的看著魏楹,眼里眼波流轉。

「打住打住,你別這麼看我,我受不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

沈寄瞪他一眼,說得好像誰在勾引他似的。她已經把最後三本經書抄好,托人送上京送到嵐王府由嵐王妃轉呈太後了。這是她老人家交代了的,也就是懿旨,當然得完成。即便不為如此,太後是她很敬重的老人家,她答應了的事也應該完成。這段時日,晚上魏楹從族學回來,在一邊看書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燃了檀香抄佛經。魏楹也會問起她見太後皇帝的情形,並且把他的猜測說給沈寄听了。

「你說我可能是金枝玉葉啊,可是沒人跟我明說,也許他們也不能確定吧。其實我也是想過這茬的,不過皇上跟我長得一點都不像。你說的我是太後娘家親戚倒是有可能。可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至于有人去華安府查問我的來歷,按應該是想查證。可是你不是已經幫我尋過根沒尋到麼,哪是那麼好找的。」

魏楹點頭,他為此也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欠下了不少人情,可是一無所獲。也許皇家的力量大,真的能找到吧。

「我要真是太後娘家的親戚,那可就是國公府的小姐了,你可是高攀了啊。不過,搞不好我就是個西貝貨呢。」

魏楹聳了聳肩膀,「是與不是,于我而言沒有差別,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小寄就夠了。」

沈寄想到這里,還真有些希望自己是金枝玉葉的。那樣,對魏楹的仕途應該會有一些實質的幫助。而且,如果她真是太後娘家的親戚,嵐王就不好強搶臣妻了吧。

「三天後的洗三宴,要我抱著那軟不隆冬的小女圭女圭出來給大家看,我從來沒有抱過那麼小的孩子呢。不過,只要一想到二夫人只能在旁邊看著,我心頭就舒坦。」既然大家是仇人,那你不舒坦我自然就舒坦了。就好像方才,灑了紅包眾人沒口子的向自己這個大伯母道賀,二夫人反倒是排在後頭只能做二叔祖母,那臉色就愈發的不好了。哈哈!沈寄一想到就覺得高興。

魏楹看她把這些都當成氣二夫人的好玩事兒來做,一點沒有不情願,便也是一哂。熬過二兩銀子一月那段苦日子,沈寄對銀子就不計較了。如今別人做來心頭只會添堵的大嫂子大伯母她也能當花錢買樂子一樣看待,實在是不錯的心態。

沈寄第二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飯就跑到林氏的屋里了,「小妞妞醒了沒有?」

杜嬤嬤忙道︰「大姑娘剛醒,正吃女乃呢。倒是三女乃女乃還沒有醒。」

「不要驚動她,我去看看小妞妞。」

杜嬤嬤忙前頭引路。

沈寄坐在旁邊,等著小妞妞吃好了女乃,讓乳母抱到自己懷里,她坐著抱這樣比較穩當。

「後天洗三我要抱她出去給大家伙看,我沒抱過這麼小的女乃女圭女圭,所以來練練。」沈寄對杜嬤嬤說。

杜嬤嬤看她一本正經的,心頭覺得有些好笑,不過覺得她對大姑娘的看重,心頭忍不住想︰如果三女乃女乃真的就只是長房的三女乃女乃就好了。這位大女乃女乃倒是個厚道人。

沈寄在乳母的指點下,用自己的手臂托著她的小身子,腦袋還直不起來,得用胳膊托著,軟軟的一點不好著力。她僵直的身子也慢慢的放松,湊過去嗅小女圭女圭的女乃香味兒。真好,什麼時候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更好了。沈寄抱著吃飽喝足的小妞妞,眼底露出暖意。

