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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提醒她們應該好好考慮,讓蘇家母女倆微微冷靜了些。

需要考慮,肯定就是有風險的。

蘇夫人看了眼蘇如清。

蘇如清又問了遍如何用藥,有哪些風險等。

「需要用悍暴之藥,臉至少要黑三四個月,才能慢慢好些……」顧瑾之道,「悍暴之藥蘇小姐知道吧?總有些危險。萬一失控……」

萬一失控,還不如現在這樣。

蘇如清沉默了下。

而後,她跟顧瑾之行禮,道︰「那七小姐容我們再想想……」

顧瑾之說好,還叮囑她說︰「不用著急。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再來,我這一年半載的不會離京。」

蘇如清再次行禮道謝。

她行禮的動作很標準柔婉,一言一行,既柔美又端莊,教養很好。

和她相比,顧瑾之就有點大大咧咧,沒有進行過舉止教養的。

可惜了。

送走了蘇家母女,宋盼兒猶自感嘆︰「真可憐!長成這樣,難怪寧家要退親了。」

宋媽媽則道︰「蘇小姐言行貞靜溫柔,沒什麼大錯。寧家也太囂張了些……」

寧席和宜延侯寧萼,都是吃不得虧的人。

「不能怪人家囂張。」宋盼兒道,「要是長得丑點就退親,那的確算囂張欺人。可蘇小姐哪里是丑?她那個,簡直駭人。寧家的寧席乃是長子,蘇如清嫁過去就是宗族長婦。她能躲著不見人嗎?就算能躲得了應酬。每年祭祖,她不得去?到時候寧家還不丟盡了臉?」

宋媽媽一想,宋盼兒這回倒說到了點子上,就笑著道︰「還是夫人有見識。寧家那樣的門庭,長媳要主持中饋,蘇如清那模樣,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太後臉上也沒光……」

所以,當年寧家要退親,蘇家也沒說什麼。痛快就退了。

這個也不能怪寧家。

只能怪自己家孩子越長越可怕。

「等臉上那疤痕消去了。臉上有個印子,至少不那麼可怕猙獰,到時候選個門庭低的,應該能嫁了的。」宋盼兒嘆了口氣。「我這一生。旁的也不求了。只盼孩子們健康……旁的事我能忍,要是孩子有事,我先撐不住了……」

顧瑾之跟在母親身邊。一直沉默听著她和宋媽媽說話,此刻微微笑起來。

她也做過母親。

那時候榕南就是她的命。

她可以容忍朱仲鈞踩著她往上爬,卻不能容忍他傷寒榕南。

猛然想起榕南,顧瑾之心里有點難過。

下午沒事,顧瑾之又去了藥鋪。

藥鋪依舊清冷。

老爺子在梢間。

林翊坐在大堂的一角,慢悠悠翻著書。

大哥顧辰之也在抓緊時間背藥書。

司箋和兩個伙計阿良、貴兒小聲嘀咕著什麼。

朱仲鈞依舊在後院和孫柯練劍。

看到顧瑾之,司箋忙迎上來。

顧瑾之跟眾人打了招呼,就進了梢間。

老爺子在看書。

顧瑾之喊了聲祖父。

老爺子抬頭,示意她搬了椅子過來坐。

顧瑾之自己搬了椅子,問他︰「祖父看什麼?」

老爺子看的書,光光的外皮,居然沒有封面。

老爺子道︰「是王爺帶過來看,我拿過來瞧瞧的。原來這些都是你寫的……」

語氣里滿是感嘆。

顧瑾之心里一驚。

「……我沒事寫著玩的。」顧瑾之解釋。

老爺子輕輕笑了笑,道︰「緊張什麼?我又不多問。只是這些醫案寫得很精彩。連酷熱潮濕的氣候都能考慮進去,著實不易,值得一看……」

那是華南梅雨季節的天氣導致生病的一些醫案。

顧瑾之沉默著,不知該說什麼。

「將來也印出來,留給子孫們看看。」老爺子笑了笑,對顧瑾之道,「我安靜看會兒書,你出去玩吧。」

顧瑾之道是,就從梢間出來了。

門口正好有買炒貨的擔夫過去,司箋就去買了兩斤瓜子,用紙包包了四份。

他給顧辰之和林翊一份,又送份給朱仲鈞送了份,還給老爺子送了份,然後就和阿良貴兒嗑瓜子。

顧辰之和林翊沒吃,兩人正在說話。

「……我念書的時候,也有個字,叫掃同。」顧辰之對林翊道,「將來我坐堂,不想用這個字了。先生覺得我換個什麼字好?」

手藝還沒有學會,就開始想著取字。

顧瑾之笑著,坐到了他們身邊。

司箋端了茶給她。

她慢悠悠喝茶,听著大哥和林翊說話。

林翊听了顧辰之的話,想了想,道︰「坐堂先生還要取字嗎?」。

坐堂先生還沒有高級到需要專門取個字的地步。

顧辰之就有點尷尬。

顧瑾之在一旁哈哈笑。

「我想取個。將來人家請我看病,總得有個稱呼。我祖籍是江蘇延陵府,不如就取延陵府的陵;再者,我們家住在馬原巷,我就叫陵原吧……」顧辰之自娛自樂,不顧林翊的問話,依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去。

「顧陵原先生……」林翊念了念,「不錯呢,朗朗上口。不過,顧辰之先生,更容易記住……」

他覺得顧辰之在多此一舉。

不過,現在的光陰無聊清寂。不做這些無聊之事,怎麼打發?

