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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午孫老爺都待在家里沒有去書院,冷靜下來的董惜雲一個人支著頭坐在窗戶底下的大書桌邊上,看著像是在臨帖,實際上卻心不在焉,一雙美目時不時地朝孫氏夫婦的房門口看去。

午飯後他們便一直在屋里商議事情不曾出來過,早先吳氏提起過想撮合女兒與賀家三公子的好事時孫老爺激烈反對的態度還歷歷在目,如今換成了賀家的老大,不知老人家作何態度?

正思忖著,忽听門口有人說笑,彈出窗外一看,只見她舅母金氏笑呵呵地扶著侍書的手進來了,這才想起方才吳氏曾打發侍書出去,想必就是請她去了。

孫老爺與吳氏的兄長吳老爺是打小一處長大的舊交,結了親之後兩家走動得越發親厚,這金氏生得白白胖胖的一張利嘴極會說話,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已經嫁人了,還有一個比孫秀寧小一歲,如今還不曾說人家。

這金氏一路上早已听了侍書的解說,當即心花怒放了起來,若寧丫頭果真當上了南安侯府的大*女乃,那他們老吳家可也算是侯府的親戚啦,她小女兒將來的婚姻大事豈不更加好說了?

不求大富大貴,賀家外四路的遠親遠戚隨便掃掃,總也比他們家的日子好過些。

可這如意算盤還沒來得及打響,侍書一句我們老爺太太不太情願呢,又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因此急忙忙地叫隔壁人家的小子給她雇了頂轎子風風火火地就上門來了。

吳氏的性子一向軟弱,遇到大事除了孫老爺以外凡事都喜歡請教她這位嫂子的主意,如今也是她主張請她來一同商議的,見了她如何不高興,忙一把拉住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絮絮叨叨說了一遍。

金氏最好個張家長李家短,听到吳氏說起賀家的各色人物何等排場,滿心里艷羨都來不及,又見她問她的主意,當即拍了拍大腿笑道︰「怎麼怨人都說我這個小姑子老實、心眼實誠的,這樣的人家,就是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就是找著了也模不著門道進去如今人家巴巴地上門來求親,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喜事,你們如何不應?」

吳氏此時心里早已活絡得厲害,覷著孫老爺的臉色倒還好,便將早先他同自己說的話又給金氏說了一遍,左不過就是男方娶過親又有兒有女的難伺候,男方是京里的大官權貴,說到底總怕自家的閨女將來受委屈。

金氏听完卻不以為然地把頭直搖,又向孫老爺道︰「妹夫是個最最精明的,如今怎麼也婆婆媽媽杞人憂天起來?要說委屈,所謂多少年的媳婦兒熬成婆,哪個女兒家嫁人之後沒受過公婆刁難呢?與其嫁給市井人家對著個大字不識有理說不清的惡婆婆,知書明理尊尊貴貴的公侯夫人豈不更好嗎?」。

這話說得孫老爺心頭一動,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寧丫頭自小喜歡讀書,是個極安靜的孩子,要真遇上個三姑六婆似的潑婦婆婆,只怕就是死在她手里也未可知,高門大院的人家都是死要面子講究體面的,想必不會有小門小戶那種對兒媳婦兒橫看不是鼻子豎看不是眼楮的事情。

金氏見他只顧低頭抽煙卻不反駁,知道他有點听進去了,便忙跟著又道︰「就算已經有了兒女,那些個人家哪個孩子不是女乃媽子大小丫鬟一大群地圍著,難道還要咱們家姑娘抱著還是喂飯不成?能苦她什麼?吃的穿的都是頂好的,寧丫頭心眼兒又好,說起來只要她大大方方的,還不是拿著侯爺家的銀子管他們家的孩子,自己還做個賢良人嘛這能有多難?」

所謂話糙理不糙,一番話說得孫老爺和吳氏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吳氏見她面前的茶盞快空了,忙親自給斟滿,跟著又朝她男人笑道︰「要我說的你是再不肯听的,如今大哥大嫂子也這麼說,你看如何呢?說句不怕冤枉好人的話,我還有另一樁心事放不下。」

孫老爺眉頭一蹙,「這是怎麼說?」

吳氏猶豫著抿了抿嘴唇,「方才我就在想,若咱們回絕了賀家,那他們家豈不是很沒有面子?若有心記恨上咱們,以後誰還敢娶我們寧兒為妻?就算他們家不理論,這事兒傳起來,只怕也有那起子糊涂東西不敢再同咱們家做親戚的呢」

孫老爺被她說得愣住了,起先怎麼竟沒想到這一層?