等到她抱順手了,各房來看新生兒的叔祖母也陸續來了,還有宋氏也帶了力哥過來。

沈寄笑道︰「快過來看我們家的小妞妞。」雖然守孝不讓娛樂,但是添丁之喜笑一笑總是可以的。

宋氏抱了力哥過來,「力哥,快看,小妹妹。」

力哥看了一眼,便撇開了,嫌不好看。

「力哥不要嫌棄小妹妹,等小妹妹長開了就好了。只瞧你三叔三嬸,那也得是個小美人胚子才是。」

小權兒走上前來,拍著胸口道︰「大佷女,我是小叔叔,快點長大,我帶你玩。大嫂,我也想抱。」

沈寄忙搖頭,「不行不行,摔了怎麼辦。」

宋氏看沈寄抱著美得不行的樣兒,心頭暗道,美什麼,又不是你生的。好可惜,居然是祖父過世後才知道沈寄有宮寒之癥,不然非得哈哈報了害她被關在家廟受苦的罪不可。自從洪大丫離開了二房,要知道沈寄的消息就越來越難了。早知如此,實不該一時拈酸吃醋毀了婆婆布置下的這一步好棋。

沈寄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宋氏一眼,敢惹我,我讓你再去家廟清修一年半載的去。她將小妞妞交給乳母把尿,又領了人去看林氏,這會兒她也起身被伺候著洗漱過了。

坐月子的房間和嬰兒房是連著的,都不用再出走廊去,直接就穿過去了。乳母把完了尿,也趕緊把小妞妞抱到了林氏身邊挨著。眾人便看了一陣,然後說小妞妞眼楮鼻子眉毛像魏植還是林氏的。

沈寄沒看出來,代林氏一一收了眾人的禮,讓杜嬤嬤去造冊登記。這是出生的禮,洗三還有一份,滿月又是另算,還有百日周歲……

宋氏見二夫人送的比自己生力哥的時候薄多了,心頭暗自高興。婆婆手里隱約還有私產,她猜到了。自家婆婆多精明的人,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筐里麼。可是,婆婆心疼小兒子,到時候會不會叫自己夫妻吃暗虧?那小兒子雖是親生的,但畢竟是已經抱出去了。沒道理再在家中分產業才是。三弟妹生了個女兒,婆婆很是不高興。老天保佑她一直生不出兒子才好。

林氏產後精神不濟,而新生兒也大多時候在睡,沈寄瞧著眾人守孝中十分無聊,便把人都招呼到了住院去坐,讓人上了茶水點心,眾人便談論起了養兒的心得。可以說除了二夫人和宋氏婆媳眾人都到場了。因為最近的日子實在是難過了些,不能說笑不能娛樂,除了沈寄跟魏楹這樣平日里在一處也難得有閑暇的人這段時日重感到了一些新婚的感覺,其他人都是覺得有些不習慣的。就是沈寄和魏楹也是因為這樣的日子新鮮,所以覺得有意思。日子久了也不會做如是想。

今兒有人提供茶水點心,又遇上了添丁之喜,說的也都是養兒經,眾人自然樂得借了這個機會聚一聚。只不過沈寄听了听,在座的人都只有抱著女圭女圭逗弄的經驗,至于真正喂養孩子的怕都是乳母跟丫鬟。就連十五嬸也是如此。不過饒是如此,也都回憶得有滋有味的。沈寄心中羨慕而起她也屬于守孝無聊的人,不然也不會把人都領到這里來開茶話會了。于是也吃著點心喝著八寶茶听眾人講自家孩子的趣事听得樂樂呵呵的。

眾人閑話了一陣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說好了後日一早再來。分家以後,各房手頭都挺松。能借了小丫頭的名義多聚聚,倒是都挺樂意。

魏楹從族學回來吃午飯的時候,丫鬟們正在收拾果皮紙屑。他訝然挑眉,「誰來了?」之前前院的佷女兒還沒有出世,各個房頭的人都被喪事折騰的病病歪歪的,這梨香院也沒人登門。看這吃掉的東西,今兒來的人還真是不少啊。

