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音訥訥答道︰「我……」
安琪看了江墨炎一眼，不知這人到底想做什麼。靈音原本就對自己很不友善，現在他在自己面前如此逼迫她，不是要她更嫉恨自己麼？
江墨炎看著窗外慢條斯理地說道︰「什麼？」
靈音低了頭，輕輕說道︰「蘇小姐。」
江墨炎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再不說話。車內氣氛瞬時降到冰點，安琪不無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也向窗外看去。
就如過了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車總算是到了他們住的那處別院，靈音第一個跳下車來，主動替安琪打開車門，請她下車，江墨炎見狀，不發一言地自己下了車，兀自向屋內走去。
安琪下了車，禮貌地對靈音說了聲︰「謝謝。」
靈音平聲道「不客氣」，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安琪也不矯情，自己跟著江墨炎走進屋內，靈音靜靜跟在她身後，也走了進去。
隨行人員的車這時也陸陸續續到達門口，顏祿成等人先後下了車，江墨炎向幾個位高權重的司令官寒暄了幾句，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很累，想要休息的意思，這些人紛紛告辭，向給他們安排的另一棟小樓走去。
江墨炎將安琪先送回了臥室，才命靈音跟著自己走進了書房。
書房里此刻已有人在等候，江墨炎走進去，靈音隨後跟進去關上門，仔細落了鎖。
坐在書房里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打扮入時，一頭烏黑的短發燙得卷卷的，身上穿著一件藏青色江綢旗袍，一張瓜子臉上神色沉靜，施了脂粉的臉有些過于蒼白，淡淡的眉毛下一雙丹鳳眼閃著戒備的光，飽滿的嘴唇涂著艷紅色的唇膏。江墨炎走進去，她警覺地回頭看向來人，她並不識得面前這個男子是誰，只是有些職業化地笑了起來，那笑並不好看，像是被人強迫著，笑得非常生硬。
江墨炎似乎並不關心這個女人，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靈音在他身後站定。他打量了這女人一眼，問道︰「林家的少爺是在你屋里被抓走的？」
那女人點了點頭，持著一口京片子答道︰「是，就在我眼前被抓走的」
江墨炎看著面前桌上的文件，慢慢又問︰「你說是總統府的人去抓的？」
那女人點頭稱是。
江墨炎翻了一頁文件，簽了幾個字，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是總統府的人？」
那女人吃了一愣，半天才回道︰「我……我听他們自己說的……」
江墨炎不等她說完，打斷道︰「你叫什麼？你和姓林的什麼時候認識的？」
那女人有些慌了神，囁嚅著答道︰「去年，是去年秋天。林公子來京城做生意，到醉月樓談買賣。是我伺候的他……我叫若琳……」
江墨炎不知想到了什麼，冷笑了一聲，接著問道︰「說吧，是誰指使你？」
那女人直愣愣看著江墨炎，急急說道︰「什麼？什麼是誰？」
江墨炎將筆一擱，隨意地說道︰「我再問最後一次，是誰在你背後指使？」雖然口氣很輕松，卻散發出濃重的壓迫感，他將背抻得筆直，整個人向後倚在椅背上，雙手環臂，定定注視著對面的女人。
那女人不安地低下了頭，心神不定地左右看了看，過了一會，抬起頭向江墨炎問道︰「有煙嗎？」。
江墨炎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靈音，靈音立刻走到旁邊一個櫃子里，取出一盒香煙，走到那女人面前遞給她，那女人看了看，問靈音︰「我是說——有煙土嗎？」。
靈音輕蔑地哼了一聲︰「沒有。」
江墨炎沒有說話，冷眼看著那女人哆哆嗦嗦點了一支煙。看來這女人是有大煙癮。即使她不肯開口，他手下的人也有辦法輕松逼她說出背後的操縱者。
誰知這女人使勁吸了幾口煙，仿佛不過癮，更使勁地吸著鼻子，打了好幾個呵欠，眼淚都流了出來。江墨炎看她的樣子，知道是鴉片癮發作，也不做聲，只是叫過靈音來說道︰「交給你了。」
靈音把那女人帶了出去，不到半個小時，就折返了回來。這一次她獨自一人走了進來，仔細關好門之後，走到江墨炎書桌前立定。
江墨炎正在批閱文件，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是誰？」
靈音淡然的聲音波瀾不興，輕輕響起︰「督軍明鑒，確實是姓雷的。」
江墨炎仍是埋首于文件之中，再沒有一句話，靈音也就那麼站著，不發一言。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江墨炎終于處理完了手頭的文件，抬頭看見靈音仍然筆直地站在原地，面上表情略微緩和了些，站起來向靈音說道︰「今天沒什麼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靈音仍是不發一言地站著，江墨炎看了看她，知道她的倔強性子又上來了，只得說道︰「靈音，我以為你長大了，知道輕重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孩子氣。你再這樣下去，我要把你送回靖城了。」
靈音一呆，猛地抬頭看向江墨炎，江墨炎雖對她嚴厲，但自從把她從靖城帶出來，從未說過要把她送回去的話，如今竟然這樣說，她不禁有些著慌，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為什麼？那女人不過是個窯姐兒」
江墨炎只覺怒火「噌」地涌了起來，他原本已向書房外走去，此時猛地回頭瞪著靈音說道︰「誰教的你這麼沒規矩？」
靈音這時才想起害怕，她見過江墨炎生氣，但以往他的怒氣都是內斂的，悄沒聲息的，從沒有見他這樣憤怒地瞪視過什麼人，她本能地戰栗了一下，低下了頭，咬緊了嘴唇，心底里已經明白了什麼，一片冰涼。
江墨炎見她低下了頭，語氣冰冷地說道︰「我希望不要再看到你出現這樣的失態。如果听懂了，現在回去睡覺；如果听不懂，回去收拾包袱。」
靈音咬緊了嘴唇，半晌輕聲說道︰「我錯了。」
江墨炎知道她嚇著了，想想自己確實凶了些，于是只說︰「既然知道錯了，就早點回去睡吧。」說著也不再去管靈音，自己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