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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文字版首發]

軍師離開後的第四天,無暇就听到楊一提起,今早有薔薇國的人風塵僕僕地趕來慕府,不知道是急著送什麼信的。

是滴血薔薇的事?無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當天晚上,無暇換了衣服,再在頭上罩了個白色的布袋,就再次變裝成「神醫」,去慕府找若雪公主。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慕雪白就站在公主所住院落的外面。

這四天里,她曾經來找過慕雪白,可是慕雪白不肯見她,那現在也應該不會來陪她見公主。所以慕雪白這是……又迷路了?

慕雪白見到她,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扯著她的衣袖,拖著她離開。

無暇剛開始以為慕雪白是帶她去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听她「懺悔」自己的錯誤。(把匕首還給他的錯誤)

不過走著走著,她突然反應過來,就算慕雪白真的想把她待到什麼地方去……他也不認路。以他強大的路痴程度,他帶著她走了這麼長時間,只有一個可能——「小白,你要去哪兒?」

慕雪白終于肯開口了,「心雪閣。」

那不就是公主住的地方嗎?他剛才就站在出心雪閣的門口……

這一次換無暇來帶路,兩人很快就重新回到心雪閣。

公主本來就為尋找慕雪白未婚妻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而剛剛薔薇國皇宮派人捎來的信,更是讓她快要抓狂了。

看到「神醫」和慕雪白進門,她為難地站起身,僵著聲音說,「滴血薔薇……拿不到了。」

因為還在偽裝「神醫」,無暇只好用很平靜的語氣問她,「為什麼拿不到了?」

「派去送信的人回來了,」若雪公主有點緊張地看了眼慕雪白,「你們也知道,滴血薔薇只有一株,可是就在送信回去的前一天被人偷走了。」

無暇的腦海里一片空白,拿不到配制解藥必須的滴血薔薇,等著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條。少了一味重要藥材,就算易天灕醫術再厲害,也配不出解藥來。

沒有解藥,她就只剩找閻王去玩這一條路了。

已經听到了結果,慕雪白神色平靜地起身,已經扯著無暇的衣袖,就把她給拖走了。

出了門,被冷風一吹,無暇冷靜了一些。只是被人偷走了,那就是還有機會找到的。知道自己需要滴血薔薇的人就只有易天灕、裴亦辰和虞奇風,對于他們,她是絕對的信任,那就是說還有人一直在暗處盯著自己?而盯著自己的人原先顯然是不知道自己需要滴血薔薇的,只是听到消息後才去偷的,如今帝無雙已死,那就是說,這個人很可能是……

無暇不敢再往下想,因為接下來不知道有多長時間,她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隨時防備若雪公主認出她就是當時被慕雪白親吻的人,之後硬把她綁回薔薇國,逼她跟慕雪白成親。

等兩人走到沒人的地方,無暇摘下頭頂的布袋,「小白,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慕雪白轉頭看她,聲音平靜地問,「無暇姑娘一直把我當壞人?」

「……」慕雪白上次問過她一模一樣的話,之後就……所以無暇直覺地想到上次那一吻,差點要直接向後躲,不過她還是冷靜下來,站在原地沒動,「小白……一直太神秘。」說不上好人還是惡人,慕雪白在她心里,一直是看不清模不透,不管怎麼開玩笑,都會覺得跟他很有距離感的一個人。

慕雪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很淡定地勾了勾唇角,「原來問題還是出在我氣質太好。」

無暇本來以為他生氣了,還想老老實實道歉的,可是現在,立即被這句話打敗了……其實她現在心里很糾結,很想問慕雪白一句「你這是喜歡我嗎」?不然就算慕雪白那天生氣了,想要讓她以後都被薔薇國的搜查弄得焦頭爛額,也不至于「犧牲」這麼大,直接親吻她吧?!

