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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亂局 第六十四章 大破白巾軍(下)

這時,夕陽如血,整個天地之間陷入了一片血色的淒迷之中。

迸濺而出的鮮血,人體被刺入的悶響,淒厲的哭喊聲,嚎叫聲,充斥在戰場之上每一個人的耳膜之中。

一個剎那間,已經有許許多多鮮活的生命轉瞬即逝,身體轟然倒下。

短暫的交戰之後,雙方的士兵都顯出了慌亂和驚懼的神色。而這時,就能夠很自然的看清楚對戰雙方之間的分別。

趙世平放眼望去,一種震顫到骨髓之中的麻痹感覺升騰而起的同時,也清晰的看到了。

己方士兵畢竟訓練有素,整整三個多月的嚴酷軍訓,已經將這些士兵的神經百煉成鋼,只差最後「見血」這一步,就能夠真正成為精鋼。這時一廝殺,雖然臉色又蒼白之色,但個個都在己方老兵提拔上來的伍長和什長的帶領下,迅速而有效的組織了起來,陣列整齊,潮水般向著敵陣席卷而去,殺氣盈天。

再反觀白巾軍,人多勢眾,勇武之氣也不比己方士兵薄弱,但一個照面之下,卻是個個蒼白了臉色,有著畏懼和驚恐,手腳發軟,不由自主的就往後退了一兩步。陣型,這時已經是看不見了,只亂哄哄的裹成一團,沒頭沒腦的圍攻上來。

長槍兵,是整支大軍的主力,也是一柄鋒利的槍尖,直刺而上,望風披靡。

轟轟轟•••••

戰鼓如雷,號令如山,一排排的長槍兵面對著洶涌潮水一樣猛沖上來的白巾軍,直刺而出,成百上千支長槍,狠狠的刺入對方的身體,犀利而有效。

不時的,也有長槍兵在拔出長槍之時,被白巾軍抓住了機會,手中長槍刺出,手中利劍、大刀猛然揮下,被長槍洞穿,被利劍大刀砍殺。鮮血迸濺而出,殘肢斷臂亂飛,不斷有人倒下。

趙世平看得眉頭一皺,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並不言語。

陳明吉、趙德,兩人都在了趙世平的身邊,見著地獄一般的血色戰場,無不蒼白了臉色,兩手緊緊的握住了拳頭,青筋畢露。

陳明吉畢竟見多識廣,還好一點,趙德這時更是嘴唇蠢蠢欲動,喉嚨一鼓一鼓,差點就要吐出來。

長槍兵的弱點,眾人看得分明,也都有了一些擔心。

中軍位置,站于號令台之上,揮舞著令旗的羅少文,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怡然不懼,臉色肅穆的揮動了一面令旗,開始排兵布陣。

很快,在他的號令之下,立即有散逸在一旁的弓箭兵、刀盾兵補上,在老兵的帶領下,堵住了這一個剎那的時間差,方便長槍兵將長槍拔出。而緊接其後的,又是一排排的長槍兵,層次階梯排布,一排一排沖殺上去。

這些抓住了機會的白巾軍,還沒有因為殺死了對方陣列嚴謹無比的敵軍,立即就被後排頂上的刀盾兵、長槍兵,一個個的殺死。

白巾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雖然不斷有人倒下,倒在了長槍兵組成的陣列之前。這里,就像是一堵銅牆鐵壁,任憑洶涌的沖擊,我自巋然不動。但是,後續更有連綿不絕的人涌了上來,填充上去,一次又一次的發動猛烈沖擊。

第一排槍陣防線,終于在堅持了一會之後被攻破,白巾軍的攻勢,抵達了第二排槍陣防線。

雙方,死傷枕籍!