「各房的嬸娘們過來看新生兒,我看大家都還不太想走,就請她們一起過來坐坐,听她們說道了半天養兒經。」

「我看你也是無聊得。」

「可不是,如今要這麼聚一下都得借了小妞妞的名義。又不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日日往族學里跑,一點都不無聊。」「你前幾日不是還說喜歡這樣寧靜沒有牽掛的生活麼?還說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

「剛開始幾天是挺好的,不用和人應酬,也沒法子管生意,一下子很清閑。再加上你也清閑,下學回來就和我一處坐著,我是覺得挺好。可是這一直都悶在家里也會悶壞嘛。又不好無緣無故出門逛街去,病也好了,不用再去藥鋪抓藥,又少一個出門的理由。」

魏楹模模鼻子,居然連病好了如今也成了抱怨的由頭。女人心啊,海底針,前些天還整天說這樣的好日子實在難得,今天就嫌日子實在是無聊了。

「那你也找個可以光明正大去做的事嘛。我幫著你想想。」

沈寄嘀咕,「女人本來就不能拋頭露面,哪有什麼讓我光明正大忙活的事啊。成天給你做衣服,我也會做膩啊。」

魏楹想了又想,他也沒有想出什麼適合閨中守孝時的活動來。

沈寄開口道︰「要不你日後不要回來吃飯了。」

「什麼?」

「我一天給你送兩次飯,我就可以出兩次門了。」

魏楹頓時瞠目,半晌才道︰「我日日自己走回來吃飯的,就幾步路,突然需要人送飯難道旁人不會覺得奇怪麼。再說了這又不是在祖墳那里,下人都在忙抽不出人手來。你日日來來回回給我送飯,沒幾日怕是四叔就要尋我去說話了。」真是想得出來!不過可見是真覺得日子無聊了。

沈寄想了想也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謬,唉,要是小妞妞是自己生的,那就天天跟她玩兒也好打發時間。可惜不是啊。還有小權兒,干脆哄了他時時過來看大佷女好了。只要每次都有好吃的好玩的招待,他肯定日日都肯來的。

不過,接下來沈寄就不覺得日子無聊了。因為洗三禮之後不久便又有官司找上門來了。日子是不可能平靜無波的。

那天沈寄在編著一個大大的福氣結,小權兒就眼巴巴在旁邊等著,因為這個是答應遍給他的。挽翠忽然就進來了,「女乃女乃,洗瞳姑娘的胎沒了。」

沈寄腦子轉了一下,前院老三的通房,她停下手里的動作,「怎麼沒的?」那個孩子本來不該存在的,是她為了給二房添堵,交代挽翠見機行事,挽翠偷偷給換了避子湯的料才會有的。後來也是沈寄讓下人宣揚出去,讓老三好生丟了一回臉面當了一回糊涂人兒。林氏是個聰明人,事情既然鬧了出來,就不該還會下手才是,只會做出賢惠的樣子來讓丫鬟們好生照顧了。

「難道三女乃女乃是因為自己生的是女兒,擔心通房生了兒子,所以……」挽翠小聲揣測。

沈寄想了下,林氏是從小被當做當家主母培養的嫡女,按理說不應該。就算是通房生了庶長子,她抱了過去養,要養成什麼樣還不是她說了算。至于洗瞳,回頭魏植不在跟前的時候,她叫了人伢子來轉手就賣了也沒誰能說她什麼。最多魏植鬧一場,但如果人找不回來日子久了他也就不鬧了。而那個庶長子指不定長大了還對林氏感恩戴德的。她沒有必要這麼做。

