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一個人、一粒沙
李嚴看著窗外如畫般的月清山竹海，望著那即將跳出地平線的太陽所散發出來的道道霞光。
直到陽光鋪灑進了竹溪歡快跳躍的水面上的時候，西屋的麥子也起床了。
麥子那張胖臉出現在了李嚴的面前，那雙小眯縫眼居然頂起了黑眼圈。
「大哥，這麼早？你該不會已經出去運動了一圈才回來吧。」麥子伸手揉了揉額頭兩側，靠在一邊的竹舍房柱上問起了李嚴。
「這還早？我也是剛起，哪有出去運動了，不是要等著你一起的嘛。你昨晚沒睡好？」李嚴問道。
「還不怨你，昨天還神秘的提醒我有空要背背書，還以為有什麼玄機哦，害得我昨天晚上興致沖沖的背那兩百來個字，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遍。」
「啥也沒想到，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同的地方。真是在好好的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了，我就說過我這樣的情操高潔的人，不許要再陶冶的了，結果我給陶冶的失眠了，一夜都沒睡著呢。直到現在，我還很有精神，滿腦子還在想著那些內容呢。」
「你說，姑姑讓我背這玩藝，難道是為了給我減肥。真要是這樣一夜一夜的不睡，別說減肥了，就算是英年早逝都能夠輕松的辦到。」
麥子情緒有些小激動的，如連珠炮般的把心中的苦水全都抖落了出來。
「呃，嘿嘿。我只是隨便一說，哪有神秘了，完全是你自己緊張。你還是先洗洗臉，吃點干糧吧，然後你休息一天。暫時咱們也別切磋了。你先把那個睡眠的時間倒回來，今天晚上睡個好覺吧。」
麥子很贊成李嚴的提議，只是對早飯用干糧對付，很有意見。
結果李嚴與他商量，以後每天的飯食，都請住在不遠的當地村民代勞，由麥子負責安排食物品種，然後由村民們找出善于做菜做飯的人給做，做好了送來這里就可以了。
李嚴把錢交給麥子，讓他給村民中的那個年長者送過去，與他商議以後每日送餐的事，李嚴則獨自啃了一點干糧後，一個人神清氣爽的來到了竹舍後不遠處的一塊平整的地方。
月清山中本來就比外面的空氣要好，早晨的月清山中空氣更是清新，呼吸中都能感受到綠色的氣息。
李嚴先是圍著溪谷坡地邊上做了半個時辰的體能訓練，又回來打了一趟拳，後來練了近一個時辰的刀法。
麥子早就和村民們商量好了以後伙食的事，李嚴出錢麥子跑腿。麥子在村民家里混一頓頗有地方特色的稀粥喝了後回來。肚子吃飽了，困意也洶涌而來，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來。
李嚴練武結束，已經將近中午，他出了一身的臭汗，便跑到了竹溪邊上，往竹林深外稍稍走了一截，在一塊大石背後面稍稍避開人的地方，月兌光了衣服，跳進了溪水中，享受著正午的陽光與清涼的溪水的沐浴。
「大中午的，洗什麼澡，還在外面的小溪里洗，真不要臉。」朱媛不知道什麼時候遠遠的站在溪谷外面，嘟著小嘴又往來時的路回去了，邊走還邊小聲的嘀咕著︰「這個刀疤臉真無賴，在外面洗澡月兌得那要干淨做什麼？不過他的臉是有些慘，不過身上的皮膚還是挺好的……嘻嘻，這該能算是佔了他便宜吧。下次再來吃你的魚……」
在溪水中沐浴過後，渾身清爽，連心情也變得放松了許多，他哪能知道剛才已經被一個女意者遠遠的看了個通透。
他回到了竹舍的時候，麥子已經起床了，因為村民剛好將今天中午的午餐給送來了。麥子在李嚴回來之前，就守在門前看著李嚴了，直到李嚴回來，才邀著李嚴一起吃飯。李嚴則先去房間里換了一身清爽干淨的武士服，才到了正廳里與麥子一起吃了起來。
好家伙，麥子居然讓人一頓弄出六七個菜式，比起南璋城的酒樓看起來也不算差了。而且吃的都是山里弄來的野味與果蔬，新鮮味美。
李嚴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麥子的體形，已經極為接近球體了，他搖了搖頭，心里想著，恐怕這小子的肥是永遠也別想減下來了。
「嘿嘿，真想不到山里人做的菜味道還真不錯。昨天一夜沒睡好，都黑眼圈了，我真該好好補補。」麥子邊吃邊說。
「好吧，你想吃什麼，以後就弄什麼來。不過，你可不能光吃不動，要多練功，才能消耗你的肥油。要不然，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真的成了一個肉球的。」李嚴吃完將碗一推，坐在那里對麥子說道，他的年紀比起麥子還要小兩歲，但看起來他真的像是一個大哥的樣子了。
