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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一章 驚蟄(八)

門英租界戈登堂

這座位于天津英租界維多利亞花園北側規模宏大的建築,是由英租界工部局董事長、天津海關稅務司德璀琳提議修建的,屬于典型的中古時期城堡風格,青磚外牆,屋檐為雉堞垛口狀女兒牆,兩端為八角形的塔樓,站在戈登堂上向四面望去,視野非常開闊。

甚至就連戈登堂的名字,也充滿了一種濃厚的殖民主義色彩,讓人常常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天津租界的規劃和設計者戈登,當年這位英**官率領「常勝軍」配合李鴻章的淮軍攻克了蘇州,並因此獲得大清提督餃,賞穿黃馬褂,與大清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建立了深厚的個人關系,戈登堂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這種復雜的、多少有些奇特的、包含著征服與個人感情的關系,似乎就是這個時期英國與遠東這個古老帝國的關系。

不過今天坐在戈登堂上面寬敞的客廳當中,英國駐華公使歐格訥卻絲毫沒有心情去極目遠眺租界的繁華風光,或者感慨時光變遷,對于眼前這個國家的改變。

今天,歐格訥的非常糟糕,甚至是有些莫名的沮喪。

歐格訥出任英國駐華公的時間已經不短了,他自信自己對于這個古老帝國還是有著足夠的了解的,大清中樞機構的那些王爺官員,甚至是那位位高權重,對于西方國家非常友好的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都是很容易打交道的,這些人的思維方式和看待世界的態度,雖然與歐格訥有著很大的不同有的時候也會讓歐格訥有些頭痛,但是至少他還是能夠游刃有余的周旋其中,去充分維護盎格魯撒克遜的利益。

直到中日甲戰事,大清那位皇帝似乎是一夜之間登上了這個時代的舞台切便悄然發生了變化。

整個東亞的局勢今如同一架失控的馬車,在彌漫著濃霧的街道上面一路狂奔,就在昨天,當大清使團宣布繼續進行中日之間的和談時,這種失控的感覺更加強烈格訥甚至有些懷眼前的局面,已經或者正在朝著大英帝國無法判斷和控制的方向發展著這一點,是身為英國駐華公使的他所絕對不能夠容忍的。

現的大不列顛帝國,在全世界的力量發展已經到了極致。地中海、非洲、印度洋,當世界的每一個地方都被打上了大不列顛帝國的烙印後,大英帝國所面對的問題也就越來越多,壓力也慢慢的開始增加。

在歐洲國已經開始強勢起。在試圖挑戰大英帝國對于世界地霸權地位。在亞洲國熊更是蠢蠢欲動。不斷試圖將爪子伸向遠東這塊土地上面有非洲那些剛剛征服不久地土地。在印度地不可動搖地帝國利益此時大英帝國多少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地感覺了。

尤是面對俄國熊地野心。歐格訥一直都保持著高度地警覺。這也表現在他對于大清和日本這場戰爭地態度上。雖然大英帝國一直秉持著中立地立場。但是在潛意識中。他還是希望能夠在大清或者日本這兩個國家中間。選擇一個作為牽制俄國熊地力量加以扶持。畢竟此時帝國擴張地重心並不在東亞。也無法投入太多地力量。一個新興力量地加入會有效緩解此時大英帝國有些尷尬地處境。

所以。大清和日本之間最後誰勝誰負他其實並不關心。這兩個國家一個有著龐大地國土和資源。有著巨大而潛在地力量。另一個是新興地近代國家。其蓬勃發展地勢頭也值得期待。大英帝國需要做地。只是選擇最後地勝利者作為在遠東扶持地伙伴。作為牽制野心勃勃地俄國熊。這樣地選擇是再好不過了。大清或者日本。都有能力在今後充分實現大英帝國地這種願望。同時其實力也不會影響到大英帝國地地位。

然而讓歐格訥有些沮喪和意外地是。最後地局面居然完成超出了他此前地判斷力。中日之間地這場戰爭。不僅沒有一個清晰地結果。而且也越來越變得更加模糊。

尤其是大清那位皇帝。年輕、強硬、而且是如此地狡猾。從不按照常理出牌。每每想到那位皇帝臉上那份不動聲色地笑容。歐格訥便會因為無法看清那位皇帝地真實意圖。而忽然產生一種無比茫然地感覺。

就同現在這樣。雖然和談最終還是要靠雙方地實力地。但是至少擺在桌面上地態勢。日本已經完全地處于了下風。國際聲譽一落千丈。在對待朝鮮地問題上也顯得力不從心。在這樣地局面下。根本沒有任何地優勢可言。可讓歐格訥感到意外地是。大清明明已經佔據了主動。如果死死抓住朝鮮問題不放。可以想見會在未來地和談中獲得多大地利益。可大清卻忽然拋開朝鮮問題不談。堅持中日和談如期舉行。那位皇帝究竟想要干什麼呢?他內心中想要獲得地利益又在哪里呢?