可這句話,無暇實在問不出口。說實話,她現在連慕雪白是不是真的生氣都看不出來……慕雪白的心思,很難猜啊。

她還在糾結的時候,慕雪白卻給了答案——「無暇姑娘認錯的態度不錯,我允許你繼續表現了。」

「那小白你想讓我怎麼表現呢?」

慕雪白沒正面回答她,只是淡定地提醒她,「我最近廚藝越來越好了。」……「一炷香之後,無暇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情,坐在慕雪白家的廚房,等待慕雪白施展他的高超廚藝。」無暇姑娘想吃什麼?「跟上次一樣,慕雪白又是很有大廚風範地問她。

無暇的視線在廚房中已有的食材中掃了一圈,毫不猶豫地答道,」烤蘑菇!「無暇深刻吸取上一次的經驗教訓,不再選擇炒雞蛋這種簡單的菜肴——因為對慕雪白來說,任何菜都是不簡單的。這次她選擇烤蘑菇的目的很簡單——以慕雪白的功力,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廚房燒了,她對他很有信心……廚房一燒,慕雪白沒法再施展廚藝,她的腸胃也就安全了。

可出乎無暇的意料,听了她的點菜之後,慕雪白地淡定點頭,之後竟然開始洗蘑菇了。

慕雪白竟然知道蘑菇是需要洗的!雖然正常人都知道這點,但是上次他連雞蛋都不認識……

這個動作就已經夠讓無暇震驚的了,而緊接著,慕雪白竟然熟練地把洗好的蘑菇瀝水、去蒂、打花刀。之後他竟然就開始有模有樣地調醬料了……而且慕雪白的雖然動作飛快,但卻絕對不是隨手抓起一瓶調料就亂倒,無暇看著他優雅的動作,覺得自己簡直是在看大廚表演。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過後,新鮮出爐的烤蘑菇已經裝盤擺好,送到她面前。

烤好的蘑菇香軟滑女敕,醬汁的味道雖然濃郁,卻絲毫沒有破壞蘑菇本身的清香,反而帶來層次豐富的絕妙滋味。簡單地說,這是一盤絲毫不比宮中御膳遜色的烤蘑菇。不對,也許是比御膳更出色……因為她在宮中吃到的菜肴,通常食材都很復雜,像是這種用料簡單的菜式,其實才更不容易出彩。

無暇放下筷子,佩服地鼓掌,」小白的進步真快。「

慕雪白很淡定地接受稱贊,勾了勾唇角,」我是無所不能的。「之後他比了個手勢,笑道,」吃吧。「

無暇愣了一下,錯覺嗎?她怎麼覺得慕雪白剛才這句,聲音比平時溫柔了?

正在胡思亂想,慕雪白又突然問她,」無暇姑娘不打算開口讓我幫你找到滴血薔薇?「

關于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過了一會兒,無暇只好問他,」那小白會幫忙嗎?「」不會。「慕雪白答得語氣平靜也毫不猶豫。」……「那還問她!不知道慕雪白是不是還在為歸還他匕首的事情生氣,無暇也只好忍了,繼續吃她美味的烤蘑菇。」無暇姑娘不問我為什麼不幫?「」……那小白為什麼不幫呢?「無暇很配合地問他。」因為我在生氣。「慕雪白的聲音依然平靜,」所以我在這盤烤蘑菇里下了毒。「」……「無暇停下吃東西的動作,黑線地看著他。

還沒等她問慕雪白下的是什麼毒,他就接著說下去,」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中了薔薇之毒,滴血薔薇也是我派人偷的。「

無暇開始考慮再害慕雪白果奔一次。她正在考慮如何報復的時候,慕雪白突然勾了勾唇角,」其實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逗你玩的。蘑菇中沒下毒,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中了薔薇之毒,滴血薔薇也不是我派人偷的。「」……那小白剛才為什麼這麼說「

慕雪白答得氣定神閑,」因為我在生氣。「」……小白今天真是格外年輕幼稚。「無暇很真誠地稱贊他。小白你今天是被外星人附身了吧……

慕雪白更淡定了,」我也只對無暇姑娘你一個人這麼幼稚。「」……「無暇快要把自己噎死了。這次不是她多想了吧?這句話听著確實太容讓人誤會了。

還怕無暇想的不夠多似的,慕雪白接著說下去,」我的廚藝,也是為了無暇姑娘學的。「看著眼前石化狀態的無暇,慕雪白又勾了勾唇角,」其實我學下廚,是因為不想再吃別人做的東西。「」無暇姑娘覺得哪句是真的?「

無暇覺得她應該去找易天灕來看看慕雪白是不是病了……慕雪白到最後也沒告訴她哪句是真的,所以吃完蘑菇,無暇是暈著回祈福苑的。

才一走進院子,無暇就看到楊一和楊二捂著耳朵,抱頭蹲在院子角落里。這是干嗎呢?

