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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

隨著柳玉言的一聲低喝。

各侍衛統領共八人立到了柳玉言身側。

柳玉言一一低聲附耳。

隨後八人領命而去。

不出半盞茶,兩千人馬便已經奔出去了一千八百人。之余二百四十人保護在沐清秋的還有一眾糧草的車馬旁。

只往密林而去。

沐清秋則回身做回了車子里。

半躺在車廂當中,一手扶著自己的腰月復,一邊閉上眼楮。

……

耳邊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整齊的弓箭聲破空。

廝殺聲。

絡繹。

似乎坐在車馬當中,便能看到外面的交戰聲聲。

甚至于廝殺陣陣。

沐清秋的嘴角不自禁的抿緊。

唇色蒼白。

不過只是小戰,來日到了疆場,她見到的是更讓她心神具散的情形。

所以,今兒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兒。

只是心頭的某一處就是止不住的一陣陣的發痛。

那痛意,陌生又熟悉,就像是許久之前在京城時,她和那個福王從此陌路時候的決絕。

怎麼會!

怎麼回事……

……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廝殺聲漸漸清明。

馬蹄聲也越來越厚重。

當中也有柳玉言的聲音。

她听不到他說的是什麼,可略顯得沉重的語氣還是讓她心頭一顫。

咬牙,她起身,在如塵的低呼聲中,她鑽出了車簾。

「怎麼樣?」

她掃過聚攏在她車馬前面不遠的一眾侍衛統領,鎮定的神情,就像是剛從朝堂上歸來。

一眾侍衛統領的身上塵土飛揚,隱隱血跡,卻是面露喜色。

「丞相大人——」

不約的開口之後,卻是看到柳玉言先前行一步,一貫狐狸般的淡然面上帶著清淺不易察覺的隱憂,

「沐相,請借一步說話!」

……

……

幽幽的密林之中。

就在剛才,這里剛經歷了一場廝殺。

數百的性命消弭。

就像是塵土般無聲無息。

此刻,一眾的侍衛遠遠的守護在外。

就在包,圍之中,當朝的一品丞相沐清秋和二品金光祿大夫柳玉言立在一處小丘之內。

四周清冷的風過,蕭條寂寥。

沐清秋屏息。

陪在她身側的柳玉言也在她身邊一遍遍低聲的叮囑,「小心身子!」

沐清秋腦袋里陡然一片混沌,卻是還能清楚的听到柳玉言說的那四個字。

她是要小心身子。

因為她月復中還有她此生最大的期盼。14967626

只是此刻,此時的震驚——卻讓她眼前一陣發暈。

人來護十到。那躺倒在地上死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以為今生都不可能會再次看到的人。

怎麼會!

他怎麼會……死在這里?

她不是沒想過他的死法,甚至于在看到胭脂的尸身在她的面前化作一片塵土的時候,她還想過不知道多少種讓他死去的方法。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竟是這般——

他的身上插著五六只箭矢,一身整齊優雅的衣衫好似他只是出來游玩。

面上隱隱的塵土,那張酷似了那人的面孔,似乎在說,他已然得償所願。

……眼楮里不知道怎麼,流下淚水。

胸口也一陣陣的酸澀痛意。

要不是身側柳玉言緊緊的扶著她,她絕對會癱倒在地上。只是幸好,她的面上還算是鎮定。

「這是從他的身上搜出來的——」

這時候,一旁跟隨而來的沐鐵山遞給了沐清秋兩張紙。

上面都零星的帶上了他的血跡。

沐清秋拂開柳玉言的扶持,她接了過來,

一張,是一副仕女圖。

她一眼就看出來上面畫的是女裝的她,不,確切來說是女裝的沐清秋。

另外一張,是他的遺言。

不是對當朝的皇帝,也不是對那個她從沒有見過面的王妃,字句都是對她,不,對那個沐清秋所言的。

「清秋︰我知道你恨我!若非是我無情,你又怎麼會患上離魂之癥,到最後竟忘了你我之間的種種。我以為天下才是我想要的,可當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只是往事已矣,你早就不記得我!而我也早已經沒有了退身之步!唯有的,只有看天命!」

