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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回 吮毒

只听樹葉吹出來的曲子,漸漸轉過平和,然後又慢慢止歇。眾蛇也都緩緩退下,鑽入叢林之中,就似從未出現在這里一般。

只有泥地上的幾灘血跡,讓人想像不久前發生的慘劇。

石小玉和陳超都長長吸氣,都感到頭皮發麻,直到此時,才稍稍恢復。

那稚齡蠻女格格輕笑,說道︰「壞人跑掉了,你們兩人身上的衣著,還有說話的口音,可都不是這里的人。快說,你們從哪來的,到這里要做什麼?」

石小玉將自己和陳超的姓名來歷約略說了一遍,向那蠻女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稚齡蠻女輕輕一笑,微露潔白的牙齒,說道︰「我叫做菁菁。」

「菁菁,這名字真好听!」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石小玉瞪了一眼陳超,似乎怪他搶自己的風頭。陳超吐了吐舌頭,決定此後再不跟老大搶話了。

這時,忽然樹叢中的群蛇一陣動,竟似要暴起傷人一般。石小玉和陳超嚇了一跳,不由得向菁菁靠攏一些。

菁菁忽然面色一變,道︰「不好,百毒星君來了。此時再結蛇陣,只怕來不及了。你們快躲到我身後來,我要驅蛇布陣了!」一面說著,一面從衣襟里取出一片精致的樹葉,作勢欲吹。

石小玉奇道︰「什麼百毒星君,比你還利害麼?」

菁菁臉色凜重,說道︰「當然比我利害,要不然我也不用在這山溝里大聚群蛇,就是為了擋他一擋。不然的話,我就要落在他的手里,後果可不大好。」

陳超詫異道︰「原來菁菁姑娘也有怕人的時候?」

菁菁瞪他一眼,說道︰「百毒星君是天下用毒的老祖宗,就是我教中長老、掌門,也不是他對手。」

陳超奇道︰「原來姑娘也在幫派啊,不知貴派如何稱呼?」

菁菁用平靜的口氣說道︰「五毒教。」

石小玉和陳超一呆,相對看了一陣,不禁臉色發怕,身上竟然冒出了冷汗。兩人自小在長樂幫中長大,對江湖中的傳聞頗為了解,自是知道天下陰狠的門派中,莫過于位于西南的五毒教了。听說五毒教的高手使起毒來,神鬼莫測,殺人于無形之間,江湖中人聞之色變。

沒想到這一次,兩人卻面對面和一個五毒教中的蠻女在一起,而且看上去這個菁菁驅蛇使毒的本領,顯然也極是利害。若是惹惱了她,只怕小命不保。

菁菁卻沒留意兩人神色,她吹起樹葉,又將群蛇召來,匆匆布下蛇陣。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我先前布好的萬蛇陣,可惜被那幫壞蛋攪亂了,如今蒼促間再聚起的蛇陣,威力小了好多,只怕擋不住百毒星君。唉,只盼是他一人前來,若是他兩個弟子天南雙雄也跟來了,咱們就可凶多吉少了。」

石小玉大驚︰「什麼,天南雙雄是百毒星君的弟子?」

菁菁向他看了一眼,略覺詫異,奇道︰「你也知道天南雙雄?」

石小玉道︰「我曾見過一個老尼姑,為救徒兒,被天南雙雄的毒針害死。這天南雙雄是有名的婬賊,他們的師父想必也不是好人,難道對姑娘也那個……那個起了歹意?」

菁菁臉一紅,嗔道︰「你瞎說什麼,這老賊跟我只是師門恩怨而已。哼,你再瞎說,我讓蛇咬你。」

石小玉嚇了一跳,忙道︰「是,是,我不瞎說,我不瞎說。」

菁菁哼了一聲,道︰「想活命的,跟在我身後,一個字,快跑。」說罷轉身向林子深處鑽去。

石小玉和陳超見菁菁如此凝重,顯然她口中的這個百毒星君,是個了不得的狠角色。此時已不及多問,保命要緊,當下便跟在菁菁身後,向密林深處跑去。

而林子中群蛇蠕動,兩人想找別的路逃跑,也根本無路可尋。

卻听得身後遠遠傳來一聲怪,有個老者的聲音喝道︰「小丫頭,以為區區幾條破蛇就擋得住老子麼?給我開!」跟著听到一聲炸響,然而群蛇四散而逃,顯然有不少蛇著了他的毒手。

陳超臉色鐵青,驚道︰「這個百毒星君如此利害,殺起蛇來如同割草,這可不妙啊。」

正說著,忽見一道青影從樹尖上掠過,隨便落在三人身前。一個青袍老頭,一臉陰邪神色,看著三人冷笑。

菁菁喝道︰「你們先走!」急吹樹葉,卻見從地里、草中,鑽出無數條大大小的蛇來,蜿蜒游走,身上鱗片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剎時之間,群蛇畢聚,將那青袍老者圍在當中。