「我們去看看。」沈寄放下福氣結,看小權兒也挪動打算下地跟著她到前頭去便道︰「小權兒幫大嫂去看看小雞孵出來了沒有好不好?」

「大嫂去哪?」

「前頭有人病了,我去瞧瞧,你年紀小去了怕過了病氣。」

小權兒抬頭問︰「是大佷女?」

「不是的,一個丫頭。」

「那這個怎麼辦?」小權兒指指福氣結。

「回來接著給你編。」沈寄無聊于是讓人買了紅綢繩編福氣結,就當憶苦思甜了。又弄了些種蛋在後院圈了一塊地*窩準備孵小雞,左右她那時也是常常喂雞的。小權兒知道了有事沒事便去瞅瞅小雞孵出來沒有。

「哦。」

洗瞳的屋子里只有面容嚴肅的杜嬤嬤還有大夫在,伺候她的小丫鬟被杜嬤嬤罰跪在院中。杜嬤嬤見沈寄過來,忙迎了出來,「見過大女乃女乃!」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是補過頭了,之前三女乃女乃將自己的一只人參分給了洗瞳姑娘,讓她進補。讓她每次只能用那麼一點點,可是用得稍多了,所以……可憐一個將要成型的男胎啊。」杜嬤嬤一副唏噓不已的樣子。

竟然是這麼回事兒。沈寄也不去管杜嬤嬤這份惋惜到底有幾分真心,看向院中跪著的丫鬟,「是她給熬的補品?」那丫頭跪著都在發顫,眼見沈寄看向自己,忙顫著聲音道︰「大女乃女乃,是洗瞳姑娘說參湯沒味兒,懷疑奴婢私吞了,讓奴婢放多一點兒的。」

都知道人參吃了好,可這吃人參是個大學問,什麼人能吃多少,最好都遵醫囑。只是這樣一來,倒是挑不出是誰的錯了。真的如此單純麼?

二夫人也風風火火的就來了,听說落了個男胎十分的氣憤,要杖斃那個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听了忙往沈寄邊上縮,「大女乃女乃救命!」

沈寄挑眉看著二夫人,「二嬸這是要到我長房來杖斃下人?」

二夫人也是一時氣急了,月兌口而出,見沈寄發作只好道︰「二嬸一時心急,僭越了。不過大佷媳婦,這等欺主的奴才不能輕易恕了。」

「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也是洗瞳疑她讓她多放的。不過杜嬤嬤你也不該放了這等不曾經過事的丫頭在洗瞳身邊。兩個都不知事,竟然把吃人參當做吃得越多越好。」她一向不干涉林氏這個院子內部的人事。只是如今出了事,卻也有些難辭其咎。而杜嬤嬤對林氏的胎上心無比,對這個不合時宜懷孕的通房卻有些怠慢,也不知這里頭到底什麼文章。

「杜嬤嬤你去回了三弟妹吧,讓她不要著急。至于洗瞳那里,讓大夫好好用藥調理。」下人去稟了魏植,他知道這個孩子已經沒了,倒也沒有怎麼傷心。他之前因這個孩子受了長輩最多責備,既然已經掉了便也掉了。左右他還年輕,日後總是會有兒子的。他又不像魏楹生個孩子比下金蛋還難的樣子,成日家把個不會生崽的女人當成了寶貝疙瘩。

沈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便處理了這件事,那個不懂事的丫頭被打了十板子罰去做了粗活。她也不可能去深究什麼,左右不是她的事。既然魏植都不在意,她干嘛管那麼多。

不過,這麼一來,族里還是有人說是不是林氏容不下,所以才有了這一出。林氏坐著月子氣得牙癢。自己懷孕的時候通房伺候這是慣例,可是通房也懷孕的這在大家族就是少見了。分明是有人暗中坑了自己夫婦。而這個孩子這麼離奇的就給補沒了,還是吃了她賞的人參沒了的。外頭越傳越玄乎,說她是故意而為之的不在少數。

「女乃女乃,這如果不是巧合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杜嬤嬤說道。

「廢話!把那個丫頭叫來,我要好好問問。」沈寄不肯深究,她卻不能不過問。只是審問的來的結果,這事竟隱約與宋氏身邊的人有些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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