無暇本來想過去問問,可再往里面走幾步,就听到虞逆風努力放柔,卻還是僵硬的聲音——」一千零三十七只鴨、一千零三十八只鴨……「

虞逆風在數鴨?無暇差點笑出來,也猜出是誰來了。

果然,沒一會兒,小芸芸困惑的聲音響起,」風叔叔,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困呢?「以前無暇數十多只鴨,她就困得不得了了呀。」……「虞逆風答不出來,連續數了一千多只鴨,他牙都快咬碎了。」風叔叔,是不是因為你沒有提那只會高興地對我‘嘎嘎’一聲的小鴨子呢?「小芸芸困惑地嘟著小嘴,認真地問他。」……不是。「虞逆風努力用平和的聲音回答她,之後立即轉移話題,免得小芸芸堅持要他」嘎嘎「一聲。」小小姐,就是因為這個呀。「無暇走進來,笑呵呵地報出相反的答案。

虞逆風綠了臉,把人拉到一邊,低聲問她,」去哪兒了!「」你猜?「無暇慶幸自己是趁他洗澡的時候偷溜的,不然現在沒拿回滴血薔薇,就沒法交代了。

唉!無暇在心里嘆了聲氣。

虞逆風平時听到」你猜「都會火冒三丈,可今天,他的關注點卻變了——」你怎麼愁眉苦臉的?「

無暇很憂傷地嘆氣,」因為我家小綠不會學鴨子叫。「」……「壓著火氣,虞逆風不理會她的胡說八道,」你剛才在愁什麼?「

無暇很欣慰地拍拍他,」小綠,你做了孕夫之後,越來越細心體貼了。「」……你到底說不說實話!「虞逆風把人拎到面前來,壓低聲音吼她。」說呀,「無暇很高興地告訴他,」小小姐正在等著你‘嘎嘎’呢,我在替你發愁呀。「」……「虞逆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小芸芸還坐在床上,正抱著被子,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好像真的是在等他」嘎嘎「。一向不忍心拒絕小芸芸的要求,可是這」嘎嘎「一聲……虞逆風的臉徹底綠了。」汪!「在虞逆風面前總是不敢出聲的小黃狗突然叫了一聲。虞逆風直接把無暇拎出房間,關上房門,免得她再氣人——當然,也是為了免得她听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咬咬牙坐到床邊,一張俊顏忽綠忽紅忽黑,正在呈現詭異的顏色變化,正考慮著如何開口。」風叔叔,你怎麼了?「小芸芸不解地眨著眼。」他在等你閉眼楮呀。「無暇自己又重回到房間里。

在虞逆風砍人之前,她動作很快地捂住小芸芸的眼楮,刻意壓低聲音,很深沉很有男人味地說——」嘎嘎~「」咦?剛才那聲音是風叔叔嗎?「小芸芸驚喜又疑惑地問。」噓……「無暇神秘地壓低聲音,」不要說得這麼大聲,小綠‘嘎’過之後,就躲起來了。「」為什麼呀?「」因為小綠他在害羞,偷偷躲起來臉紅呀。「」害羞「的虞逆風神情有點扭曲,趁著小芸芸的眼楮還被蒙著,悄聲出了門。」哦……「小芸芸听得半懂不懂,鼓著小臉點頭,」風叔叔還在嗎?「」不在了,他躲到院子里臉紅去了。「

門外的虞逆風有種沖回去殺人的沖動。

小芸芸以為自己听到了虞逆風難得的學鴨子叫,覺得心滿意足,再加上有無暇哄著,很快就睡著了。幫她掖好被角,無暇悄聲出了門,看到虞逆風還站在院子里。」你怎麼還不睡呀?「」你沒拿到滴血薔薇?「虞逆風突然問她。

無暇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不好騙,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猜到了。

虞逆風的臉色有點難看,她還想瞞著他?依她的性格,現在除了滴血薔薇,還有什麼能讓她愁眉苦臉的?

