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抓住你的手
夜色下的首都醫院也不安靜，急診一直都在忙，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們也都行色匆匆。我從正門進來，正好看到那個被我打過的保安目光四處凶狠，看到我之後保安臉色大變，轉過頭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還哼起了歌。
我笑呵呵地走進去，重新回到藤秋顏所在的病房。
筱雨已經睡了，走廊里一片安靜，只有昏黃的燈光一直亮著。請來的看護家屬們都被藤秋顏趕走了，使得這里顯得相當冷清。我一個人慢悠悠地走上來，也不見誰過來阻攔，走到病房門口，甚至沒敲門就推開門進去，看到了正在翻看相冊的藤秋顏。
其實只是很短的時間未見，從相貌上不太可能有太大改變，我仍然覺得藤秋顏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一些。房間里的燈光異常明亮，藤秋顏的笑容也很燦爛，可這一切感覺都不太對勁，讓我有一種想要鼻酸的沖動。
「晚上好。」我毫無新意湊過來，「在看什麼呢？」
藤秋顏對于我的這種親昵一點都不反感，大方地挪了些地方讓我坐在她身邊，把相冊拿給我看︰「在看以前的我。」
「以前的你肯定沒現在這麼漂亮。」大概是習慣了，我張嘴就是類似調戲的話，「不過我就勉為其難看看吧。」
藤秋顏笑笑沒說什麼，仿佛一場病讓她的性格也有了微妙的變化。如果這就是溫柔的代價，我寧願她恢復成以前我所熟悉的那個凶悍女人。
相冊上有很多小時候的藤秋顏，穿著長裙，小美女一枚各種燦爛笑容。我往前翻了幾頁，看到嬰兒時代的藤秋顏，頓時笑出聲來。
「啊，這個不準看」
藤秋顏看到那張照片也大窘，趕緊合上。照片上的她還是剛出生不久的樣子，全身都光溜溜的，皮膚雪白，眉眼間依稀可見今天的模樣。看到這麼香艷的照片，我嘿嘿壞笑不斷，藤秋顏則又一次流露出難得的小女兒姿態，不停輕輕捶打我的肩膀。
「比穿絲襪好看。」我這麼笑著評價，抓到的窘態當然不肯輕易放過。
藤秋顏臉紅紅的，低聲哼道︰「壞人……色心不改。」
「就沒變好過啊。」我想起之前曾經裝作要模她大腿的樣子，不由得再次笑出聲來。
此時的藤秋顏穿著醫院提供的病號服，全無平時制服的誘惑和日常打扮的性感。這身寬松肥大的衣服卻仍難掩她的美好身材，胸前一對隆起和筆直雙腿依然是擋都擋不住的。
看到我上下打量自己，藤秋顏還是害羞了，這和當初被我以流氓嘴臉對待不太一樣，藤秋顏此時此刻的害羞已是相當明顯。
我覺得這麼讓美女害羞下去不是個辦法，干脆開始扯別的話題︰「不好意思這麼晚才來看你，今天事情比較多。」
「比如？」藤秋顏坐在醫院里，又沒什麼朋友，對我的行蹤當然所知不多。
我把今天的大部分經歷都講了一遍，劉家那些所謂秘密部隊于藤秋顏來說當然不算秘密，六大家族既處于競爭狀態，又和平共處，這些核心秘密自然也就一同分享。藤秋顏听了我的敘述，不禁進入她最厭惡的狀態，皺眉思索起來。
「有何高見？」我其實也很希望向這位首都第一惡少求教，「首都真是險惡啊，讓我總感覺怕怕的。」
藤秋顏對我故作可愛的惡心笑罵了一聲，正色道︰「按照你所說的，今天你們遇見的那個敵人是神族？」
我當然不會說那神族多半是沖我來的，只能點頭道︰「一定是，如果是人類有這種本事，你覺得他還會願意當一個乞丐嗎？」
「也難說啊，什麼奇怪的人都有。」
我嘿嘿一笑，裝作無視藤秋顏的抬杠，低聲說道︰「不喲個替我擔心，倒是你要注意休息。」
「休息就等于放棄更多生命了。」藤秋顏無所謂地笑笑，「謝謝你還想著來看我。」
「什麼話。」我佯怒道，「我還以為咱們關系已經不用說這些了。」
藤秋顏平靜地笑笑，手指輕輕敲打床畔，依然表現得史無前例的淡然。我非常喜歡她這個樣子，以往在她身上高高在上的那股氣勢沒了後，此時的藤秋顏顯得更加美麗可愛，哪怕她的臉色還在病態地蒼白著。
「後悔來首都嘛？放棄在耶雲已經很好的生活。」藤秋顏忽然問道，「其實你可以在那邊很幸福的。」
「幸福？」我搖頭，「沒有煩惱的幸福永遠不存在，否則人生也就失去了意義。」
「平靜的生活不好嗎？」藤秋顏臉上浮現出一絲向往，「不用考慮那些勾心斗角，沒有生死的威脅。就在那里看著時光流逝，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難道不行嗎？」
我沉默了片刻，輕輕搖頭︰「也許不行吧……你成長的環境注定了你關注的方向，正因為你沒有真正平淡過，你才羨慕平淡。或者說，一開始你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無法選擇，才更希望可以選擇。」
我的話道理很粗糙卻足夠實在，藤秋顏听了之後悵然地低下頭，似乎在咀嚼其中的意思。
