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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落花人獨立

()當我所堅持的信仰不再,

當我所依賴的肩膀遠去,

那麼,

我強作的堅強,

並不是為了給別人看,

而僅僅是為了

去平衡那搖搖欲墜的世界。

冷彥軒漫不經心地走到游樂場門口,回頭又望了一眼摩天輪上的小女孩,終于邁著輕松的步子走出了游樂場。游樂場外面不遠處有一家咖啡廳,名為「心悅咖啡廳」,可能是想要和游樂場的名字來個遙相呼應吧,環境還算可以,最主要的是安靜,身處鬧市之中,還能保持咖啡廳該有的本色,實屬不易。而在這樣一個嘈雜的環境中,咖啡廳就顯得突兀而高貴,自然成為了冷彥軒的首選休息地,沒辦法啊,還得等花月岩那家伙,今晚他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走進咖啡廳,冷彥軒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四下環顧了一周,雖然還小,但是這幾年來,他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保持高度的警覺性。左側方看過去,就是游樂場的大門口,又想到了那個小女孩,冷彥軒不禁多看了一眼。剛欲收回目光,卻看到游樂場門口偏右點的位置有一對中年男女,雖然有一定距離,雖然那對中年男女只是相對而立,但冷彥軒可以斷定他們在吵架。街頭吵架,這樣的事情,毋庸置疑,一定早就被列入冷彥軒的黑名單里了。可是,今天的冷彥軒就是很莫名其妙,就是很多管閑事,竟然沒有產生厭煩的情緒,甚至連目光都沒有收回,一直觀察著那里。

「伊寧,我們離婚吧!」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低聲說道,但是語氣中卻透著不可商量的堅定。

「不!亦輝,你在開玩笑的對不對,我們不會分開的是不是?」一個女子急急地說道。她的發絲有些凌亂,但她顧不上去整理,死死地拽著男人的臂膀,抬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風過,滴滴滑落在白皙的臉龐,然而這眼淚,卻再也無法牽動男人的心湖。

男人的俊臉上漸漸逸上不耐,漠然地開口︰「你知道的,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放手吧,我會感謝你的!」

听到這話,女子一怔,但還是死死地拽住,一點也沒有松手的跡象,她已經無力了,她怕一松手,便會癱軟在地上無力撐起。想到了那個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每個笑都甚是甜美可愛的女兒,女子努力地向游樂場里面望了望,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繼續哀求道︰「不,亦輝,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我……」

「趙伊寧,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不要再做夢了,我早已經不愛你了,不愛你了!」男子顯然有些火大,揚高聲音打斷道。這邊的情況很快便引來了路人的視線,不過大家都只是淡淡一瞥就離開了。哎,這年頭,這樣的感情戲幾乎天天都在上演,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是管好自己吧。

然而,那男子聲音卻輕了下來,淡淡地重復道︰「趙伊寧,你听清楚,我不愛你了!」女子的手猛地一松,身子開始搖晃,就像風中的蝴蝶一樣,淒美而讓人心疼,然後軟軟地滑下。男子卻一把拉起她,「趙伊寧,不要在這里丟人現眼,讓別人誤會我把你怎樣,我馬上要和雲霞結婚了,丟不起這人。這離婚協議書,今天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傅雲霞,就是那個傅氏集團總裁的千金,你的頂頭上司?!你要和我離婚,就是為了可以再娶她?!」趙伊寧悲痛地問道。

「不錯。」夢亦輝連看都沒看她,殘忍地回答。

女子一眼看向他,有些不甘地道︰「那紫風呢,她怎麼辦?」

聞言,男子也下意識地朝游樂場里面望去,憤怒的臉稍稍柔和,但說出的話卻一點也沒有身為一個父親的擔當︰「對不起,紫風我不能帶走,這里是五百萬,算作我對她的撫養費吧。但是,我希望你們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想讓雲霞以及媒體有任何的誤會。」眼中的柔情早已不見,夢亦輝冷漠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支票遞給趙伊寧。

呵呵,真是想不到,曾經跟自己說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男人,如今卻是以這種方式和自己撇清關系!趙伊寧抬眸淒然一笑,接過支票,淡淡地看了一眼男子,而後——將支票撕了個粉碎!碎片立刻在風中飛舞,舞得甚是淒美。在男子怔愣的一瞬,「啪!」趙伊寧一個耳光狠狠地甩了過去。