虞逆風並不知道滴血薔薇被人偷了,還以為是薔薇國不想給,」滴血薔薇的事,我會想辦法。「等成親之後,他會去薔薇國皇宮把滴血薔薇偷回來。

成親……虞逆風腦子里想的是提醒無暇,她在祈福苑里已經快住滿兩個月,很快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了。

可開口時,他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我有東西要送你。「」嗯?「無暇還以為自己是听錯了,虞逆風要送她禮物?尤其現在根本不是什麼節日。」本將軍給府里每個人都準備了新年禮物。「很火大自己剛才怎麼會蹦出那句話來,虞逆風拿出將軍的威嚴,很有氣勢地遞給無暇一個盒子。

拆開一看,無暇很驚喜地看到一個自己……嗯,縮小版的,白女敕女敕的自己。

盒子中的白翡翠女圭女圭大概有拇指大小,做成吊墜的模樣,雕工精致,有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小臉。」謝謝小綠,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帶著這個吊墜出門了?「

虞逆風難得地听到她說這麼順耳的話,不過還是拿出將軍的威嚴,假裝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那禮尚往來,你明天是不是也該抱著我送你的鴨子枕頭出門呀?「」……「他就不該送她什麼新年禮物,虞逆風擰著臉回房,拿出一尊白玉女圭女圭。跟剛才送給無暇的女圭女圭吊墜一樣,這尊白玉女圭女圭也有張跟無暇一模一樣的臉,想當然地,這是匠人按著虞逆風親筆畫的畫像雕的,他呆呆地看著白玉女圭女圭,」還笑!沒拿到滴血薔薇還笑!「真是沒心沒肺!嘴上沒好氣地數落著,虞逆風卻再也坐不住了,索性收起女圭女圭出門,叫楊一他們倆看好無暇。

之後他自己就直奔易天灕的灕王府,想要確定無暇身體內的毒性還能壓制多久。

草藥園中,易天灕還沒睡,正皺眉翻著眼前的一大摞書籍。他翻閱的速度極快,很明顯不是認真地在研讀內容,而是在查找什麼信息。

看見虞逆風進門,掃了一眼他的臉色,易天灕也猜出大概了。

他比了下眼前的大摞書籍,」我正在找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替代滴血薔薇。「

只是滴血薔薇是薔薇國獨有的東西,他現在翻閱的資料,也都是薔薇國的醫書,需要耗時很久,而且未必會有收獲。」如果一直用藥物壓制毒性,可以壓制多久?「」其實我沒有說實話,滴血薔薇五年前開過一次,還要再等五年才開花,無暇的毒必須要滴血薔薇開花是所滴出的汁液做藥引,目前我只能用一些藥材壓制她身上的毒性發作,但是這樣會對她的身體造成損傷,而且這種損傷會持續加重。以無暇的體質,大概只能撐上三年,之後就真的藥石罔效了。「」沒有其它辦法了嗎?「虞逆風用力地掐了下眉心。

易天灕忽然盯著他的神色,突然問他,」逆風,你喜歡……「根本不想承認那個女人是灕王妃,他皺了下眉,換了個說法,」你喜歡燕國的那個女人?