我拍拍床沿，看著藤秋顏美麗白皙的手指很有些心動︰「知道你討厭說教，對不起。」
「不，我喜歡听你說。」藤秋顏仰起頭，目光閃閃地看著我，「雖然我一度很討厭你……至少現在，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相信的人。」
我不由得笑了，我和藤秋顏的年齡差距其實不算小，只是平時互相之間的沖突模糊了這個事實。大上我不少的美女在冷酷之余很少暴露自己的另一面，以至于人們都忽略了她的真實年齡。偏偏不知為什麼，在一次又一次與藤秋顏的沖突爭執中，我反倒覺得她要強個性中仍有單純的一面。只是這單純在如今的社會環境里，已經不那麼純淨了。
藤秋顏的話勾起了我們兩人的回憶，從最開始我第一次獲得「死亡重生」的才能之後，林林種種的回憶片段都交織在我們對視的目光里，沉默中涌動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溫馨。正如某位文學家所說，回憶是財富，在任何時候都是如此。
誰能想到今天呢？只不過是短短一小段時光，大家的人生都已改變。
「今天探病的人也很多吧？」我想了半天，終于說了句特沒用的廢話。
「很多。」藤秋顏露出個無奈的苦笑，「筱雨實在是太可愛，都快被那些大媽給捏暴走了。」
我想起那個認真的小姑娘一臉怒意的樣子，頓時忍不住笑了。事實上我比筱雨也大不了多少，但總覺得自己早已沒她那麼單純。太多雜質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痕跡，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
我們一起笑了一會，藤秋顏先止住笑容，搭在自己腿邊的手指輕輕挪動，踫到我的指尖。
「還是要說的，謝謝你。」
我都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個老流氓了，還是沒忍住心中一蕩，低聲道︰「我和你，不用說這些。」
「不知道怎麼表達。」藤秋顏在坦然面對自己的病情後，人也變得異常坦誠了，「我從小就不會向別人表示好意，所以討厭我的人很多。」
我嘿嘿一笑，看著美女黯然的面容安慰道︰「其實是喜歡你的更多，他們不敢說出口而已。」
藤秋顏撲哧一聲笑出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惡形惡狀模樣。那個時候簡直不能用渾身是刺兒的鮮花來形容她，閃著寒光的利刃還差不多。當初我只知道，這個資質上只差了一步就踏入放浪師境界的女子有著無與倫比的強悍氣息，現在我才真正知道，那些偏激的舉動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意義。
是絕望，或是不甘？所有的一切在知道了她背負的命運後，都迎刃而解。我想如果自己活在一種生命隨時終止的狀態下，表現大概不會比她好。
我又想起那四個把迅速衰老和死亡當成呼吸般習慣的貴族，對于他們能夠那樣樂觀地揮霍人生不免有些佩服。我想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哪怕我身體里可能還隱藏著一個千錘百煉的古老靈魂，我本質上仍是個稚女敕的小屁孩罷了。
想到藤秋顏自己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朋友，不見親人，孤獨地過了很多年。那種仿佛同病相憐的感覺在心頭縈繞，我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手，入手即覺十指火熱，我立刻抬頭看了這只手的主人一眼。
藤秋顏沒有像個小姑娘似的叫出聲，只是手指輕輕一抖，向我證明了自己內心的不安。我看見她蒼白的臉上紅暈格外顯眼，目光也低垂到了自己手臂上，不敢直視我。
實事求是地講，藤秋顏是我見過的美女中最出色那一類，身材相貌無可挑剔。縱然平時冷言冷語，氣質容貌種種也能吸引很多目光。我第一次看到藤秋顏的時候並沒在意她的容貌，恐怕是因為之前剛被艾雪震撼過。後來仔細想想，藤秋顏這樣的絕色美女一個人獨享寂寞許多年，她的心志也算得上異常堅韌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其實是很欣賞這個姑娘的，除了她與生俱來高人一等的目光，她的品質和個人氣質都堪稱絕倫。
心中翻過種種想法，我的手不自覺地就抓起藤秋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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