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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治傷

常歡這才如夢初醒,抓過布塊狠命的往傷口處壓下,很快的布塊便染成了紅色,再一滴滴的沾濕蘭先生的僧袍。

鳳翎從蘭先生的僧袍上撕下幾大塊布條,與常歡一起緊緊的縛于蘭先生月復部。

常歡又將自己的上衣月兌下來,給鳳翎撕成條做繃帶止血用。

兩人手忙腳亂的忙了一陣子,傷口處涌出鮮血的速度才慢慢減緩。

「你看著蘭叔,我去取金創藥,不要讓他移動。」

常歡小心翼翼的將手中壓住的蘭先生的傷**于鳳翎,並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告訴她按壓的力度,確認鳳翎可以接替他來照顧蘭先生之後,他轉身便飛奔至石坡邊一躍而下。

不一會兒的工夫,常歡便取了白瓷瓶裝的金創藥和一堆白布條來。

一邊吩咐鳳翎不要放松傷處,常歡一邊小心翼翼的解開縛住蘭先生傷處的布條,再讓鳳翎放開手,移開止血的布塊,然後飛快的往傷處灑金創藥。

傷口處仍在往外淌血,藥粉一灑下去便被鮮血沖開,直到常歡往上面灑第二瓶藥粉的時候,才看見藥粉在慢慢的傷口處凝成了團。

鳳翎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血。要說起來,上次在南山處理尸首那次,比這次更加可怕,可那時她的心里被憤怒和保護哥哥的沖斥著,反而感受不到內心的恐懼。

而這次的染血的卻是她熟悉的蘭先生。

鳳翎不斷強迫自己才敢直視他。

蘭先生的面色如死一般的慘白,雙眼緊閉躺在血泊之中,腰月復周圍的泥土因為和進了鮮血而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濕潤的暗紅色。

鳳翎渾身顫抖著跌坐在地。一股腥臭的味道自喉頭涌上來,讓她忍不住想嘔。

常歡則趴在蘭先生身邊。小聲的帶著哭腔喚他,「蘭叔。蘭叔……」

蘭先生沒有反應。

常歡一邊哭一邊責怪自己,「我該死,我真該死,那女人說要找個僻靜的地方,我就該知道,我該死,蘭叔……我不該離那麼遠的,我不該不听馮叔的話,馮叔說過讓我小心那女人的。我該把金創藥一直帶在身邊的,我真該死,嗚嗚……蘭叔,分明是齊大人的主意,你為什麼不讓我說,為什麼不讓我說……」

鳳翎卻止住了顫抖,轉身去看齊氏。

齊氏像是醒了,牙關緊咬,渾身顫抖。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接一滴的滑下臉龐再沒入泥土中。

鳳翎慌忙爬過去,伸指抹她的淚,卻忘了自己手上滿是鮮血。

蘭先生的鮮血即刻染紅了齊氏的額邊。

鳳翎便又抬起衣袖想去擦。不料衣袖上也全是血。

鳳翎只好放棄,一邊輕撫齊氏的肩頭,一邊道。「三嬸,別怕。別怕,鳳丫在呢。你冷靜些。先別動,我先替你把手包扎一下,別的事,咱們以後再說。」

齊氏閉目不應,卻由無聲的哭泣變成了低低的嗚咽。

常歡教過鳳翎骨折之後的治療方法︰不能移動,固定傷處是第一步。

鳳翎起身環視一周,卻找不到合適的可以用來當作夾板的枝枝。

常歡的輕功好,要找東西肯定比她快。

她看向常歡,常歡卻一門心思的都在蘭先生身上。

「阿歡。」鳳翎喊了他一聲,「你工夫好,替我去找些東西來做夾板,我要替我三嬸固定傷口。」

常歡置若罔聞。

鳳翎只好起身走到他身邊,伸手搖搖他的肩膀,「替我去找些夾板來……」

常歡抖肩甩開她的手。

鳳翎有些火了,「我三嬸可是你弄傷的……」

常歡卻猛的回過頭來,眼里噴射出欲殺人的怒火,「那又怎樣?她敢傷我蘭叔……」

鳳翎也將聲音提高三分,打斷他的話,「我三嬸若有個三長兩短,你的蘭先生又豈能獨活?」

常歡面色一滯,轉頭又去看蘭先生。

蘭先生的眉頭擰成了墨團。

鳳翎放緩了聲音,又道,「你放心。你替我尋夾板來,我替你照顧蘭先生。」

常歡猶豫了一下,這才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坡邊,又轉身看了一眼蘭先生,才躍下石坡去。

鳳翎跪坐在蘭先生與齊氏中間,看看蘭先生,又看看齊氏,再看看蘭先生,又再看看齊氏。

兩人的臉上皆是十分痛苦的表情,卻分不出誰輕誰重。

鳳翎忍不住唏噓。

齊氏還在哭,緊閉著眼,很低聲、壓抑的嗚咽。

鳳翎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她猜到齊氏和蘭先生以前肯定發生過什麼大事,而之前又听到齊氏和常歡的話,什麼舊臣,什麼血脈,什麼爹娘弟妹,鳳翎不願往下想像。這種故事發生得還少嗎?