這一句問得語氣平靜,雖然聲音中帶著些厭煩,卻是針對灕王妃,而不是易虞逆風的,可不管他的語氣有多平靜,這個問題由他問出來,都顯得太過尖銳。

易天灕也意識到自己問得太直接,搖了搖頭,「逆風,我不是在質問你,如果你想問我,我可以老實回答,我很討厭她,但不是因為我喜歡男人,我很確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而且,我喜歡的是無暇。」

府里有什麼傳言,他自然也知道,所以特地加了句但是,同時也跟逆風說明自己的心意。以前他只是常常覺得逆風的反應奇怪,卻說不出哪里怪。

後來他也對無暇動了心,開始明白心里牽掛著一個人卻是求而不得的滋味,才知道,那時的逆風,就跟他現在一樣,只是盡自己所能地想讓喜歡的人過得更幸福而已,就算心里喜歡的人,即使心里沒有自己,也仍然想要義無反顧地幫她。

听到易天灕喜歡無暇,虞逆風微微皺眉,之後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重復了一遍他的話,「你討厭紅顏?」

跟無暇最開始的反應一樣,他也覺得這句話難以理解。無暇沒告訴他?易天灕皺了眉,也猜到無暇在想什麼,在心里嘆了聲氣,他找了個借口,「私人恩怨。」

為了防止虞逆風追問他,他又問出一個問題,「逆風,如果你心里還有別人,就不該跟無暇成親。」他刻意不提他們最開始定的是假成親的事,想看虞逆風是什麼反應。

而虞逆風也沒有反駁,獨自離開了灕王府。

——

這天夜里,無暇睡到一半,突然覺得屋子里多了個人的呼吸聲。

她嚇了一跳地睜開眼,從床上跳了起來。

「小白?」松了口氣,無暇擦擦冷汗,她還以為是軍師提醒過她的那個采花賊找上門了。

慕雪白就坐在桌邊,「無暇姑娘怎麼這麼緊張?」

「因為小白你的氣場太強大了呀。」無暇呵呵一笑,並不想多說。

慕雪白看出無暇根本沒說實話,卻也沒再追問,只是很淡定地提醒,「那無暇姑娘應該早點習慣。」

「為什麼?」無暇還在想她以後晚上應該小心一點,免得那個采花賊真的找上門來。心里轉著這件事,她就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因為無暇姑娘這輩子都會常常看到我。」

「……」

半柱香之後,無暇穿戴整齊地跟慕雪白出了門,走向京城東邊的麗水河。

雖然她是睡到一半驚醒的,現在卻半點都不困,因為她被慕雪白剛才那句話嚇精神了……

一路上,慕雪白只是告訴她地址,之後就不再說話,無暇一路光糾結了,走到麗水河邊,才想起這是什麼地方。

京中盛傳,在這麗水河畔放河燈許願很是靈驗,所以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會有很多人來這里放河燈。

似乎是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是求平安求子嗣求富貴這類,就是初一來,至于每月十五,來放河燈的人,就都是為了求姻緣。

今天,正好是十五。

無暇之前只是听說過麗水河,沒在晚上來玩過,所以來了之後,覺得很是新鮮。

現在已是深夜,麗水河畔卻是人來人往,不過拿著河燈的男男女女很多都不急著去河邊,只是眼神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著。終于發現了心上人的蹤影,就隔著人群,偷偷地兩兩相望起來。無暇失笑,這些人哪是來許願的,明明都是平時禮法束縛太多,所以借著這個機會,來見心上人的。

「小白也要放河燈嗎?未婚男子應該去河東畔。」無暇提醒他。

慕雪白的聲音平靜,「我不是未婚男子。」

「嗯?小白已經成過親了?」

「不,我是英俊的未婚男子。」

無暇安靜了一會兒,很真誠地看著他,「我能理解小白時時不忘自己很英俊這件事。」

「怎麼說?」

「因為小白英俊得讓人無法忽略呀!」

慕雪白很淡定地勾了勾唇角,「無暇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眼光。」

「謝謝稱贊。」

「那無暇姑娘怎麼還沒愛上我?」

「……」一句驚天動地的話就這麼輕描淡寫地問了出來,無暇又快要被噎死了,差點一頭栽進河里。

問完之後,慕雪白卻依然淡定,也不等無暇的答案,手直接拉住無暇的手臂,直奔賣河燈的小攤走去。

出門之前,兩人都易了容,所以能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自由行走,不然……不然就更能自由行走了。

因為河邊的人看見慕雪白,一定都丟下河燈就逃了吧……

「無暇姑娘喜歡哪個?」站在攤位前,慕雪白問無暇。

無暇被剛才那句話嚇得不怎麼淡定,看了一會兒,選中一個小兔子形狀的,「這個吧,這個很可愛。」

「沒有無暇姑娘可愛。」慕雪白的聲音平靜極了。

「……」無暇嚇得手抖了一下。

賣河燈的小販也听傻了,他可是第一次听到這麼直白這麼淡定的表白!

