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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煌之章 第七十六章 暗涌(六十八)

皺起眉頭,一個年青的士兵望了望天空,道︰「天要黑了。」

另一個滿面胡須的的男子舒展了一下筋骨,道︰「真是累死了!」

年青的那個卻是抱怨道︰「真不知道,將軍是怎麼想的。難道隋軍能打到這里來嗎?」

「噓!」滿面胡須的漢子示意他小聲,然後左右看了幾眼,小聲道︰「切莫亂說,小心被人知曉。」

年青的很是不服氣,道︰「我就不信,那隋軍能夠打到這里來?」

青年的男子其實說的倒也是實情,這里離偃師將近兩日路程,隋軍偃師未下,根本打不到函谷關。不過說起來,這座函谷關並不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函谷關,那所關隘,還在這座關隘的西邊,遠在弘農的方向。

據說,這座關隘乃是漢朝所建,當時,人們紛紛以關內人氏而自豪,瞧不起關外人,當時有一個叫楊僕的樓船將軍,原籍是函谷關以東的新安縣,恰好位于函谷關外的豫西通道。此人自尊心非常的強,別人說他是關外人,因此常悶悶不樂。

後來有人提議,讓他在新安縣以東處,有一個較為險要的地方,可以建關,于是此人傾盡家資,建造了一座關隘,自從以後,楊僕就可以拍著胸脯說他是關內人氏了。後來,人們為了區分,春秋戰國的函谷關又稱秦關,而由楊僕所建的關隘,則被稱為漢函谷關。

當然,在秦關附近,還有一座關隘,乃是當年曹操征討馬超時,為了運轉糧食,命許褚在那里開鑿隧道,築起關樓,距秦關不遠,被人稱為新關,這處後來成為東達洛陽,西接長安的重要交通干線。

楊浩要奪取的,就是這漢函谷關,雖然系私人修建,可是建造的一點都不馬虎,後來一度稱為重要的關隘,至于遠處的秦關、新關,由于為李淵所佔據,並且距離較遠,力量所限,暫時不再楊浩的考慮之中。只要能佔據位于新安縣的漢函谷關,就足以擋住來自李唐的援軍了。

此時,已近黃昏,羅士信一路趕來,頗為辛苦,戰馬不停的噴著白沫,大汗淋灕。就是士兵也疲憊不堪,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將軍,何時攻城?」一名親兵問道。

「諸位,一路辛苦,先吃一點干糧,讓戰馬緩過氣來,半個時辰之後就攻打城池!」羅士信說著,瞧了一眼斜斜掛落的夕陽,計算著時間。這一仗,是硬仗,而且他沒有援軍,打下漢函谷關之後,還得面臨東面的洛陽、西面的新安縣鄭軍的攻擊,就是澠池,也駐扎有不少鄭軍。

因此,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漢函谷關。

听到羅士信吩咐,士卒們也不吭聲,只是取出水囊、干糧,不停的吃著。更有人取出了干草,喂給心愛的戰馬。這些士卒,之所于帶著干草,是因為戰馬要吃干草,才有足夠的體力。這個時節,青草雖然茂盛,可是戰馬吃了,卻是無益。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一名斥候快馬奔了過來,道︰「將軍,鄭軍要關城門了!」

羅士信點頭,他所帶的都是騎兵,如果鄭軍關城門,再要攻打,就非常的困難了。

「取出布匹,包馬蹄!」羅士信說著,將口中的食物咽下,然後從掛在戰馬的包裹中,取出布匹,開始捆扎馬蹄。這樣做,無非是最大限度的減輕戰馬奔跑時發出的聲音,不給鄭軍反應的時間。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羅士信耳邊說了一句什麼,羅士信當即點頭,示意那人離去了。

此時,漢函谷關的守將張聰正與司徒張僅在屋內說著事情。在王世充決定將王婉柔嫁給廬江王李瑗之後,他立刻派出了司徒張僅。兩人是叔佷關系,可以以探訪的名義,將事情傳達給張聰。

「叔父,你是說廬江王李瑗要親自來此地迎娶公主?」張聰的聲音之中,帶著微微的困惑,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在此地迎娶?在此地以西,尚有新安、澠池兩縣,為何不在那里迎娶?甚至是通過漫長的豫西古道,由大鄭親自送到秦關?