「若是我命數已定,必逃不開一死,而我只願死在你的手里。就如此,我便一生足矣……每每夢中,若是當初我不曾執迷,某一天,和你歸隱山林。清晨,鳥語花香,風清霧茫,十指相攜,尋山而上……午後,竹林清禪,素紙筆桿,一筆一劃,墨色暈染。傍晚,梨花相伴,一箏一琴,相知相鳴,月柔星嘆……」到最後,那一筆墨透紙面。

……淚水。

莫名的傾瀉而出。

眼前更是模糊的白茫茫的一片。

這番話,明明不是對她講的,可心頭那止不住的痛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曾以為他不曾真的喜歡過什麼人!曾為了那個逝去的沐清秋傷心痛徹!卻不知道,他也是痴情的人,只是因為那一時的執迷,失去了他此中的最愛!性命!!

模糊間,眼前好似閃過他帶著她在那一片的蘆葦叢中飛身而過,那一叢叢的螢蟲在她的面前飛閃而過的情形。

如夢,似幻!

原來,在那一刻,他真的是發自真心!

原來,沐清秋她,並沒有看錯人!

只是終歸,差錯了一步,便是人間,地獄。

————————————————————————

沐清秋躺在車廂里。

車馬搖晃。

已經又往前行了兩日。

這兩日,沐清秋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呆呆的看著頭頂上的車簾發愣。

福王的尸首已經火化,她也已經派了軍士把福王的骨灰送回京城。

她知道自己如此決意很是不給帝王面子,甚至于辱沒了皇室的尊嚴,若是回頭讓那些個言官什麼的知道了她這樣對待皇族世人,恐怕還不知道要參她個什麼罪名,說不定謀,逆神馬的都是一句話的事情!只是現在這個情形,也只能如此,才能免于這一路上那些百姓又或者心懷不軌之人的蓄謀!

……為了大局,只能這般——

可什麼時候她竟然也成了這樣的人!

突兀的,遺書上的最後一行字又在她的眼前徘徊而過,

——「某一天,和你歸隱山林。清晨,鳥語花香,風清霧茫,十指相攜,尋山而上……午後,竹林清禪,素紙筆桿,一筆一劃,墨色暈染。傍晚,梨花相伴,一箏一琴,相知相鳴,月柔星嘆……」

心中只是默默的念著,就好似那美女俊男的模樣在她的眼前像是薄霧般緩緩散去。

他們相視而笑,手牽著手一起走過山間的小路,采過美好的花朵,當中的晨露還在指端滾落。

他們身後竹林飛揚,身上的衣衫迭迭好似瓊樓,一人抬筆作畫,一人在彈琴悠揚,只好似神仙眷侶。

就是到了夜間,也是在蟬鳴鳥叫聲中相依相伴。

她不想深瞧,卻又忍不住的想要遠遠的看著那當中的美麗絕倫。

……這樣的平凡。

不就是神仙眷侶?

只是這到底是終究夢境一場!10nlk。

心頭一滯,淚水,又一滴不由自主的跌落。

「大人……」

耳邊一聲低啞輕聲讓她回神。

沐清秋回頭,守在身側的飛雪臉上也正帶著淚痕瞅著她。

沐清秋扯了扯嘴角。

當初火化福王遺體時,她們四個也在場,再加上又都知道她曾經和福王的那段過往,現在她們看著她這個樣子,恐怕是以為她情殤過重了!

她何曾不知道她們擔心什麼!

