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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錦年听她說得言辭懇切分毫沒有藏私的樣子,漸漸對她心生敬服,但想起嫻兒和瓊姐兒,又舍不得叫她們受委屈,少不得又言辭閃爍囑咐董惜雲道︰「嫻兒自小可憐,娘家幾乎沒人了,只有個不成文的哥哥,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還得靠她接濟。她其實真是個好性兒的,日子久了你自然知道。」

董惜雲低頭撥弄著左手手腕上一串血珀瓖銀龍珠手釧,臉上淡淡的,「爺也別忒看不起人,不看別的,只看她伺候了爺這些年,又有了姐兒,我還能虧待她不成?」

說完便丟下他不理,自顧自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篦頭發,賀錦年見她成熟穩重的時候條條理理頭頭是道,這撒起嬌來倒也媚得絲毫不走樣,心里越發喜歡,忙跟著到她身後一把將人抱住,湊到耳邊小聲說起了好話。

「看我這笨嘴拙舌的,難怪女乃女乃生氣,以後這一房萬事都交給女乃女乃,我要再多嘴,你只管罰我。」

他身上一股子陌生的脂粉香氣強烈地刺激著董惜雲的口鼻,她轉過頭幽怨地看他,暗地里不動聲色地從他懷里月兌了出來。

「論容貌嫻兒確實是個絕色,莫說是爺,若我是個男人我也愛她,只求爺把這份心思多少遮掩遮掩放在心里頭,別三天兩頭到我這里來表一表,可不覺著扎人心麼?」

說著一咬牙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立時便疼白了臉,眼楮里也水霧蒙蒙起來。

賀錦年本來就喜歡女兒家嬌嬌柔柔的,如今的董惜雲又正是豆蔻芳華千嬌百媚的年紀,這麼含嗔帶怨的一番話說得他一顆心幾乎都要酥了,還不立即摟著人賭咒發誓心里只有女乃女乃你一人麼?

董惜雲哪里吃他這一套,面上感動地幾乎喜極而泣,心里的盤算卻未動分毫。

如今瑜哥兒的處境總算緩和了些,她也可以抽出些心思來好好琢磨報仇的事。

她本是算盤打得極爽利的商戶女,賀錦年、嫻兒、賀老爺和王夫人,一個也別想賴賬。

但只靠她一人之力卻又很難成事,只怕還須好好合計籌謀一番。

賀錦年見她垂著頭伏在自己懷里不說話,只當她听見自己那些羞人的情話臊了,想想到底是才過門的新媳婦兒,可不臉皮正薄著麼,便故意在她耳根邊吹著熱氣撩她,「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歇了吧?」

若說洞房花燭是免不了的坎兒,可今天董惜雲卻並不想叫著畜生遂了願,便輕輕推了他一把。

「寧兒也想伺候爺,不過下午姐兒被我冷著臉數落了一頓,這會兒只怕正不自在呢,爺還是過去看看。我在家時常听我娘說,夫妻兩個管教孩子,需得一個扮黑臉唬著,一個扮紅臉哄著,這樣孩子既得了教訓知道上進,心里又能體諒出爹娘其實疼他,將來方能成才。」

賀錦年听著在理兒,「都說嚴父慈母,你才進門怎麼就肯辦起這個黑臉來了?要換做別人可不知要怎麼寵著她來討好我呢」

董惜雲輕聲嘆氣,「爺一向寵著她,好端端地忽然嚴苛起來,只怕要叫孩子寒心。她畢竟年紀小,能想明白的道理沒有這麼深。但若放任她驕縱下去,將來嫁了人做了親再出紕漏,別說姐兒的一輩子算完了,咱們賀家也少不得有失臉面。」

說來說去,全是為了瓊姐兒將來好,既要好生教導她,又不能傷著孩子的感情。

便是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

賀錦年想想瓊姐兒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野種」這種市井粗話來,要不好生管教,將來沒準真要闖禍,忽而轉念一想,孩子天生可是帶不來這些胡話的呀

遂皺了皺眉,「女乃女乃既有如此心胸,姐兒的將來少不得就托在女乃女乃手里。這孩子生在咱們南安侯府這樣的人家,自己生得又好,長大後少不得千挑萬選給她尋個好人家。若她能隨你的性子,什麼樣的婆家能不滿意?孩子生來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如今學了那些胡話,只怕要將她身邊的人都查一查。」

一番話既夸了自己的女兒,又抬舉了董惜雲,賀錦年心里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口才。

董惜雲臉上一紅,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我才來,哪里能夠服眾?那一邊屋里少說都是服侍了好幾年的老人,若我貿貿然拿人問話,只怕叫人背地里議論我容不得爺身邊的人,有意找她的茬兒呢。」

賀錦年一拍胸脯,「這是我許了的,誰敢亂嚼舌根?得查,明兒就查」

二人既商議定了,賀錦年便半推半就出門朝嫻兒那邊去了,白蘭站在門口心里七上八下地給他提燈籠,白天一時口快給了嫻兒沒臉,當時心里受用,可這會子又有點怕賀錦年的怒氣。

誰知賀錦年卻心平氣和的,還比平時格外多看了她幾眼。

「你老娘是太太屋里的老人,規矩道理都是不差的,我因看著你很好方抬舉了你,如今看來你果然不錯。」

白蘭怎麼也想不到他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過去可是只要嫻兒紅一紅眼楮,他就能把滿屋子人都罰得出去領一頓板子的呀