張僅咳嗽一聲,輕聲道︰「叢兒,此事乃是秘密,切勿泄露。」說著,張僅左右瞧了一眼,這才續道︰「此次迎親的地點,乃是李淵指定的,陛下本來想要拒絕,可是又怕破壞了聯盟,而且。」張僅的聲音突然頓了一頓,聲音變得又低了一些︰「如今隋軍已經奪取了偃師……」

「什麼?!」張聰不等張僅說完,大叫了一聲,臉露出不敢相信、驚恐的表情。就在昨日,他還接到了來自洛陽的好的消息,據稱隋軍在偃師連攻數日,偃師主帥雲定興與張鎮周密切配合,已是連挫隋軍銳氣,隋軍損失不小,已經是暫停攻擊了!

當張聰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不由安定了下來,看來,隋軍的進攻勢頭終于要止住了啊!這才讓對著自己的前途也就有了信心。不管怎樣,自己的叔父是司徒,只要自己不犯錯,在漢函谷關呆一些日子,等到危機盡退,就可以打通關節,官運亨通。

可是,為何短短的一日,偃師就被攻破?而且,事先半點風聲也無。張聰心中的震驚,不亞于當初听到這個消息的王世充。當然,兩者的心態自然另有不同了。

張僅咳嗽一聲,低聲道︰「此事,你知道即可,千萬不可外泄!」

張聰明白的點點頭,如果偃師失陷的消息傳開,是會怕軍心動蕩!只不過這樣的大事,終究是瞞不住的啊!

張僅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續道︰「雖然此事重大,終會為人所知,但是,只要將公主護送出關,到達李唐,這和親就算成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臉色微微露出驚喜,可是張聰隨即低聲問道︰「叔父,依你看,這,洛陽能夠守住嗎?」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意。

張僅忽然站了起來,搖頭。

「守不住?」張聰只覺得心中空白了一塊。

「準確的說,是不知道!」張僅微微的嘆息,然後瞧了張聰一眼,道︰「洛陽雖然是堅城,可是隋軍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我這心里,也沒有幾分把握!」

「不過,若是李唐來援,事情就多了幾分變數。」張僅續道。

張聰年少時雖然是紈褲子弟,可是人也不笨,要不然也對不起他名字的一個「聰」了,他注意道,叔父說的是「變數」,而不是勝算。

「如今雖然是隋楊佔優,可是洛陽城下一戰,若是李唐、王鄭聯軍大破隋楊,趁勝追擊之下,隋楊定然無力反抗。」張僅說道,卻是忍不住苦笑一聲。

張聰對于張僅的話語倒是明白,古往今來,一戰定乾坤的事例數不勝數。當初打得洛陽潰不成軍的李密,不也是一戰而亡,奔逃關中了麼?如果,洛陽城下,聯軍勝利,然後趁勝追擊,或許可是更易乾坤。

只是,苦笑,是為何?張聰雖然聰明,可是畢竟年青,比不得張僅老謀深算,縱橫官場數十年。

「可是,當初李唐與定楊軍對峙,無力顧及中原的時候,陛下數次征伐,這才取得了新安等地,避免了李唐可以直接攻擊洛陽的命運。」張僅的聲音再度響起,「如今,隋楊雖然是最大的敵人,可是李唐狼子野心,也不得不防啊!」

「聰兒,你切記,廬江王李瑗雖然前來迎親,可是你只需親自送往城外,不可讓他廬江王進城。」張僅叮囑,然後瞧了瞧張聰,沉聲道︰「叔的意思,你可是懂了?」

張聰點頭,他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也想不到,李唐與陛下,雖然已經結盟在一起,可是居然相互防備,听叔父的口氣,這廬江王似乎想要趁機奪取關隘啊!

「這幾日,你就好好準備,務必要將公主安排好,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張僅說著,忽然又是嘆了口氣。

「是,叔父!」張聰說著,道︰「今日叔父勞累了,不如在此歇息,明日再走!」

「不了,聰兒,此事重大,我先回洛陽了,記住,務必要謹慎!」張僅再度叮囑,看見張聰點頭,這才快步向外走去。

漢函谷關,東指洛都,西望長安,南臨澗河,北依邙山,短的是一處重地。

而此刻,羅士信瞧著已經關閉的城門,很是悔恨。

為了出其不意的攻下漢函谷關,他特意讓人假扮百姓,探尋了一條作為適合的道路,這個地方,乃是邙山的一處,有著茂密的樹林,還有高低不平的丘陵,正是埋伏的地方。羅士信帶著士兵小心謹慎,到達這里的時候,居然發現城門已經關了!

