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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太太幾年,也沒進過庫房,早想跟著春卯姐姐開開眼,哎呀,羨慕死人了」

「看到沒有,太太說她是上京官家教出來的婢女,那架勢趕得上咱們小姐了。」

……

夏辰一出庫房,回到院子,冬戌早把她得了太太、春卯另眼相看的事跡流傳了一遍,其他的小丫鬟看她的臉色既是欽羨又是嫉妒。

冬戌一見夏辰出來,也酸不溜秋的冒出了一句,「咦?夏辰,你看到什麼好東西了,說出來听听,也給姐妹們解解饞吧」

夏辰哪高興理她,只道,「沒什麼,就幫春卯姐搬了箱子。那屋里陰沉沉的,什麼好東西能瞧見。」說罷撿著掃帚就去掃地了。

冬戌朝她啐了一口,「太太的東西不好,你有更精貴的寶貝不是?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眾人皆訕訕的散了。

夏辰一回破園的屋子就見尺素虎著臉正等著自己。原來尺素替夏辰收拾鋪蓋的時候翻出的碎布包著的藥丸,夏辰好說歹說哄她病好了,又去井邊打了兩桶涼水給二人去暑洗臉,抹了席子,給她看看自己精神尚好,又有一把力氣。尺素才肯罷休,只將藥丸子收到貼身的檀木扣匣里,掛在了脖頸上。

夏辰見此事作罷心里一寬,屋里來回有人走動,也不敢打坐,就敞著雙腿,靠了牆,半眯了眼楮,默默運起了口訣。

晚間風涼,其他丫鬟也有坐在天井里就著月光趕些主子活計的,也有三三兩兩拉扯閑話的。尺素小心地挨著她,將頭靠在了夏辰的肩上。

「你怎麼不出去乘乘涼,這南邊入秋了還這麼熱。」

尺素趕緊以手做扇給夏辰扇起風來,「這是秋老虎,趕不走的。姐姐熱嗎?那我不靠著你了,我是最不怕熱的,夏天最容易過去,就有些畏寒,不知道府里冬天給發多厚的棉被。到時候,我和姐姐擠一擠,也就不冷了。」

夏辰眯著眼楮笑她道,「你昨天還說要當小姐跟前的大丫鬟呢,還要一個人住一間屋子呢,今天怎麼倒惦記起棉被來。到了小姐跟前,小姐有的,你跟著沾光,還怕凍死你不成?」

「姐姐別打趣我了,我哪里說過要一人一間屋子,我要和姐姐一起住呢。玉寒如今就和玉雪姐姐住一間屋,就挨著小姐。」

夏辰見尺素的語氣倒有些像冬戌的酸味,又笑道,「你可要搶了她們的屋子?」

尺素趕緊貼在夏辰耳邊,「玉雪姐姐就算了,那個玉寒和我們一天進來的,姐姐說她是壞人,憑的讓她在享福,連隔壁屋子的玉霜都給她挑唆著挨了小姐的罵。」尺素頭撞了撞牆,隔壁屋子與這屋只一牆之隔,那玉霜就是當日拿洗腳水潑自己,給自己使下馬威的。不過平日里,看她心直口快的,也並不像多壞的人。

尺素以為夏辰會問她緣由,哪知夏辰還是眯著眼楮跟睡著似的,一刻聒噪的心,也沉靜了下來。

「你們最近都做些什麼呢?」良久,夏辰真氣轉夠一個周天,五髒六腑漸漸有些舒適才問了尺素。

「在趕活呢。小姐要親自給她曾外祖母、外祖母、舅母們還有表兄弟表姊妹們繡東西,每夜都要熬會子才睡。玉雪姐姐帶著玉寒做些簡單的,襪子、鞋,還有荷包、扇袋子……跟要開繡坊鋪子一樣,做個不停的。我們一些小丫頭就打打下手,玉寒跟玉雪姐姐說我手藝不錯,趕著讓我去幫忙呢,恐怕也就這幾天呢」尺素心里一涼,「可我,可我的眼楮……」

「你可知道荷包是做什麼的?」

這個尺素听玉雪說過,趕緊道,「我知道,玉雪姐姐說過,荷包大多是裝了銀錢打點柴府里體面的下人,也是怠慢不得的。小姐昨天還和她掰著指頭在數,大舅太太、二舅太太跟前幾個媽媽,表小姐、表少爺跟前幾個大丫頭,老夫人眼前誰誰誰不能輕視了,連門房、管事婆子都一一列了單子,還說若是出去串門子也要用到,我的天,一人見面就要發一個,還不忙死我們了。」尺素吐吐舌頭表示不可思議,「那緞子,我們鄉下再殷實的人家也不舍得做衣服的,就隨意裁了做些零散的東西,真是可惜。」