菁菁所吹腔調忽然拔高,的溜溜幾聲尖嘯,群蛇猶如瘋了一般,都是全身一跳,忽然向前撲去。

青袍老者微微冷笑,雙臂忽然緩緩提起,他袍袖之中,竟漸漸鼓蕩起來。突見雙掌揮舞,掌力雄渾沛然,一股形如圓弧的真氣,由內向外散開,初起時如波底暗涌,待到後勁催發時,竟如怒濤狂潮,勢不可擋。

群蛇狂攢而至,忽然撞到他掌力,便如狂風卷落葉一般,紛紛向後激射而出。不少蛇被這股力道震得皮破血流,在空中就炸了開來。

菁菁也沒料到百毒星君不單是擅于用毒,原來武功竟也如此高深,不覺臉色發白,知道不妙,此時已到了拚命的時候了,容不得她猶豫,當下雙手十指一張,十只不同形態的怪異毛蟲,從她手中發出,向百毒星君迎面飛去。

百毒星君冷哼一聲,從腰間取下一個葫蘆,飛快打開塞子,里面似乎有藥酒,向空中稍稍濺出幾點。那些毒蟲只要沾上一點藥酒,登時冒出一股黑煙,隨即化為灰燼。

菁菁大驚,翻身上樹,身形敏捷賽過靈貓。她騎在樹叉上,又急吹樹葉,發出刺耳的嘯聲。一物疾躥而出,又黑又粗,竟然纏到百毒星君身上。他出奇不意,啊喲一聲,從半空墜了下地。原來竟是一條黑色的巨蟒,有一尺來粗,緊緊卷住他身子,一點縫隙也不留。

百毒星君大驚,只是身子被纏住了,雙手無從發力,越掙越是纏得緊。菁菁格格直笑,說道︰「怎麼樣,巨蟒纏身的滋味可不好受吧。」語氣嬌媚,就如平素與長輩撒嬌一般。

百毒星君哼了一聲,運氣于臂,猛然向外一崩。那巨蟒頗有彈性,雖然身子被這股力道崩開數尺,卻仍是緊緊箍在他身上。

菁菁嘆道︰「唉,你越是使勁,阿黑纏得越是緊。」

百毒星君瞪著她,冷笑道︰「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區區一條蟒蛇就困得住老夫了?哼哼,不知死活!」他適才一撐之下,雙手已有間隙,當下雙掌忽然向蟒身插去。以他神功,一雙肉掌布滿真氣,比尋常刀劍還要鋒利。蟒身雖厚,卻仍是抵擋不住,立時洞穿。巨蟒吃痛,全身一緊。百毒星君卻已發出掌刀,只見血肉橫飛,巨蟒身子竟被斬為幾截。

菁菁大驚,叫道︰「啊喲,你殺了我的阿黑,我要你賠!」手中亮出一付銀鉤,疾向百毒星君頭頂勾去。

百毒星君微微冷笑,揮掌劈出。菁菁的銀鉤與他掌力相撞,只感一股巨力沖到,坐立不穩,登時從樹枝上跌了下來。但她身子靈便,雖然摔落,卻是雙腳落地。

百毒星君臉色微變,又待出掌。菁菁玉手一揚,忽然一股五彩煙霧散開,阻在兩人之間。百毒星君知道她全身均有巨毒,卻也不敢冒然進犯。大袖中忽然露出一條銅 ,月兌手擲出,猶如在林間劃過一道流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菁菁胸口飛去。

菁菁的五彩煙霧雖能暫時阻隔敵人視線,但自己同樣也看不到遠處。銅 飛來,她竟是渾然不知。

石小玉在她身後不遠處,反倒看得清楚,吃了一驚,叫道︰「小心!」但菁菁顯然已來不及閃避。

石小玉對自己的內力尚不能熟練運用,也不敢相信能硬接下這威力強勁的飛 ,情急之下,從懷中取出魚腸劍,向前躍出,出劍向上一撩,只听地一聲輕響,那銅 竟斷為兩截。

跟著卻听到菁菁一聲悶哼,隨即捂胸倒地。石小玉大吃一驚。原來百毒星君出手陰狠之極,飛出銅 ,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卻射出暗器,正是他門中鎮派之寶,巨毒無比的毒針。

不久前,石小玉就親眼見到峨嵋派的掌門人傷在這種毒針之下,雖有一身絕世武功,仍不免傷重喪生。

如今菁菁竟也中了毒針,她功力顯然遠遠不及峨嵋掌門了,又如何抵受得住?