這讓他大為郁郁,漢函谷關的城門一關,高大的城牆,又寬又深的護城河,並不是騎兵所能攻取的,就是步兵,如果沒有足夠的兵力、充足的攻城器械,想要攻破此關,都是妄想啊!

額頭,冒出了細汗,羅士信已經顧不得去擦拭,他的心中就是想著,不能完成陛下的任務了。

天色,已經逐漸的黯淡了,月牙斜斜的掛在天。羅士信忍不住一拳打在了一棵歪脖子樹,頓時發出一聲悶響,樹葉紛紛落下。

「撤!」事不可為,強行攻關,只能是損失慘重,于戰事無果。

士兵們也是很是沉默著,功虧一簣,他們的心情怎麼會高興呢?不過片刻的時間,士兵們已經騎了戰馬,準備東行。

羅士信頗為的不舍的瞧了一眼遠處的關隘,心中微微的嘆息,如果,動作再快一些,或許直接攻取關隘,或許此關已經掌握在手中了!可是,將士們奔馳一天,無論是將士還是戰馬,體力都已經衰竭,他不及時攻關,卻是有著這方面的考慮啊!

「走!」羅士信說著,雙腿輕輕的一夾馬月復,向前行去。此關是要攻打的,可是這個時候,已經不能了,還是再等待!按照計劃,黃君漢將會前來支援他,奪取弘農等地。看如今的情形,恐怕也只有如此了!

羅士信念念不舍的回頭瞧了一眼,然後雙手一甩韁繩,「駕!」聲音低沉,顯示出主人的心情並不好。

可是,就在羅士信回過頭的一瞬間,眸子里,閃過了一絲光亮。

「停!」羅士信突然喊道,然後目光向遠方瞧去。

那是一輛馬車,左右護衛著幾匹戰馬,緩緩的出了關隘,看他們的方向,似乎要去洛陽。

「這是誰?」羅士信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個疑問,雖然天色已黑,可是正是因為天色黑了,那行人才打著火把,緩緩的前行。

這一行人,正是張僅叔佷。

「聰兒,你就送到這里!」張僅說著,瞧了一眼天空,已經是戌時了,回到洛陽,應該快子時了!不過不要緊,只要亮出印綬,那個守將就會乖乖的開門,到了洛陽之後,還得馬不停蹄的趕往皇宮,向陛下報告此事。

「叔父,天色不明,還是休息一晚!」張聰再勸,在他看來,公主還有兩天才會到,何必急這一時呢?叔父畢竟老了,經不起折騰。

「不必了,聰兒,陛下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如今事急,在這里,就是想睡,恐怕也睡不著啊!」張僅笑著,抬步走進了馬車內。這馬車又寬有大,走起路來,非常的穩當,而且,張僅在里面鋪了蜀錦,是可以休息的。雖然一路辛苦,可是在馬車里,還是可以休息片刻的。

「聰兒恭送叔父,叔父一路走好!」張聰說著,彎腰躬身。

「嗯,回去,聰兒,記住叔父的話!」放下門簾,張僅就躺在了墊的厚實的軟榻之,非常的舒服。

不一會,馬車開始動了起來,忽然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了什麼,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半坐起來,揭開了窗簾,朝著外面看著,可是大地一片漆黑,什麼也沒看見,倒是後方,張聰還在那里,似乎在目送自己。

他再度躺了回去,舒舒服服的側身睡著,將頭放在枕頭,可是,就在這時,他臉色突變,慌忙起身,伸手揭開了門簾,一臉緊張的向外看著。就在剛才,他躺在軟榻之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絲震動。這股震動與平常坐馬車的感覺並不相同。

地面,隱隱的震動的,雖然,他的身邊有七八名侍衛,可是他明白,這股震動至少是千匹戰馬才能引發的。更何況,他從洛陽趕來,一路並沒有感受到這股震動啊!

「你們,可曾感覺到什麼?」張僅問。

「老爺,小的兵沒有感覺到什麼。」幾名侍衛互相瞧了瞧,侍衛隊長這才說道。他們乃是張僅的家僕,並不屬于軍隊,是以稱呼他為老爺。

張僅沉吟,雖然侍衛隊長說沒有什麼,可是他仍然感到不對勁,「停!」他勒命車夫。

隨著他的命令,車夫「吁」的一聲,緩緩的將馬車停下了,而這時,張僅卻感到震動越來越激烈了!