而把人嚇傻了的慕雪白依然淡定,選好了河燈,塞給無暇一個。

「姑、姑娘有什麼心願,可以寫在河燈上。」小販結結巴巴地提醒無暇,「別忘了留名字。」

她現在想許願,讓慕雪白不要再嚇唬她……無暇格外糾結地拿起毛筆,想了想,還是簡單地寫了句「身體健康」,畫了個大大的笑臉,又在底下留了個「暇」字。而她在河燈上寫心願的時候,慕雪白一直在一邊站著沒動。

無暇還以為他是在等她手中的毛筆,可等她寫完,把毛筆遞過去的時候,慕雪白就……她以前就知道,慕雪白的字極漂亮,這樣現場看他手起筆舞,更是覺得賞心悅目。可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重點是慕雪白根本沒接過她遞去的毛筆,而是順勢握住她的手,就維持著那個動作,帶著她在河燈上寫了個「白」字。寫完之後,慕雪白神色平靜地放開手,「我不踫別人踫過的東西。」他氣定神閑地解釋。

無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踫過別人踫過的東西的手就沒問題了嗎……

「小白在一品香里,踫過桌上的筷子。」無暇毫不客氣地揭穿他。

「那桌子是我常年包下的,沒人敢踫。」

「……小白你出門,很麻煩呀!」

慕雪白依然是平靜得不得了的聲音,「我要是不出門,也不會遇見無暇姑娘了。」

「……」這種說話方式太不像慕雪白的風格了,無暇有理由懷疑慕雪白還在生氣,所以這樣時不時地嚇唬她一下。

既然河燈都買好了,兩人就都放河燈去。別人的河燈上都寫著心願,放眼一看,慕雪白的河燈上只有一個「白」字,顯得格外奇怪。

「小白為什麼總是寫‘白’而不是‘英俊’呢?」

慕雪白很淡定,「我英俊這件事大家早已知道,不需要再提。」

無暇贊同地點頭,「小白臉皮厚的事,大家也已經知道了。」

慕雪白笑瞥她一眼,比了下她河燈上的字,「無暇姑娘想要身體健康?」

「嗯。」她其實還想寫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呢。找不到滴血薔薇,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什麼時候就去找閻王玩去了,唉。

丟開心里的煩惱,無暇轉過頭,問他,「小白許了什麼心願?」

「娶無暇姑娘為妻。」

「撲通」!這次無暇真的掉到河里去了……

掉進冬天的河水里,還慘遭大家圍觀,這些都不是大事。幸好易天逴過了三成功力給自己,上岸之後用內力把身上的衣服烘干,第一句話就是——「小白,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錯。」

「……」無暇反而松了口氣,慕雪白今天果然是故意在嚇她。

「那我該怎麼表現,才能讓小白原諒我呢?」無暇問得誠懇。

「不告訴你。」慕雪白答得淡定。

「……為什麼?」

慕雪白更淡定了,「如果無暇姑娘照做了,我就沒有理由繼續生氣了。」

無暇很想說一句「小白最近真是格外年輕幼稚」,可她記住上次的教訓了,怕慕雪白再蹦出來一句「我也只對你這麼幼稚」,只好咬牙忍了。

忍字頭上,也是一把刀啊……可無暇不問,不代表慕雪白不說。

「其實我也只跟無暇姑娘一個人生過氣。」他聲音很平靜地告訴她。

「因為我太膽大妄為?」看其他人把慕雪白奉若神明的樣子,慕雪白想跟他們生氣,也會有點困難吧。

「不,是因為無暇姑娘在我心里太特別。」

還是饒了她吧……

可慕雪白根本不打算饒了她,還繼續問下去,「無暇姑娘知道自己哪里特別嗎?」無暇覺得她現在主動跳河,會不會更特別一些?