顧瑾之正在喝茶,听到「顧陵原」三個字,一個不慎,嗆著了,猛烈咳嗽起來。

「慢些。」顧辰之對她道。

「顧陵原?」顧瑾之磕得臉通紅,眼淚都出來了。「你要叫顧陵原?」

她的表情很怪。

「不好听嗎?」。顧辰之不解,「林先生也說朗朗上口啊,又有意義……」

「不是,不是……」顧瑾之心里千百種滋味一齊涌上心頭,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撿哪句話說起。

她用一種很詭異的目光,又看了眼顧辰之。

顧辰之和林翊都笑了,反復問她︰「有什麼不妥?」

顧瑾之哪里解釋得清?

她擺擺頭,起身去了後院。

朱仲鈞和孫柯正在歇息。

小廝阿良端了茶來。

朱仲鈞自己倒了半盞,又給孫柯倒了半盞,親自遞給他。

孫柯愣住。隨後半跪著接了。

「你這個人。窮講究,跟酸書生似的。」朱仲鈞對孫柯道。

他臉上有細微的汗水,鬢角微濕。因為練劍,臉紅紅的。越發襯得肌膚白皙。雙目流彩。

陽光篩過樹梢。暖暖照在他臉上。

端了茶盞,他一口氣飲下,然後就看到了顧瑾之。笑著對她道︰「來了?」

他在孫柯面前,從來不是個傻子。

這個世上知道他不是傻子的,除了顧瑾之,又添了個孫柯。

這些日子以為,孫柯的態度越來恭敬,已經有了一心一意跟隨朱仲鈞的打算。這個下屬,朱仲鈞徹底收服了。

顧瑾之笑了笑。

「我和王爺說會話,你進去涼快涼快吧。」顧瑾之對孫柯道。

孫柯道是,起身往前面去了。

顧瑾之就和朱仲鈞一起,坐在天井的井台上。

「顧陵原?」朱仲鈞也笑,「顧辰之嗎?不可能吧?顧陵原那麼有名,每次去你們家老宅,正堂就掛著顧陵原那位老祖宗的畫像。他算是你們顧家幾千年里最出名的大夫吧?」

顧氏祖先,揚名立萬的,只有顧陵原。

那時候顧瑾之的祖父總跟她說,顧陵原老祖宗看病,望其形而知其癥,在當時也是一代神醫,聞名天下。

顧家的醫學典故和醫術,都是那位老祖宗留下來的。

而後,能和顧陵原媲美的,幾千年只有顧瑾之了……

「可不是?」顧瑾之道,「他剛剛才取的字號。我真嚇住了,原來我和顧家真有點淵源……你說,我是不是顧家族譜里的哪位誰?」

「嫁出去的女兒,你上什麼族譜?」朱仲鈞哈哈笑,「你們顧家出過王妃嗎?」。

顧瑾之仔細想了想,突然心口猛然一悸。

她豁然站起身。

顧家沒出過王妃,但是顧家出過皇後。

顧陵原,不就是孝儀皇後的兄長嗎?

那位皇後和當時的皇帝都很普通,浩浩歷史長河里,沒有留下太多的筆墨。

顧瑾之是學醫的,不是學歷的。

她對顧陵原記得很清楚,至于什麼皇後,當時爺爺也只是隨口提了提,他們都沒什麼興趣。

「怎麼了?」朱仲鈞見她反應這樣大,笑著問。

顧瑾之又訕訕坐了回來。

「我們家出過皇後呢……」顧瑾之道,然後又把她隱約記得的孝儀皇後的事,簡單說了說。

朱仲鈞含笑的臉,微微收斂。

一時間,他的眸子深邃陰沉,情緒變得冷峻嚴肅。

「六姐將來會做皇後嗎?」。顧瑾之喃喃道。

這跟菜鳥大哥會成為神醫一樣不可思議。

她總覺得六姐的本事有點欠火候。

不過,世事難料。

「難以置信……」顧瑾之猶自笑著,一回頭,發現朱仲鈞的表情全斂,木然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陽光照在他臉上,沒有半點溫念。

他似樽雕塑,陰冷得沒了生機。

「想什麼?」顧瑾之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看著滲人……」

朱仲鈞回神,眼楮沒了笑意,只是微微動了動唇角,努力擠出笑容︰「沒想什麼。」

顧瑾之不明所以。

可朱仲鈞沒有打算再說什麼。

他起身道︰「出了身汗,我去換件衣裳。」就進了廂房。

顧瑾之再次進入大廳的時候,顧辰之已經確定了,他以後要教陵原了。

「陵原兄。」顧瑾之听到林翊這樣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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