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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殷勤地奉上了一大堆名貴寶物,自稱是東海土特產,隨後林旭和敖平被東海龍君以上賓之禮一路步行送出東海龍宮,簡直已經不能用周全來形容,說是低三下四也不為過。

身為參與者,大江龍君敖平走出龍宮照舊還是一腦門子霧水,等到駕起遁光離開東海,敖平急不可耐地拉著林旭問道︰

「哎,剛才你們弄得什麼名堂?」

對待鐵桿盟友不能太囂張,林旭笑了笑,說道︰

「敖兄,你那位叔公是打算保存實力,適才被我揭破,然後就惱羞成怒了。」

聞聲,敖平雖然不怎麼喜歡動腦子,祂也本能地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頭,當即質疑說道︰

「這話怕是不對吧!祂既然生氣了,又豈會親自追來請咱們回去?」

「嘿嘿嘿嘿,敖兄,你忘了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好像還有一種解釋呢!」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平常也算是性情中人的敖平似乎有點模著門道了,模著腦門沉思起來。祂對政治這玩意不敏感,可是不管怎麼說紈褲子弟也是從含沙射影,步步荊棘的宮廷生活中廝混出來的。

腦筋轉了幾個圈,敖平突然一拍腦袋,用難以置信地口吻說道︰

「林兄,你竟敢公然威脅東海龍君!」

聞听此言,林旭照樣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語氣戲謔地說道︰

「龍君又如何?有本事當場斬殺我嗎?動手沒把握,一旦消息傳揚出去,四海龍族還想在這一方天地繼續混下去嗎?」

純屬睜著眼楮說瞎話,林旭這番話中頗多不盡不實之處,只能哄哄不明真相的群眾。龍族怎麼說也是華夏神系的重要成員,面對著外敵體系性的入侵,祂們沒道理消極避戰。要說只是為了保存實力的話,該出手時不出手,等到其他華夏神祇都被滅了,只剩下龍族獨木難支,到了那時候祂們還能逍遙自在地存續下去嗎?這種說法顯然太滑稽了,顯而易見,此刻林旭是跟敖平撒了個彌天大謊。

一時半會敖平還想不到這一節,但祂也沒輕信了林旭的荒唐說辭,故作夸張地說道︰

「行,你夠狠!」

林旭忽然面露詭異笑容,像個蹩腳的話劇演員一樣擺出指點江山的領袖姿態,說道︰

「光腳不怕穿鞋的,我這條命又什麼時候是自己的?懦夫必將羞愧而死!」

無恥地剽竊了著名桌面游戲的名言之後,抖了抖身上並不存在的王霸之氣,林旭瀟灑地在大江入海口跟大江龍君揮手道別,踏著月色折返天柱峰舊山神廟。

夜色已深,孟嫣然房中已然漆黑一片,狐女靜姝居住的小院中則有著朦朧的光華閃動。

在故老相傳的故事中被不斷神化,尋常難得一見的夜明珠對于九尾狐這樣傳承有序的名門望族來說,不過是取代蠟燭照明的環保光源而已。靜姝房中的這一盞蓮花宮燈便是內置了九顆鴿卵大小的夜明珠的寶物,也是她的嫁妝之一。當去除遮光罩,這盞宮燈發散出來的光華清冷柔和,偏冷的色調很像是滿月時的皎潔清光。

當林旭推開房門走進房間,正在外室榻上刺繡的靜姝起身施禮,轉而走進內室交談。

坐定之後喝了一口茶,林旭抬眼看著坐在旁邊榻上笑而不語的靜姝,說道︰

「嗯,你有事要與我講?」

「夫君,孩子們也到了該開蒙讀書的年紀。妾身與嫣然妹子議論了半天,一時難以定奪請哪一家的先生來教授,看來只能由夫君你拍板了。」

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教育子女是個貫穿千古的無解難題,聞聲林旭也覺得很撓頭,他低頭想了想,苦笑說道︰

「不如我請那位史家的鄭鐸先生介紹一位博學的教師吧!讀史可知興替,懂得順勢而為,這比什麼都來得要緊。」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時分,林旭結束了打坐吐納,妻子靜姝早早地起身跟孟嫣然一道忙碌起來準備早飯。

前段時間,林旭完成了塑體重生,再次獲得了肉身,又有了吃飯喝水的基本生理需求。雖然林旭在修習道經開始嘗試闢谷,比起常人一日三餐而言,他的食量要小得多,不過目下還無法徹底斷絕食水。林旭所吃的多是松子、榛子等堅果以及水果,基本不踫魚肉葷腥,以免體內積蓄濁氣,喝的是晨間在松針與荷葉上搜集來的露珠,儼然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山林隱士作派。

五谷雜糧按說也是不該吃的,然而,今日難得有一次機會全家聚餐,林旭也無法拒絕那一雙雙滿是期待渴望的眼神,唯有隨著靜姝和孟嫣然一同坐在了主位之上。

模樣跟小大人似的兩個兒子林離跟林合,分別坐在了左右兩側,很懂規矩地各自舉起了食案向父母們致意。

見狀,林旭皺起眉頭,擺手說道︰

「自家人吃飯就不要講那些禮數了,淨學些繁瑣無用之物。」

聞听此言,孟嫣然滿面嬌嗔地橫了丈夫一眼,跟著抱怨說道︰

「夫君,哪有似你這等教孩子不守規矩的?」

一旁看熱鬧的靜姝也抿嘴笑了起來,出言幫腔說道︰

「是呀!是呀!倘若此事傳揚出去,咱們家會被外人恥笑不懂規矩的。」.