女兒已經十六歲了,若再不趕緊把親事定下,難道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嗎?

想想不由更愁了,誰知那金氏還嫌不足,跟著又繼續攛掇道︰「寧丫頭還只是其一,後頭還有個齊小子可如何是好?不說與賀家做了親家那小子將來的路有多好走,只說把賀家給得罪了,咱們小子將來可怎麼說?便是考取了狀元郎,侯爺一听說是咱們家的,輕輕巧巧一句話叫咱們齊小子到個山疙瘩里去做縣令,一輩子回不來京城,那可怎麼辦?」

「啊?這,這……這可不行啊不行啊我可不能同我的齊兒分開啊」

吳氏一听這話立刻就急了,捏著帕子眼看就要哭出來,孫老爺臉上雖然淡淡的,心里道理也變化了起來,連著抽了好幾口煙之後方用煙管敲了敲桌面道︰「便是咱們同意,到底是女兒的終身,怎麼也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金氏一听這話軟和,當即拍了拍胸脯︰「大姑娘最听我的話,我去同她說去」

這婆娘一向說風就是雨,這頭話才說完,立馬抬腳就往董惜雲房里走,吳氏一會兒看看她的背影一會兒回頭看看孫老爺,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孫老爺坐了半晌方搖了搖頭,「罷了你跟著看看去吧,好好給閨女兒說說,別嚇壞了她。我還是那一句,咱們不是賣女兒求富貴的人家,寧兒將來若得富貴自然是好事,若平平淡淡過過小日子,也不見得就是吃苦了。你且看她自己的意思吧,不許強她。」

「誒,那我去去就來。」

吳氏知道這已是她男人最大的讓步了,方才金氏得到了小兒子的前程,算是真正捉住了老爺子的痛腳。

孫家三代單傳,到了這一代又是獨子,若因為他姐姐的親事上帶累了他,那他們夫妻兩個將來到了地底下,有什麼臉面去見孫家的列祖列宗?

想想似乎總歸委屈了女兒似的,因此見了董惜雲的面,不由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董惜雲听了金氏一番繪聲繪色地講演心里卻忍不住好笑,這婆姨著實有趣兒,把賀家說得好像是她家的後花園子似的,再叫她說下去,只怕王夫人就要成了她自小要好的金蘭姐妹了。

因此便故作無意地干咳了兩聲,「寧兒知道二老和舅母都是為了我好,不過自古婚姻大事全听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女兒自然也全由爹娘做主。」

金氏听了這話當即哈哈笑了起來,扯著吳氏的胳膊晃了晃道︰「可不是我說的?寧丫頭是個最懂事的孩子,偏偏你們兩個老的愛操心罷了。」

吳氏尷尬地笑笑,回過頭攬起女兒的肩膀,總覺得越發瘦削了些,不由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錢婆子那里收到了孫家的消息自然喜不自勝,談成了這麼一門親事,賀府給的賞銀肯定是不會少的。

賀錦年被賀老爺和王夫人叫到跟前耳提面命地囑咐此事時,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賀府準備這幾天就過文定了。

起先他自然是不情願的,不好明說怕嫻兒不高興,不過拿著孩子當借口,只說瓊姐兒年紀小,身子又弱,白眉赤眼地來了個繼母,萬一唬著孩子了可怎麼辦?

那孩子自小沒離開過她親姨娘身邊,萬一新女乃女乃要將她母女分開,把孩子哭壞了可怎麼辦?

賀老爺一向不管家里這些事兒,沖著王夫人硬邦邦甩下一句,「你生的好兒子,你自己料理去」便抬腳就走,王夫人知道他必是去了最寵愛的小老婆白氏房里,心里本來就不痛快,又見兒子不听話,不由恨得只敲桌子。

「她一個十五六歲的黃花兒大閨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能知道怎麼嚇唬小孩子?瓊兒還叫她姨娘帶著,這個我做主了,新女乃女乃想必不會提,畢竟她自己還沒孩子,如何知道帶孩子的事兒,你別滿心里胡思亂想給為娘添亂,當初可是你自己答應的,有了合適的姑娘就成親」

說完也不給他兒子胡攪蠻纏的機會,二話不說扶著海棠的手就進了內堂,賀錦年看父母的意思決絕,哪里還敢再胡鬧,不過心里對這新老婆卻已經先出了些許厭惡與不忿來。

賀從蓉得到消息後心里倒喜歡得緊,只等著董惜雲過門便多了個伴兒,不過如今已經定下了親她便不大好常去孫家走動了,閑了姐妹倆便寫寫信叫小廝傳著,惹得侍書也忍不住笑話她們,這要成親的要是她們兩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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