鳳翎看向蘭先生。

若換作她自己,鳳翎不知道她的恨意會不會比齊氏少。

不,她肯定比齊氏還恨,還狠。

齊氏忍了這麼多年,卻在生之將盡時刺了蘭先生一刀,而她,只用了兩年,就滅了趙翦瑜全家!

可是,齊氏卻又與她不同。

趙翦瑜織了張網,將她網在其中,她是反抗的獵物;而蘭先生,卻是愛惜齊氏,才會編就一些謊言。

齊氏若是知道,又會是怎樣的悔恨?

常歡口中的齊大人,指得當是齊氏的爹。

而爹爹是仲夷舊臣,對齊氏傷害至深的某件大事的謀劃里亦有他的一份,這件事齊氏顯然是不知道的。很可能,其中還有什麼大事蘭先生是瞞著齊氏的。

原因定是為了不讓齊氏再受更大的傷害。

有的時候,恨,亦能給人活下去的勇氣。

鳳翎轉臉看向齊氏。

她這個局外人都听得出常歡的話外之音。齊氏又怎麼會听不出來?

蘭先生若有事,齊氏如何能獨活?

齊氏己經哭不出眼淚。

這時常歡拿了兩塊平整的小夾板回來。鳳翎迎上去想要接過。

常歡卻粗暴的用手臂將她擋開,悶聲道。「我來。」

鳳翎縮回手,跟在常歡身手。

這樣當然最好,要說起來常歡還是她的師傅。

常歡先去仔細查看了蘭先生,胸口處的白布己經變成暗紅色,鮮血溢出來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他這才轉過身,半跪著從懷中模出個白色瓷罐來,打開放在身邊的地上,里面是黑色的藥膏。

鳳翎听常歡提過,知道那是消腫用的。

常歡挑了一大塊出來。往齊氏腕邊前後厚厚的抹了幾層,用布條裹好,鳳翎忙上前幫他扶住夾板,他再用布條將夾板固定。

常歡緊繃著臉,從頭至尾不曾看過齊氏一眼,手下的動作仔細熟捻,卻看得出來是帶著負氣在做的,有些粗魯。

齊氏緊咬下唇,額上滾出豆大的汗珠。卻始終不曾吭過一聲。

只到常歡停下手里的動作,齊氏的表情才明顯一松,費力的睜開眼。

她的眼楮又紅又腫,這時睜開。也只見得一絲縫而己。

「扶我起來,鳳丫。」

鳳翎忙換了個坐姿,小心的將齊氏扶起來倚靠在自己懷中。

「阿歡……」

常歡起身正听到齊氏的呼喚。只是頓了一瞬,並沒有理她。轉身往蘭先生身邊去。

齊氏便自顧自說下去,「你說……我爹是仲夷舊臣……怎麼回事?」

常歡的背影一頓。雙手在身側握緊成拳,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轉身沖著齊氏吼道,「你個瘋女人!當年將先王的頭顱捧給皇帝的便是齊大人的父親,利用你下毒,也是齊大人的意思,雖然,雖然……但是,怎麼能怪得蘭叔?蘭叔……」

常歡抽泣了一下,往臉上胡亂的一抹,便從鼻邊到額邊劃出一道粗粗的印跡,紅得耀目。

常歡抹了淚,卻忍不住悲聲,「蘭叔,他……多可憐!蘭叔一心為你,你居然,你居然……」

「 !」齊氏忽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來,然後全身的力量盡泄,軟倒在鳳翎懷中。

「三嬸!」鳳翎驚叫,探了探齊氏的鼻邊,發現齊氏只是暈了過去,她不由抬臉瞪了常歡一眼,「我三嬸正病著,有什麼話,不能緩些再說麼?」

常歡則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跪在蘭先生的身邊,然後緊握他的手。

這時石坡邊上一陣嘈雜,躍上幾個僧人來,手中抬著床板做得簡易擔架。

常歡忙起身迎上,帶他們往蘭先生邊上,引導他們小心的將蘭先生抬到擔架上。

「當心,當心。」

「盡量放平……別動傷口!」

「抬平咯,千萬別踫著傷口。」

等眾人抬起擔架,常歡又向其中一名僧人道,「了塵師兄,我走不開,勞你去趟我馮叔家中,說明情況,請我馮叔速來。」

僧人了塵應了,轉身自石坡上躍身而下。

眾人都圍著蘭先生轉,卻沒人理齊氏。

憑鳳翎自己,絕無可能將齊氏弄下石坡。

鳳翎張嘴正想叫常歡,就听得人群中常歡發出又驚又喜的哭聲,「蘭叔……」

周圍變得異常安靜。

鳳翎便能听見蘭先生虛弱斷續卻清晰的聲音︰「玉……枝。」

「我知道,放心,蘭叔。」

鳳翎立刻就見得常歡擠開人群往齊氏身邊走過來,二話不說,伸臂彎腰一手從齊氏身後握住她受傷的手,一手托住她的腿,將她抱了起來。

常歡抱著齊氏向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微側了臉向鳳翎揚揚下巴,沖身邊的一名僧人道︰「了空師兄,你給她搭把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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