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豫州,潁川郡,邵陵縣城,糧倉之內,惡臭無比
那一坨坨黑色,黃色,甚至夾雜著一些褐色根睫,爛泥一樣的稀屎
還有那一灘灘縱橫交錯,連綿不絕,甚至早已泛濫成災的騷臭尿液
周保咬牙切齒地踩在屎尿之中,舉著氣得發顫的左臂,借著手上微弱的燭火之光,查看著那一堆堆被晉狗糟蹋得不堪入目的糧草
「晉狗!!!欺我太甚!!!」
周保呲牙咧嘴地怒吼著,卻不想他身旁的親衛阿泰突然彎下了腰,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從惡臭連連的屎尿里,撈起了一把漂浮著的金黃麥粒
「將軍!里面還是干的!咱們只要用水清洗一下,還是能吃的」
阿泰驚喜地大叫了起來,甚至忍不住對著周保和眾人,興高采烈地揚了揚他手中那「多汁」的顆粒
「 」的一腳!
阿泰立時痛得雙眼突出,悶哼著倒在了屎尿橫流之中
「哼哼!你不是喜歡吃屎嗎?!那就讓你臨死前再好好吃一口!來人啊!把他給老子拉出去砍了!」
「將軍饒命啊!阿泰真的是怕將軍和弟兄們餓著呀!而且這也是咱們僅剩的糧草啊!弟兄們已經來回奔走了一夜,要是再不吃點東西」
「拉出去砍了!!!」
周保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聲,立即就有幾個親衛快步上前,迅速將臉色煞白,不斷求饒的阿泰給強行拖了出去
片刻之後
阿泰的慘死前的哀嚎聲,依舊縈繞在眾人的心頭
「怎麼都不說話了?!全啞巴了?!除了糧倉這里,還有什麼發現?!王朗!老子讓你去找的調軍令牌呢?!」
「撲通」一聲!
王朗直接跪在了滿地的污穢之中,黃色的騷臭液體更是飛濺在了他的臉上(羯族有王氏,歷史上的這個王朗應該是羯族,而不是烏丸族類。石勒的母親也是羯族王氏。)
「末將無能,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可就是沒有任何發現,所以末將斗膽猜測,會不會是已經被那幫晉狗」
王朗狡黠地挑了挑眉毛,點到即止地閉上了嘴巴
周保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瞬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卻又故作鎮定地掃了一眼眾人,然後不動聲色地詢問道︰「城內的民居都搜查過了?!可曾發現可疑人物?!尤其是靠近四門的地方,有沒有發現火油之類的易燃之物?!還有城內的各處水源,是否可以安全飲用?!」
「末將派人仔細搜查過,卻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人物,此刻邵陵四門皆有重兵把守,未曾發現火油等物,各處水源也已經檢驗過了,一切正常」
「全都正常?!」
「除了南門外」
「有什麼異常?!」
「末將發現了大量一路向南的腳印」
周保的牙齒立時咬得「咯 」作響,眼角更是止不住地一陣抽搐
眾人的目光也開始變得閃爍不定,甚至隱隱還有些讓人不寒而栗
「他娘的看什麼看?!就算現在殺了老子,晉狗也拿著令牌去偷襲孔萇了!你們這幫鳥人都他娘給老子想清楚了!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是老子最後被平晉王或者支雄將軍給治了死罪,就你們這幫落井下石的鳥人,一個都別想跑!」
周保凶神惡煞一般地瞪著一雙豹眼,殺氣騰騰地舉起了戰刀,隨時準備砍翻這幫忘恩負義的混蛋
「你他娘唬誰呢?!還想讓咱們去給你拼命?!然後用咱們的命來替你將功贖罪?!呸!老子現在只要殺了你,然後再去支雄將軍那邊說明情況,不僅咱們所有人都可以免罪,說不定還能得個「平叛有功」的獎賞!」
一個中年將領突然振臂高呼,立時就有不少與他相好的人,一個個對著孤立無援的周保舉起了手中的兵刃
可就在這時!