「因為無暇姑娘能夠給我擋風。」

慕雪白笑瞥了眼無暇傻住了的模樣,之後就拖走她,「無暇姑娘今天氣質不錯,我允許你吃我煮的宵夜了。」

「……不吃了。」她嚇都快要被嚇飽了。

「吃胖一點,才能更好地為我擋風。」

「……」無暇終于體會到咬牙切齒的滋味了!

宵夜吃得太飽,再加上連連受到驚嚇,無暇晚上睡得並不安穩,天都快亮了,才睡得沉一些。

想當然地,這一天,她起的比平時晚了很多。虞逆風已經下了早朝,該是用早膳的時間了,無暇卻還在房里呼呼大睡。

因為慕雪白的關系,祈福苑中沒有常住的下人,反正他們就是兩個人住在這里,平時三餐幾乎都是無暇親自動手準備的。

所以無暇沒起床,虞逆風就沒吃的。楊一他們當然不能讓主子餓著,早早就回了將軍府,叫府里的廚子準備好早膳,送到祈福苑來。

其實將軍府的廚子,比無暇做的好吃多了。但是虞逆風卻沒什麼胃口,總覺得對面那個空空的座位讓他看著心里郁悶。

以前無暇坐在那里,總是讓他看著就覺得火大,現在她不坐在那里,他又看著郁悶……

虞逆風終于得出「正確」結論了,問題出在這張椅子上!總之不會是他有問題就對了……「楊一!」

「屬下在。」

「把這把椅子劈了當柴燒!」

啊?……楊一遲疑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主子,「主子,這……是無暇最喜歡的一把椅子。」楊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神色,接著說下去,「無暇說您個子太高,家里的椅子也都高,祈福苑中住過的主子又都比她矮,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把高度合適的椅子。」

「……將軍府的家具也該換了。」

將軍府的家具,明明是今年才剛換過的啊……但楊一可不敢揭穿主子的言不由衷,「是,屬下這就去叫管家準備。」

不過……主子怎麼好像沒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太別扭?想讓主子快點看清自己的心意,楊一大著膽子問了一聲,「那這把椅子?」

「……也不是那麼礙眼。」

虞逆風頗有威嚴地說了這麼一句,站起身,一臉嚴肅地走了。其實虞逆風雖然在感情上有點遲鈍,可又不是白痴,不會一點都沒覺察到的。只是他下意識地不想認清自己的心思,因為他現在的心思……真是讓人火大。所以虞逆風回房間欺負他的白玉女圭女圭去了!

中午,虞逆風和無暇在吃午飯。楊一匆匆跑了進來,「主子,灕王妃她……失蹤了,房間里還有血跡。」

虞逆風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就想去抓住了無暇的手。雖然這個想法看起來毫無根由,可乍听到這消息的一剎那,他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他要失去她了。不是下落不明的灕王妃,而是就在他面前的無暇,思緒一時紛亂如麻,他狠狠地掐了下眉心。

楊一看著虞逆風的反應,接著說下去,「灕王府里也是剛發現灕王妃已經失蹤,事情還壓著沒外傳。」所以……主子是會立即趕去灕王府,還是留在祈福苑里陪無暇姑娘?

「馬上去灕王府。」幾乎是在楊一話音剛落的時候,這句話就響了起來,可說話的卻不是大家都留意的虞逆風,而是無暇。

一刻鐘之後,無暇和虞逆風都來到了灕王府。

裴亦辰也已經知道灕王妃失蹤的消息,他也知道這不是小事。不過他對灕王妃的事情半點都不關心,管他大事小事,他都沒興趣管,所以還留在他的裴王府,根本沒過來。

「就是這里。」易天灕把他們倆帶到灕王妃所住的紅顏閣,反正附近只有虞逆風和無暇兩個人,易天灕根本不掩飾自己對灕王妃的厭惡,「這女人的地方,我不想進。」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逆風,你會出現,可真讓我失望。」