「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麼,這次拜壽說不定關乎二小姐一生的前程,她自然要費上十二分的心。等你跟著小姐體面了,日後有的是人塞這些東西給你,連荷包帶銀子,你一年光收這個就收手軟了。以後什麼長生丸、長壽丸,配上一壇子,只當零嘴吃吧。」

尺素紅了臉道,「姐姐又打趣我,我哪要什麼荷包,就是碎布包著錢給我,扔臭水溝里,我也樂得去撿上來。」

「這哪單單是給打賞,不過掙個名聲。那丫鬟奴僕們嘴碎,得了小姐的好,偶爾夸小姐一遍,她們不會夸小姐打賞的錢多,只要說一聲時府里的二小姐最有家教,跟前的丫頭們針線都是頂好的,上次賞咱得荷包繡活如何如何,自然給小姐傳了美名。」夏辰一通感慨。

尺素有些疑惑,並不太懂。

夏辰又道,「這還只是有頭有臉的,像咱們這等小丫頭,主子們心好,也會賞一把子錢。你要能跟著小姐去了上京,少說也能多得三五兩銀子,遇到大方的太太小姐們,更不必說了。」

尺素嘴快道,「這種好事,哪輪的上咱們。」

夏辰沉聲,「那也未必」又問道,「要是真讓你做扇套子、鞋襪能不能上手?」

尺素道,「這些娘都教過的,小時候沒怎麼用心,這幾日看著姐姐們忙東忙西的,略微也學了點,應該是可以。就是顏色……」

夏辰心一沉,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幫到尺素,突然想到尺素說過碎布包錢,腦中靈光一閃,讓尺素將包那藥丸的碎布拿了出來,拽了一團席子下的稻草,卷成一團,用布裹了,又拿線扎緊了口子。

尺素好奇地看著她行動,「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待東西包好,夏辰攤在了尺素眼前,「要是這里面裹著錢賞給你,你高興不高興?」

「只要里頭有錢,自然是高興的。我管它是用什麼包的。」

夏辰惦著手里的碎布包又問,「那比起那些得了荷包的人呢?你會不會生氣?」

「我也知道荷包是打賞體面的下人的。咱們這種小丫頭,有一口賞就不錯了,如果再用東西包著,做得精巧一些,也是有了臉面。」

「那不就成了」

尺素還是不明白,「怎麼成了?」

「你呀,你呀」夏辰怒其不爭地拿指頭彈了她的腦門,「如果哪日得了機會,你就把這主意說給二小姐或者你那個什麼玉雪姐姐听。不過包塊碎布,做得精巧些,既省時又省力。里面塞上十來個銅錢,口子用精細的穗子扎上了,既小巧又有新意。到時候二小姐既討好了柴府那些體面的下人,又不得罪那些個末等小丫頭,兩頭都落好,又不廢什麼大事,她自然是樂意的。你就專門給她打穗子,都挑一種顏色的線,自然不用擔心出丑。」

「哎呀,姐姐,你什麼都替我想到了」尺素滿臉的感激,頭都埋到了夏辰肩上。

「喏,賞你的」夏辰將那團布包草塞進了尺素手里。

尺素滿臉悅色,歡喜得接了,「奴婢謝小姐賞賜」

多麼耳熟的聲音,似乎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無數個人,不同的臉,不相干的理由。有笑眯眯拿著的,有恭敬接著的,還有跪在地上全身發抖的……很多的人都對著她說過這麼一句‘奴婢謝小姐賞賜’。

夏辰下意識道,「免了,退下吧」

尺素睜著一雙大大的杏眼,疑慮地瞧著她,「姐姐你說什麼?」

夏辰回過神,尷尬地掩飾了眼中的高漠。

尺素見她不答,依舊挨著她撒嬌道,「若是姐姐在二小姐跟前,哪里還由得了那個玉寒得意。」

夏辰將尺素摟在了懷里,一陣唏噓。

伊蘭,你去了哪里?

對不起,對不起。

夏辰在心里默默的念著。又看著懷里的尺素,一時不知所措,怔忡之間,兩行清淚竟然不由自主的從眼角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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