林旭遭到左右夾攻,只好無可奈何地舉起雙手,說道︰

「你們說得都有理,是我錯了,好吧!」

一家五口吃了一頓很有生活氣息的早飯,待得僕役們撤下飯食,又上了一杯清茶。這時,林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兩個孩子,說道︰

「兩個小鬼頭,你們長大了想干什麼?」

弟弟林合的性情比較活潑,不假思索地說道︰

「我要吃所有的好東西。」

聞聲,父母們被逗笑了,林旭轉過頭又詢問長子,說道︰

「呵呵呵呵,那離兒你呢?」

「我要當大神。」

正當全家其樂融融地共享天倫之樂,林旭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種抽離感,仿佛這一刻與妻兒歡聲笑語的是另外一個人,而他自己則旁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這種感覺來得好沒道理,卻又不像是幻覺。在短暫的一剎那失神過後,林旭眨了眨眼,神智恢復清明。

清醒不會給林旭帶來多少喜悅,他端起茶盞,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本心嗎?聖人不仁?」

人類之所為人類,其一是人類的,其二是人類的情感,二者結合起來才是一個真正的人。靈魂雖然也很重要,終歸是眾生通用的插件,不是人類所獨有的特征,因此可以刨除在外。在此時此刻,重新獲得了的林旭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正在逐漸喪失人類的情感,無論環境氛圍如何令人感動,他的本心卻分毫不動,仿如一池靜水,清晰倒映周圍的景物,自身卻不興波瀾,這也意味著林旭身上人性的一面會越來越少了。

意識到自己曾經擁有的東西業已失去了,可能再也找不回來,林旭頓生悵然,不過這種復雜難明的情緒也迅速消散了。

比較起個人內心的感受,林旭更為看重自己的責任。如何讓妻兒好好活下去,怎樣庇佑這一方天地的生靈,這些都是他原本身為男人和成為神祇後所擔負的重大責任。與其為了那些業已消失無蹤,今後不可能失而復得的東西而感傷不已,還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這一切。

手上端著茶碗,林旭操著他人無法听不到的微弱聲音,近乎于無意識地念白說道︰

「擬將我意比天心,何懼霜雪奔前程。」

山風凜冽呼嘯,一條寬大素白絲絹制成的巨型條幅懸掛在天柱山舊山神廟門前,上書著一行斗大的黑字「天下地祇大會」。

地祇是一個非常寬泛的概念,封神之後不入天庭的神明,差不多拉過來都能叫作地祇。林旭這次召集了天下地祇與會,目的是要整合力量,以求在命懸一線的大危機出現之前,搶先一步把不可控的風險抑制到最低限度。只是他的立意和初衷雖好,卻也不見得所有同僚都肯買賬。任何一個組織或者行當,其實都是很講究論資排輩的,說到資歷問題,林旭顯得格外尷尬。

類似他這樣封神不到十年的新女敕小白,頂天只配在地祇當中墊底,與會者隨便叫出一個來都比林旭資深得多。事實也是如此,人家憑什麼要心甘情願地听著一個小輩吆五喝六?難不成,只靠林某自封神職嗎?那豈非成了天下的笑柄?

林旭懷著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情,迎來了頭一波赴會的地祇。這倒也不用說,全是跟他有過交往的那批地祇,其中是以幾位盟友為核心,這幾位算是林旭比較親近的。

見面之後相繼見禮,林旭客氣地說道︰

「諸位尊神賞光蒞臨寒舍,林某不勝感激,請大家先到內廳休息片刻。」

今日來得便是客,縱使一部分地祇投來目光不甚友好,林旭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在面子上的禮數也短少不得,僅僅維持著貌合神離的平靜事態。

看著賓客們魚貫而入,巫山君蕭柏瑯這時湊到林旭身旁,低聲說道︰

「如何,客人來得多嗎?」

聞听此言,表情哭笑不得的林旭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

「唉,別提了,大貓小貓三兩只啊!你們幾個能來捧場,我便算是燒了高香。」

充滿同情地望著一臉晦氣神情的林旭,蕭柏瑯「嘩啦」一聲展開描金折扇,故作灑月兌地拍了拍林旭的肩頭,安慰說道︰

「林兄切莫灰心,萬事開頭難嘛!」

正在此時,一道遁光自西方而來,隨著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響,妖神孟蜀從一片揚起的塵埃中現出魁梧身形。

見此情景,林旭連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禮說道︰

「噢,孟前輩?您怎麼來了?」

聞聲,孟蜀模著大光頭,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俺這肚皮天生寬大,既有白吃白喝的好機會哪能平白放過?林小子,你不會往外趕我吧?」

明知對方是怕傷了自家顏面才如此說法,林旭心中一暖,再度欠身說道︰

「呵呵,前輩您說笑了,快些里面請。呃,這幾位是……」

巴蛇化形的孟蜀身形極其魁梧,恨不能跟說書描述的那樣,身高一丈腰圍也是一丈,反正孟蜀站在那里就跟一面牆似的,有它擋在前頭,後面的景物也就不容易看清楚了。直到此時,林旭才發現孟蜀身後還跟著一群面生的客人。

這時候,孟蜀一轉身,指點著說道︰

「哦,你們幾個上前來。林小子,這是俺朋友家里的後生晚輩,沒見過啥世面,這一遭俺領著他們出來走走,結識一下天下英雄。」

聞听此言,林旭已經曉得這群陌生人怕是哪家大妖的後裔,否則也不會被孟蜀看在眼里,拱手說道︰

「林某見過諸位道友,快點里面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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