虞逆風心思正亂,根本沒注意他古怪的話語,無暇卻听懂了。易天灕不知道是她開口要求來灕王府,還以為是虞逆風舊情難忘,還掛念著灕王妃。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當時她不開口,虞逆風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若是真的這麼快就對灕王妃恩斷義絕,那也不是她認識的虞逆風了。揮開心頭的不安,無暇輕輕呼了一口氣,跟虞逆風一起走進紅顏閣。

來灕王府的路上,楊一已經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大致說了一遍。現場的情況也跟楊一說的一樣,房間還很整齊,沒人亂翻,值錢的首飾一樣沒少。不對勁的地方,都集中在衣櫃那一帶。衣櫃旁邊的地面上,有幾滴血漬,而衣櫃的油漆上有不太明顯的劃痕,無暇伸手確認了一下,覺得那應該是指甲劃過的痕跡。除此之外,這房間就再沒半點異樣了。

和灕王妃一起失蹤的,還有她的心月復丫鬟翠兒。

成親之後,易天灕從來沒進過灕王妃的房,大概是不想人多嘴雜,灕王妃很早就把紅顏閣里的婢女侍衛都撤了。現在主僕兩個都失蹤,灕王府里的人連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都不清楚。

失蹤?無暇盯著地上的血跡和衣櫃上的指甲劃痕,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如果是單純的綁架,早就聯系易天灕索要銀票了,況且灕王妃的房里有不少貴重首飾,綁匪怎麼會不拿?

可如果不是綁架……這會是灕王妃的又一個什麼陰謀嗎?轉頭看向臉色陰沉的虞逆風,無暇嘆了聲氣,現在她就算想跟虞逆風說灕王妃的真面目,也沒法說了。人都不見了還道人是非?怎麼看,都像是她趁著灕王妃不在,不能為自己解釋,故意栽贓陷害。

兩人出了紅顏閣,卻看到已經離開的易天灕又回來了,「逆風,我要為無暇針灸。」

因為無暇中了薔薇之毒,這些天易天灕經常會送些奇怪的藥去祈福苑。以為這次只是單純的針灸,虞逆風並沒多問,只是點了下頭,就帶著無暇走向草藥園的方向。

他的選擇讓易天灕微微挑眉,卻還是故意問他,「逆風,你不急著回去調派人手?」易天灕說話一向語氣淡然,現在的這句,聲音中卻隱隱有點火藥味。

「我已經叫楊二他暗中去找了,」無暇及時插話進來,把虞逆風向外推,「你先回去吧,針灸太嚇人了,小孩子看了會做惡夢。」

「……別再胡說八道!」無暇想了一會兒,又改了主意,「那就留下看吧,要是你晚上怕得睡不著,我可以給你數鴨子。」

「……」虞逆風氣黑了一張俊臉,沒好氣地問易天灕,「針灸要多長時間?」

「三個時辰。」易天灕隨口胡扯。

「三個時辰後,我過來接你!」虞逆風擰著臉叮囑無暇,「不許亂跑!」

「小綠再見!」

「……」

易天灕看著虞逆風的背影消失,才苦笑搖頭,「你真護著他。」

「呵……有嗎?」無暇搔了搔腦袋,她怎麼不覺得啊?

易天灕往常都很讓著無暇,看到她這種明擺著是不想多說的反應,應該是會配合地轉移話題。可今天,他卻執意要問下去,「你為什麼喜歡他?」

「……」無暇不答,她感覺自己還喜歡裴亦辰呢,關于這個問題,她真的不知道,算了,裝糊涂吧。

「好了,」易天灕終究還是不忍心太逼她,「針灸去吧。」

其實就像無暇所說的,在他們來灕王府之前,她就已經讓楊二他調派將軍府人手,暗中開始找人了。不管灕王妃是真失蹤還是假失蹤,早一天找回她,事情就早一天結束。

離開灕王府的時候,虞逆風以為自己也會去找人的。可他卻提不起精神來,心里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堵著,那種強烈的不安,讓他沒法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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