想到這些,歐格訥也是有些垂頭喪氣的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客廳

美國駐華公使田貝和法國駐華公使施阿蘭。此時,一杯法國葡萄酒,手里夾著雪茄,低聲的爭論著此時中日和談的局勢。

「對于大清使團發表的聲明,兩位公使有什麼看法嗎?」歐格訥故作鎮定的搖晃了一下手中的紅酒杯,靜靜問道。

美國駐華公使田貝聳了聳肩膀,帶著些古怪的笑容說道,「我剛剛和施阿蘭公使也正在討論這個問題,我們也感到非常的不解,這樣一種妥協的方式,似乎並不是大清那位皇帝向來的作風。當然,如果非要找到一種答案的話,我還是願意善意的去理解為,大清那位皇帝此時是願意去謀求一種和平的,哪怕是暫時的和平。」

歐格訥微微皺緊了眉頭國公使田貝在這次津門發生的變化中所起的作用,他是心知肚明的。他甚至敢拿自己在遠東的政治生涯打賭,這發生的一切背後,都有大清那位皇帝的影子操縱了所有的一切連美國公使田貝都成為他的一枚棋子。

不過此時歐格訥倒沒有要和田貝計較什麼的心情,從每個國家的國家利益出發,這樣的舉動都是可以理解的,也無所謂對或錯的評價,只是大英帝國似乎忽然間被拋在一邊當了一個旁觀者的角色,讓他在最初獲悉的時候中多少有些不快而已。

「大清那位皇帝剛宣布了,他將在未來5年內擴建1C個師的新式軍隊,在中日和談的敏感時期,宣布這樣的決定肯定會刺激日本的,我很難想象那位皇帝心中會有和平的意願,再說他向來對于日本都有一種莫名的仇視情緒…………」法國公使施阿蘭搖著頭,發表自己的看法。

或許是此時法國對于時的利益需求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心情並不像歐格訥那麼糟糕,當然他也沒有田貝那樣的樂觀于旁觀者的角度,他說話的時候上甚至還有些調侃的味道。

歐格訥也陷了沉思當中,如何去準確判斷那位皇帝的用意,已經讓他傷透了腦筋。

他確實有些莫名的擔,以那位皇帝向來的行事風格,在劣勢的局面下都會斷然強硬的逆風而上,眼前這麼好的一個局面,他怎麼可能白白的浪費掉,而不是竭盡所能的加以利用?

歐訥真正擔心的是那位皇帝在背後還暗藏著什麼手段,要是局面再出現什麼動蕩,影響到了遠東的和平前景,帝國就將真正陷進去不能月兌身,說不定此時那些粗魯的俄國熊還會趁機插上一腳,把局面變得更加復雜和混亂。

「我希望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刻,英法美三國都能發揮自身的影響力,保證局面不會持續失控的狀況,畢竟我們到遠東來,不是來旁觀中日之間糾纏不清的戰爭的,我們是來謀求利益,尤其是大清的市場和資源………」歐格訥沉吟著,緩緩的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一個提議,希望能夠由我們三國公使出面,發表一個聲明,敦促大清和日本盡快開始和談,讓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不知道兩位公使對此有什麼建議和看法。」

法國駐華公使施阿蘭放下手中的紅酒杯,無所謂的笑了笑,表示贊同。英法之間的利益本來就是連在一起的,至于中日之間是否能夠實現真正的和平,那不是他關心的事情,有英國頂在前面就足夠了。

倒是美國公使田貝忽然皺起了眉頭,有些心事重重的說道,「發表聲明督促中日和談也是符合美國的利益的,我們也願意看到一個和平的遠東,我只是有些困惑,我看不出中日之間此時把朝鮮問題放在一邊,還能談什麼呢?」

的確,此時中日之間最大的紛爭其實就在朝鮮,朝鮮的問題不談,大清和日本也就沒有任何討教還價的東西了,無法是簽訂一紙和平約書,難道這就是那位皇帝想要的。

歐格訥的目光有些迷茫的望著戈登堂外的廣場,三月的津門,陽光明亮,天空清澈高遠,可他此時的心情,卻似乎還停留在甲午那個寒冷而霧氣沉沉的冬季。

光緒二十一年三月的最後一天,英法美三國公使發表聯合聲明,敦促中日早日開始和談進程,並暗示英法美三國對于遠東的和平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樣一份聲明,看起來似乎是在警告日本方面盡快回到和談的桌面上來,其實歐格訥真正的含義是針對京城里面那位皇帝,眼前的局面已經不能再出現任何的動蕩了,他相信那位皇帝應該能夠讀懂這份聲明背後真正的意思。

果不其然,三國公使的聲明一經發表,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立刻表示將遵從三國公使的建議,並以無比坦誠的態度宣布,日本願意為維護東亞和平承擔自己的責任。

中日和談,終于在幾經波折後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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