想想不由拿眼角覷著董惜雲的屋子,將來可再不敢覷著新女乃女乃年輕就小看她,可是個厲害的主兒。

好不容易只怕打發了賀錦年,董惜雲心里記掛著瑜兒,身上雖說是皮外傷,但都傷在關節上,行動都會踫著生疼。因此便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卻披了件半舊不新的棉襖朝他房里走去。

瑜哥兒白天受了驚嚇,身上有傷心里有氣可又不敢哭鬧,到了傍晚便發起低燒來。碧草等人不敢去報給董惜雲知道,生怕被嫻兒借機生事,請不來大夫反倒給孩子再添一頓氣惱,因此只得守在他床前拿帕子蘸著冷水給他敷在額上。

忽地听見門簾子悉索一動,竟見董惜雲躡手躡腳走了進來,遂忙站起身行禮問安。

「女乃女乃……」

「噓……」

董惜雲用食指踫了踫嘴唇不叫她出聲,放慢了步子走到瑜哥兒床前坐下,看著架勢便知道孩子是發燒了,心里越發難受。

「全是我的不是,我原該護著他。」

一個是心心念念的親生骨肉,一個是自小一處長大的情深忠僕,董惜雲滿心里有多少話想說,可又堵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最後月兌口而出的,卻只有半句不知道怎麼往下說的話。

碧草有點驚訝地抬起頭看了看她,又迅速低下頭去,似乎琢磨著該怎麼回話,半晌方低聲道︰「女乃女乃也有女乃女乃的難處,嫻姨女乃女乃在家里是什麼樣的地位,除了太太誰又敢動她。」

董惜雲將瑜哥兒的一只小手包在掌心里撫模,「你既說得出這話,可見不是個糊涂人。先大*女乃已經沒了,你自己在這里的處境又如何?當初為何不隨董家的人去呢?」

碧草咬著唇不說話,董惜雲靜靜地看著她,有些後悔說了這些話。早知她必是忠心的,又何必狠心拿出往事來試她,彼此徒增憂傷。

彼此幽沉默了一會兒便幽幽嘆道,「你們先大*女乃若地下有知,必感念你對她的情意。」

碧草聞言雙肩微微一顫,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她腳邊咚咚咚磕起了響頭。

「若女乃女乃肯看顧著我們可憐的哥兒一些,不求別的,只求別再餓著他動著他,別叫人打他。若女乃女乃肯答應,奴婢做牛做馬做豬做狗做什麼都行,一輩子感念女乃女乃的恩德。」

董惜雲強忍眼里的淚花,彎腰扶起她來,更覺著自己走下面這一步是對的。

她也知道一旦有個閃失,自己很有可能被人當做妖孽綁起來燒得尸骨無存,可在這到處都是眼楮耳朵和陷阱的侯府里,她必須有個真正的貼心人,與她一道護著瑜哥兒走以後的路。

「蠢丫頭,冰稜柱遇著熱氣就化了,如何天長日久地放在屋里裝飾?」

輕輕吐出這句話,果然見碧草的臉上刷得失去了血色,一雙眼楮瞪得大大的,也不顧什麼主僕之別,一把緊緊握住她的手。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方才說什麼?」

董惜雲再也忍不住眼里滾燙的淚珠子,當即啜泣著把話又說了一遍。

當年碧草剛被買進董府,就被分到了她屋里伺候,兩個人都不過七八歲大的年紀。

那個冬天下了場大雪,碧草見太陽照在屋檐上垂下的冰稜柱上亮晶晶的煞是好看,便費了好大的勁兒爬上去敲下來送給她,說要給她裝在瓶子里賞玩。

這件事幾乎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事後隔了許多年,偶爾都會拿出來說著取笑。

董惜雲抬起手擦了擦她臉上止也止不住的淚水,自己的聲音卻仍舊哽咽著。

「你一向最老實,當初瞞著我們太太偷偷爬樹摘柿子,明明是紅芍丫頭貪吃來不及跑,你卻傻乎乎地回頭等她和她一同受罰,最後那柿子還不都進了我的肚子里。」

碧草听了這話哭得更凶了,雙手顫巍巍地在她臉上模索,心里分明已經深信不疑,卻總要找個能讓自己信得過的理由似的。

董惜雲試著將自己前世往生之後的事簡單地說給她知道,其實她們小時候也都听過一些借尸還魂的鬼怪故事,如今真這麼來一出,倒也不是那麼難說清楚。

起碼碧草信了,摟著她哭得肝腸寸斷,差點把瑜哥兒吵醒。

碧草問她今後如何打算,董惜雲默默垂了一回頭,「走一步看一步吧,找準了時機,咱們帶著瑜兒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走?這麼大的家業就拱手讓給那jian貨生的兒子麼?」

碧草臉上盡是恨恨的不甘,董惜雲拍拍她,「自然沒這麼便宜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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