「是是，大哥，我听您的。朱仙子剛才有來過，她去溪谷那邊找你了，你有沒有見到？」麥子點頭答應。
「哦，沒見到，也許是走岔了吧。她來做什麼？」李嚴抬頭問道。
麥子回答道，「她說是檢查我背的兩百字文，嘿嘿，我看她是想找點烤魚吃的，還真是個貪吃的意者。」
李嚴腦子一轉，渾身感覺一冷，心里嘆道︰「剛才我在洗澡，該不會讓她看到了吧，我怎麼沒有感覺，呃，她是意者，我怎麼能感覺到……剛才還擼洗了那里……意者也偷窺……難怪沒見到她呢。」
「不管她了。以後，我如果在外面或在屋里的時候，你吃你的，不用叫我，我餓的時候就會來的。你接著吃吧，我進屋休息去了。」李嚴說完便走向了東屋。
望著李嚴走進了東屋了，麥子還在吃，邊吃邊小聲的嘀咕著︰「嘿嘿，大哥恐怕上午練了半天，中午都累的要休息了？看來我也該加把勁了，早點吃完，練功去。」
李嚴盤腿坐在床上，剛一坐下，一股微弱的意念波動驚動了李嚴。
「司娜，你不是說不能主動與我聯系的嗎？」李嚴與紫晶戒指空間里的司娜進行了意念交流，剛才是司娜呼喚他。
「哼，我是有這麼說過，不過你也不用一句話也不跟人家說嘛，我一個人真的很悶的哦。」司娜嗔道。
「以後我會在比較安全的時候，與你說話，好了吧。」李嚴安慰她說道，「我昨天背了一個兩百字文，沒事我教給你也背背吧，據說可以陶冶人的情操的。」
司娜坐在紫晶戒指空間里，靠在那堆積如山的恆石堆邊上，小手中拿著一塊綠色的恆石。听到李嚴的話，她小嘴撅得老高，意念傳音道︰「人家的已經有了純潔的情操，好像不需要再陶冶了吧。」
「呃，還真巧了。」
李嚴一听司娜與麥子昨日說的話如出一轍，會心的笑了笑對司娜說︰「你沒事的時候背背，也許能參透什麼玄機呢，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李嚴說的鄭重其事，司娜當然听他的，以她的意靈境界，很輕松的就記熟了這兩百來字。不過以她那一向性格，她對這兩百字文可不感冒，只背了幾遍就將它束之高閣了，還不如接著研究《合歡經》呢，可惜的是她現在的靈體狀態，還不能按著合歡經上的要求去做。
李嚴又想到了，自己在思考兩百字文的時候，精神總是相對比較集中的，同時他對周邊危險的感應能力也就弱了一些，特別是像昨夜那樣的夢境，感覺到時間並不長，其它實際過去的時間並不短。
在這個時候，如果遇到危險，他是很難防範也逃避的。所以李嚴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在月清仙門招選外門弟子正式開始之前，他都讓司娜能夠隨時可以感應到四周的情況，能及時現身。
但前提是，司娜不能做出大範圍的意念感應，那樣極有可能會情動月清仙門里的意者。
不過月清山上的意者不在少數，偶爾在山里出現一股大約在念海期顛峰的意念波動，應該也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只要不去主動的窺探月清仙門里面的情況，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有了司娜這一道保障，李嚴便更加的放松的開始了他的苦坐誦讀兩百字文的努力。
還是老樣子，他盤腿坐在床上，呼吸開始越來越平緩均勻，腦海中不停的在默誦著兩百字文的內容，「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一遍一遍的不停默誦，從中午一直坐到了傍晚，麥子見李嚴一直沒有離開房間，因為李嚴之前打過招呼，也沒有叫他出來吃飯，只是給他留了飯菜，用碗蓋了起來。自己則在飯後，又出去在竹舍後面的空地上，練起武來。
不知不覺得的時間過的飛快，又到了半夜，也不知道是因為李嚴太過于投入還是怎麼的，他一直沒有感覺到饑渴。但身體卻開始逐漸的感覺到了疲倦，他的反應可與麥子完全不同，麥子是背兩百字文而失眠，李嚴是背兩百字文越來越感覺到疲倦。
李嚴自從獲得了母親的意靈傳承，並在紫晶戒指空間里留下了意念烙印，他的身體便與紫晶戒指空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聯系。戒指空間里有著極其濃郁的靈氣，可以隨時補充李嚴所消耗的體力，溫養改造著他的身體。