「不好,快回去!」張僅喊著。

這個時候,侍衛們也感到不妙了,他們的戰馬忽然變得很不安靜。

車夫听著,趕緊調轉車輛,可是這個時候,那兩匹馬兒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轉了半天,還沒有調過頭,而就在這個時候,地面顫抖的越來越厲害,隱隱的,馬蹄聲也已經傳了過來。

張僅雖然年老,可是在這一刻,他顯得無比的矯捷,只見他充滿活力的一躍,就跳下了車輛,然後將一名侍衛推下戰馬,隨即在侍衛隊長瞪大的眸子里,迅速的跨了戰馬,想著關隘奔去。在這一刻,就連侍衛隊長都認為,光憑這一手,他絕對不及張僅。

只不過,時間不等人,並沒有給他贊嘆的時間,隨即他也是狠狠的一夾馬月復,朝著關隘奔去。眾侍衛也趕緊拍馬而行,只留下那個沒有戰馬的侍衛連聲大叫,而那車夫還在急切的招呼著呢。

張僅的反應雖然不慢,可是這戰馬,猶如跑步,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起勢,才能逐漸將速度加去。他跑的匆忙,雖然會騎馬,可是終究是文人,不會合理的利用風力等條件,馬術就差了許多,居然逐漸被他的侍衛超過了,只急的他在哪里大叫。可是有些事情,越急反而越糟。

羅士信的騎兵,從暗處殺出的時候,他已經是兵分兩路,一路,由他親自帶領,徑取城門。而另一路,則是去抓馬車中的人。能夠叫開城門,並且讓人送出一段距離的人,顯然官職不低,如果能抓住他,就算城門關了,或許還能利用此人進去呢?

由于馬蹄捆綁了布匹,因此極大限度的減弱了馬蹄聲,是以,在最初的時候,張僅只是隱隱的感到了震動,還沒有听出馬蹄聲。而那些侍衛,由于他們的戰馬也在行走,因此並不能感到那種震動,這才給了羅士信一個機會。

當馬蹄聲傳來的時候,張聰大驚失色!他是一個紈褲子弟,雖然在洛陽街頭打架不少,可是終究沒有過戰場。而在漢函谷關內,他又沒有打過仗。就像只知道紙談兵的趙括一樣,當面臨困境的時候,張聰頓時傻眼了。

他想要奔進關內,可是隋軍忽然齊齊的一聲吶喊,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無數的長矛已經是劃過天際,在一抹燈火下,閃著光芒,狠狠的刺了過來。張聰不敢動,他的臉色鐵青,幾乎就要栽下戰馬。

不過,天顯然頗為眷顧張聰,長矛雖然密集,可是都深深的插在了他的前方,那只是羅士信想要截斷他的歸路。至于這個人,還有用。

張聰瞧了一眼地面猶自顫抖不已的長矛,面色由鐵青變成了泛白,在這一刻,他真的害怕了!他想不到,真正的戰場是這麼恐怖的!當初,他剛到這里,由于喜歡打斗,因此舉辦了一場比賽,參加的人非常的多,可是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數合之將,那個時候,他被士卒送了一個外號,稱「打遍關內無敵手」。那個時候,他還沾沾自喜,認為自己武功真的不凡,可是如今他明白,恐怕從這群奔涌而來的人中,任意挑出一個,他都不是對手!看看那粗大的長矛,居然能夠扔出這麼遠,他就不寒而栗!

「殺!」忽然,憑空之中,響起一聲暴喝,讓他肝膽俱裂,張聰忍不住手一抖,心中更是絕望。隨著這一聲,一騎快馬趕來,手中兵刃閃著森森的寒意。

「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張聰顫抖著大喊,趕緊下馬,跪倒在一旁。

「降者不殺!」隋軍再度大喝,聲勢震天。

張聰的幾名親兵原本拔出了刀槍,還想反抗,可是一看見張聰已經投降,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也是學著張聰,趕緊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連聲求饒。

羅士信沖前去,一揮手,隋軍如潮水一般,涌進了城門。

遠處,張僅看著,心中一抖,不由滾下了戰馬,眼楮一閉,流出淚水,「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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