夢亦輝一把攥住她的手,憤怒地看著她,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因為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他還不想因為打女人這種行為而破壞了自己的完美形象。但是,很顯然,他是真的很憤怒,手上力道陡然加大。趙伊寧只覺得手就快要斷了,但是她沒有掙扎,淡然一笑,決然地說道︰「夢亦輝,不清醒的人是你,你貪圖榮華富貴,拋妻棄女,你一定會後悔的!今天,我終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還真讓我失望啊。好,我們離婚,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從此以後,紫風和你再無瓜葛!」

夢亦輝顯然僵了一下,但隨即便輕笑道︰「好,只要你們在我眼前消失就好。既然這樣,我們就早點把事辦了吧,我已經安排了安律師在浣雲居等侯,現在就可以過去。」聲音漠然而絕情。

面對這樣一張「陌生」的面孔,趙伊寧連一眼也不想再多看,想起剛才已經和紫風說過游樂場關門的時候再來接她,現在倒是還不用擔心她,至于以後……唉,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還是盡快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吧。這樣想著,趙伊寧點了點頭︰「好,我們現在就去浣雲居。」聲音同樣的漠然而絕情。

夢亦輝和趙伊寧上了一輛深黑色的奔馳車,兩人同時望了眼游樂場,非常默契的,他們只是單純的望游樂場,目光卻都沒有再向里面尋去。也許,是他們也不忍心吧,不忍心以這樣的立場見面。兩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奔馳車在一片悵惘中絕塵而去,誰都沒有回頭。因此,誰都沒有看到——那個此時正站在游樂場門口的小女孩!當然,除了正在咖啡廳里喝咖啡卻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冷彥軒!

其實,從一開始,從冷彥軒走出游樂場後,從夢亦輝和趙伊寧開始談話時,小女孩就躲在了游樂場的門邊,看著,听著,所有的事情,她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從此以後,她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了,再也不是讓別的小朋友都羨慕的幸福一家了!她再也不能牽著父親的手听故事,再也不能趴在父親的背上唱歌了,她甚至于——可能再也看不到父親了!她再也不可能擁有左手拉著父親,右手牽著母親的美好時光了!

她一直以為,父親,就是她的一座山,因為有這座山,她什麼都不怕,不管任何時候,父親的高大與挺拔都讓她非常有安全感,那是一片天,撐起了她的整個世界。可是,這座山現在要走了,要離她遠去了,他不會再站在她的身後去支撐她,鼓勵她,保護她。從此,她小小的家,她的整個世界將不再完整!

小小的她腦子卻在飛速旋轉,所有失去的,所有不再擁有的,都一一地從腦海中閃過,越來越多,卻都揮之不去。

她有恐懼,有茫然,更多的也還是傷心,畢竟,她只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啊。而這樣一個事實,對于三歲的孩子來說,又是何其殘忍?

可是,小女孩並沒有哭,因為她知道她不能哭,哭泣是沒用的。她哭了,就沒有辦法再堅強了;她哭了,媽媽一定會更傷心的。媽媽已經失去爸爸了,已經很傷心了,她怎麼可以再讓媽媽傷心呢?對,她不能哭,她不能倒,她的世界,媽媽的世界,都需要她去支撐。雖然她只有三歲,但這,卻也是她的責任!

咖啡廳里的冷彥軒剛開始看到小女孩的時候還有一點驚訝,不過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

一直看著,冷彥軒本來以為小女孩會在半路就忍受不了而沖出去,因為她只是個小孩子,可是她沒有現身;一直看著,冷彥軒本來以為小女孩會在最後追著車子狂跑,因為那是一般人的本能做法,可是她還是一動未動;一直看著,冷彥軒本來以為小女孩會在車影消失後嚎啕大哭,因為他的記憶中女孩子都是愛哭鬼,可是她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她,果然是與眾不同的!看著那道小小的倩影,冷彥軒竟然會有種心疼的感覺!

在游樂場的兩側分別有兩個大花池,正值盛夏,奼紫嫣紅,甚是美麗。此時剛好有一陣風吹來,可能這陣風確實是有些大了,竟然吹落了好些花瓣,隨風飄揚,飛舞,盤旋……很快,小女孩便置身一片花的海洋里。

而這一切,在冷彥軒的眼中,又定格成了一副唯美畫面,畫面的主角只有她,落花人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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