石小玉正自惶急,菁菁卻咬破舌尖,又從懷里取出一塊不知是什麼的圓餅,捏碎一塊,又舌尖的血浸濕,然後擲出。

就在此時,五彩煙霧已經散盡,百毒星君一臉獰笑,已大步來到近前。忽然之間,他眼色一變,跟著啊喲一聲,用手去背後亂抓,剎那之間,竟從背上扯下一條銀白色小蛇下來,只是蛇口有血,竟然已在他身上咬了一口。

百毒星君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從懷里取出藥袋,也不知是些什麼怪藥,胡亂抓了一把,就 出口中,硬生生咽下。然而盤膝坐下,一動不動,開始運功逼毒。看他如此慎重,顯然那銀色小蛇的毒性實是非同小可。

陳超瞧出便宜,喝道︰「讓你追殺我們少爺,老子殺了你!」取出短刀,向百毒星君胸口捅去。

刀尖離他還有半尺,忽然百毒星君一掌拍出,正中陳超胸口。幸好他正運氣逼毒,因此所發掌力不到一成,因此陳超只是向後摔了出去,嘔了口血,暈了過去,但其實傷得不是太重。

石小玉倒是吃了一驚,急去扶陳超,覺得他還有呼吸,這才松了口氣,又轉頭去看菁菁。

卻見菁菁嬌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憐。而且她面色發青,顯然毒性已經侵蝕入體。

石小玉大急,忽然想起貝海石曾說過救治毒蛇咬傷之法,可以用嘴來吮吸毒血。只要口中沒有傷口,便不會有大礙。

他想了一想,有些不大放心,又從懷里找了一顆貝海石配制的靈藥服下,又想了想,咬了咬牙,伏,去解菁菁衣裳。

石小玉在長樂幫中雖然頑劣,但年級尚小,倒是尚未近過。此時替菁菁解衣,見到她柔女敕的肌膚,不由得心跳得利害,心道︰「我是為了救人,不是非禮,不要見怪。」

手指有些顫抖,好容易才解開衣領的扣子,然而拉開衣襟,露出少女潔白的胸膛。其實他也不敢將衣襟拉開太多,只是見到中了毒針的位置,便不敢再往下月兌。

卻見毒針周圍,肌膚都已發黑,若是再遲片刻,毒氣攻心,只怕非死不可了。石小玉撕下自己衣襟,用布片將毒針包住,輕輕拔下,然後扔得遠遠地,又再低下頭,替菁菁吸吮胸口毒血。

只因此時對毒血十分驚懼,雖然以口接觸到菁菁的如雪酥胸,卻根本沒有什麼綺念,反倒如履薄冰,忌憚不已。

他連吸了好幾口黑血,吐在一旁草地上,見那些青草片刻便苦萎而死,更是心驚。

終于吸出的血不再污黑,而且菁菁的呼吸漸漸平穩,同時又查覺自身也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直到此時,他才回過頭來,向百毒星君看了一眼,卻見這老怪兀自打坐逼毒,頭上白霧繚繞,顯然將功力發揮到了極致。然而所中蛇毒,顯然尚未盡數逼出。

石小玉又向陳超看去,卻見他已用手撐地,正努力想要坐起,見石小玉低頭在菁菁身上亂吻,大是羨慕,吞了吞口水,說道︰「老大,你下手倒快,只是未免有些趁人之危了吧?」

石小玉罵道︰「滾你的蛋,什麼趁人之危,我這可是舍命救君子……不對,是救美女。」

陳超又看了一眼百毒星君,兀自心有余悸,說道︰「這個老家伙當真利害,中毒那麼深,還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咱們還是趁著他無法起身,快點開溜吧。」

石小玉點了點頭,卻看了菁菁一眼,一時猶豫不決。若是不管她吧,雖然這個小蠻女的確蠻了一點,但卻更多的是嬌蠻可喜,讓她自生自滅的,總是于心不忍。若是帶上她走吧,又怕惹禍上身,萬一百毒星君陰魂不散,一路追殺,只怕會殃及池魚。他可不大想做那條倒霉的池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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