可是現在，李嚴居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他不知不覺的便再次躺倒了身體，陷入了沉睡。
眼前再次出現了一片黃茫茫的世界，這是一個由無數粒細微的沙粒組成的世界。同時也是一個極其安靜的世界。這里沒有太陽、沒有藍天，李嚴只能感覺到頭頂上是一片白光，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廣袤無垠的地面上，全是細膩微小的沙子。
這一次，李嚴沒有像上一次那樣的吃驚，他早就盼著能再次進入這樣的夢中，他本以為那是他入定以後才看到的景象，所以他仍然堅持在腦海中不停的默念著兩百字文。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目前還根本達不到入定的要求。
巧的很，他已經是第二次陷入了沉睡之後，進入了這樣一個奇異的滿是黃沙的世界。
李嚴想要努力的去觀察這個世界，他好像在這夢境般虛無又如同現實般真實的世界中，原本較靈敏的感知能力變的極其的微弱。他所能觀察到的天空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亮光，周邊只是一粒粒擠擠挨挨的沙粒，除此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
沒有風、沒有雨、沒有聲音，甚至沒有一點生的氣息。
「原來，我只有睡著了才能入定，這算是入定嗎？入定就是來到這樣奇異的地方？我又該做些什麼？我怎麼除了黃沙什麼也感覺不到……」李嚴在夢境一樣的世界中開始思考著這些問題，但是他怎麼也想不透，也無法找到答案。
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入定了，算不算是在冥想？
「我好像還沒有找到真正的方法，還不能自主的進入這個夢境，也許算是冥想吧，只是我還不能自主的去控制。我該怎樣去做？我在哪？」
李嚴微弱的意念力開始波動，他的情緒也開始有些躁動，他想動起來，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力，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是怎麼了，我在哪，我找不到自己了……」
李嚴拼命的掙扎著，但他的掙扎又顯得是那樣的可笑與無力。他無法擺月兌茫茫無垠黃沙的束縛。
突然李嚴好像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心境隨之也安靜下來，他沒有再將自己的有限感知力放在四周漫無邊際的黃沙上，也沒有放在頭頂上那片白茫茫的如同虛無的亮光。
他努力的在黃沙中尋找自己，他感覺到好像有著什麼外力在推搡著自己的身體，四周的沙粒也在被他擠動了。他突然有種驚異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以來都沒有被他關注過，「怎麼我身邊四周的黃沙粒，看起來是那樣的細微，同時又好像感覺和我差不多大……」
當他最終發現了自己的時候，他也被自己的表象驚呆了，突然他只感覺到眼前一亮，一張胖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那張胖臉上仍然頂著一對黑眼圈。
「大哥，你終于醒了，你昨天晚上的還沒吃呢，又一覺睡覺到大中午了，怎麼累成這樣啊。我可是一直在叫你都不醒，要不是我動手推了你幾把，你恐怕還得睡，難道你不餓啊？」麥子關切的問著，幾句話不離一個吃字。
看著麥子，下意的思考著，原來真的有人在推搡我，同時他的嘴中喃喃說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麥子好奇的問道，怎麼大哥醒來就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原來我只是一粒沙。」李嚴有些失落的說道。
麥子被李嚴的這一句話刺激到了，伸手模了模了李嚴的額頭後小心的詢問道︰「大哥，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怎麼一睜眼就盡說胡話啊，你怎麼是一粒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