一把鋒利的匕首突兀地發出了寒光
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地撲向了前方
眾人手上的燭火更是一陣劇烈搖曳
僅僅只是一瞬之間
王朗的臉上已經濺滿了鮮血,右手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力拔出了直插在中年將領脖子里的匕首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讓人怵目驚心的一幕
一個個彪形大漢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了幾步
這幫鳥人就像是在害怕中年將領的鮮血,會隨著那縱橫交錯的屎尿,不斷侵染到他們的腳邊
周保立刻朝著王朗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並且全神戒備地慢慢挪步到了他的身旁
「弟兄們!叛賊已死!本將軍絕不會記仇!晉狗已經瘋了,他們為了救李矩,竟然連城池和糧草都不要了!大家都知道,往南就是一馬平川,根本不可能會有任何埋伏,所以咱們只要」
「噗」的一聲悶響!
那把剛剛喝過人血的冰冷匕首再次刺穿了周保的後心
周保不可置信地回過了頭,卻不想又是一道寒光閃過
「周保畏罪自殺!你們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了!若是有誰膽敢出去胡言亂語,那就別怪我王氏一族心狠手辣,殺光你們的全家老小!」
王朗面目猙獰地呲著牙,凶光畢露地掃視著眾人,竟是嚇得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地低下了頭
「傳我將令!立刻向南追擊,勿必趕在孔萇大軍覆滅之前,給那幫晉狗來個前後夾擊!豫州大戰的頭功,一定是我王朗的!!!」
片刻之後
汝水,潕水與黃陵陂之間的平原地帶上方
一群像是從泥里模爬出來的無難軍將士
他們的手上緊握著滿是豁口的各種兵刃
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著遠處羯人的陣地
祖逖神色肅殺地抬頭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右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手中那把同樣滿是豁口的戰刀
「嘿嘿,這個孔萇看來還真是有點本事,一路兵馬守在定潁縣邊境的汝水和潕水匯合之處,這樣可以防止李矩從水路偷襲定潁,然後又讓一路兵馬駐扎在潕水,汝水與黃陵陂之間的平原地帶的上方,只要堵在這里,那基本上就算是掐斷了李矩從陸路逃向邵陵或者郾縣的可能」
「三弟的意思是張賓已經抄了李矩的後路,並且佔了他們用來屯糧的岡山?!若果真如此,李矩為何不想辦法逃入黃陵陂內?!那麼就算不能全部逃走,也可以保存」
「可他是李矩啊」
「」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敢來水淹葛陂,但既然他已經這麼做了,想必早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了」
「寧為玉碎?!」
祖納苦笑著搖了搖頭,禁不住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哎,三弟啊,這天,就快亮了」
祖逖的眉頭立時擰在了一起
「你看看前面羯人的軍陣,從發現咱們開始就一直嚴陣以待,周保的調軍令牌也只能誆騙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咱們這身破破爛爛的乞丐模樣,立馬就會被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二哥,再等一等,咱們要相信王安,一定可以做到」
「哼哼,咱們還有選擇嗎?!你為了這破釜沉舟的一仗,連邵陵縣城和那麼多的糧草都不要了」
「嘿嘿,置之死地而後生啊!不這麼做,咱們連這里都到不了!哈哈!反正等今天這仗打贏了,我保證以後全听二哥的」
「哈哈哈!啊呸!要是王安騙不了孔萇,那咱們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你小子是打算讓老子去下面再听你吹牛?!」
「哈哈哈,知我者,二哥也!哈哈哈!」
可就在這時!
羯人的陣地那邊突然騷動了起來
「快看!他們撤退了!」
「不!是後撤!」
「哈哈哈!一定是王安成功了!他讓那幫羯狗給咱們騰地方了!」
「哈哈哈!快看!他們的陣型都亂了!」
「弟兄們!沖上去,殺光他們!!!」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