不管福王到底是不是謀,逆。只因為現在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她就不應該和那人有絲毫的牽扯。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心傷難過。

或許他所說的那些也是她幾度夢里,卻又是根本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沒事!」沐清秋笑開,拿了塊兒飄絮給她預備的零嘴兒糕點。

這是前陣子從平安城帶出來的,幸虧天色還有些陰涼,只是連著這些日子的趕路,這碟子也是最後的丁點兒了。

正要往自己的嘴里塞進去,耳邊上突的听到一句話,「……皇上對您很好!」

「……」

沐清秋眉心狠狠一抖。

她抬頭,淺笑著看向飛雪,「告訴如塵,我想喝她親手泡的茶!」

「……是!」

飛雪滯了滯,心知道是自家大人不想听她嗦,也只能老實的出去。

……這幾天,她們四個都趁著大人回神的時候想要勸大人想開些,可大人不是連理會就不理會就像是現在這樣,看似笑的溫和,可就是讓她們不敢再說下去。

嗚嗚——

現在,只能求助于柳大人了。

……

沐清秋瞅著關上的車簾。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四個丫頭什麼時候的聯想力這麼豐富了。

別說她不是那個沐清秋,就算她是,前情早已經揮滅,留下來的也不過是她心底最後一絲的憐憫。

她垂眸的,不過是同樣的幻想而已。

手里的糕點繼續在嘴里慢慢的化成甘甜入肚。

沒一會兒,車簾的簾帳掀開,一個人影晃了進來。

沐清秋瞥了眼,

「你怎麼又上來了?」

來人嘴角一抽,「有勞丞相大人把話說完全,下官是想要和丞相商議一下來日的路程,現在下官的半截身子還在簾帳外面呢!」

「……」

沐清秋眼皮抖了抖,貌似是這個家伙想太多了吧!

莫不是出了京城,每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嗤了聲,沐清秋繼續吃糕點。

只是一旁的柳玉言卻已經知趣的奉上了茶壺。

沐清秋瞅了眼,了然,這是如塵親手泡的。

當下揚了揚唇,「柳大人看上我家的哪個丫頭了?不過必須要明媒正娶,懂?」

「……」

柳玉言臉上一僵,

過了會兒,吸氣。

「其實,是真的有要事!」

「什麼事?」

「付將軍受傷了!」

「什麼?」

沐清秋一驚,腦中猶如驚雷,手里的杯盞從她的手中跌落到地上,濺起的茶水霖霖。

若不過只是簡單的傷勢,柳玉言根本就不會在她面前提及,恐怕,這受傷——

心頭陡然一個冷顫,就在這一刻,她恨不得立馬飛身到邊城。

只是腦袋里還有些清明,告訴她這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她屏息,讓自己盡可能的鎮定。

她沒有忘記前陣子柳玉言告訴她,不要著急,不然她就真的要服用保胎藥了。

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只是聲音里帶出來的顫抖讓每個字都有些發冷。

柳玉言忙扶住她,眼中一閃復雜。

他也不想告訴她的,只是眼下,卻也不得不說。

「別急,這也不過是傳聞,未必是真的!」他道。

沐清秋咬唇,引得一陣痛意才把腦袋里洶涌而來的混沌破散,「什麼意思?」她追問過去。

柳玉言神色微凝,「我軍塞外三城,因為鎮邊大元帥還有付將軍的英勇已經收復其二。游族久攻不下,便陣前換將!一般而言,陣前換將的結果只敗不勝,可游族換來的則是一名皇子,而那個皇子清秋也是認得的,听說在皇後壽辰的時候,和清秋還有過爭執。」

「……」

沐清秋瞪大了眼楮。

……皇後壽辰?

一張冷然的眼楮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對了,她記得那個人。

看沐清秋的神情,就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來了,柳玉言繼續說道,「那人的計謀陰狠,關元帥和付將軍都先後吃了虧,只是幸而一貫穩重才沒有失策,現在仍固守城池。只是那兩座城池也已經被圍,恐怕——」

沐清秋屏息。她知道柳玉言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她運送而來的糧草還不知道能不能送到那兩座城池了,是不是?只是這和付少清是不是受傷有什麼關系?

柳玉言看她,「城池被圍,這消息是真是假,無容判斷,只是能確定的是,游族知道來送糧草的人是你,所以——」

沐清秋倏的抬頭,「你是說,這個情報,根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既然來交戰的人是那個什麼最有潛力成為可汗的皇子,那他就定然知道她和付少清的牽連。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柳玉言點頭。「是!」

沐清秋身上的力氣一跌。

坐回到身下的軟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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