趙世平只看到,整整一排五百余長槍兵,立時就死去了五分之一。

然而,他亦是知道,白巾軍這時鐵定也不好過,因為死去的白巾軍,一眼望去,戰場之上盡是一頭白巾的尸體,密密麻麻,比之己方士兵整整多了數倍,幾乎就要將己方士兵的尸體全部覆蓋住。

又過了一會之後,第二排槍陣防線也宣布告破,地上再次留下遍地的尸體。

到了這時,雙方大戰激烈無比,情況膠著。

一直指揮作戰的羅少文,這時也棄了號令台,翻身上馬,手執利劍,隨時準備出擊,親上戰陣,與白巾軍短兵相接。

一直在後方旁觀,隨時給予白巾軍以致命一擊的鄒俠,這時也都沉下了臉色,開始喘著粗氣,蓄勢待發。

無窮無盡的殺戮之中,身處後方的趙世平可以看見,已經膠著著的戰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拼命廝殺,麾下士兵全都是團體作戰,因此傷亡遠遠比不上白巾軍,而且殺戮效果更甚白巾軍來得巨大;而白巾軍卻是各自為戰,不管對上何人都是一窩蜂涌上來的策略,組織散亂不堪。

雖然,白巾軍之中,涌現出許許多多本領高強的士兵,武技超群,以一敵四,手中利劍大刀揮舞,成了一團花,中者就死,挨著就傷。甚至,趙世平都看見有一名白巾軍小將,縱馬馳騁,手中長槊來回揮舞,幾個回合間殺死殺傷數名己方士兵。

但是,趙世平依然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此戰,我軍必勝!」

因為他接著就看到,這些武技超群的高手,紛紛在月兌力之後被長槍兵數支長槍一齊刺出,在這些人的身上刺出了一個個深深的孔洞,鮮血迸射而出,串臘腸一樣的被串在了長槍之上,懸在了半空之中。

「必勝!」鄒俠在一旁立即高呼道。

「必勝!」

「必勝!」

•••••••

隨著一聲聲的吶喊聲,身後的騎兵,身前奮勇廝殺的長槍兵,無不熱血沸騰,勇猛精進,手中長槍刺出,齊齊吶喊道,在整個戰場之上渲染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氣勢,戰意高昂。

區區三千人,但這時的威勢卻完全可以匹敵三萬大軍,巍峨如山!

「竟然如此有如此戰力,如斯威勢?」白巾軍的大後方,包括主帥馬到成在內的所有白巾軍將領,無不臉上變色,心中打鼓。

馬到成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區區三千人馬,居然硬踫硬的和我過萬大軍站在了一起,現在竟然僵持住了,聲勢甚至略有過之,這怎麼可能?」

部下,其余先前一直叫囂著要滅了趙世平的將領們,這時也沒有了言語,雖然不肯當面承認自己失言,但個個臉上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互望了一眼之後,心情頗為復雜,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們開始有了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如今局面,各位有何妙策?」馬到成反應了過來,立即出言問道,目光不離眾將左右。

大部分人遲疑著沒有說話,但也有人在遲疑了一會之後,開口說道︰「大統領,如今戰局已成膠著狀態,退兵已經不可能的事了,一旦有變,那就是山崩地裂,兵敗如山倒。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進攻,用兵力的優勢徹底壓垮對方!」

余下眾將沒有言語,但個個都點頭了,明白無誤的確認了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那就進攻吧!」馬到成嘆了口氣,隨即揮了揮右手,示意後續部隊可以壓上了。

很快,一直在後做預備隊的一部分兵力,在各自上官的帶領下,紛紛沖向了膠著的戰場,進行你死我活的血腥殺戮!

白巾軍的後續部隊壓上,趙世平等人自然看得真切,眼神猛地一縮,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

「殺!」

這時,早已經翻身上馬,蓄勢待發的羅少文,突然間一聲霹靂大喝,縱馬狂奔。

「殺!殺!殺•••••」

羅少文的身後,清一色的長槍兵,他開始率領著後續的兵力直沖敵陣,與白巾軍短兵相接。

劍術高手的羅少文,在戰場之上所向披靡,所到之處,白巾軍紛紛被斬殺,無論是普通士兵還是小頭目。堪堪將一個騎馬的白巾軍小頭目割掉了頭顱,馬匹左右兩側,兩名白巾軍士兵立即仗著手中長槍,直刺過來。

羅少文渾然不懼,一提馬韁,跟著身子在馬背之上一俯,唰唰唰,正反左右就是幾劍斜劈而下。只听得「噗嗤」的兩聲,鮮血飛濺中,襲擊而來的兩名白巾軍士兵立即被割斷了喉嚨,撲倒在地。

「弟兄們,隨我殺上去!」羅少文仰天咆哮,身體熱血激昂。

「殺上去!」听到怒吼聲的士兵,登時齊聲怒吼,渾身熱血沸騰,戰意高昂達到頂點。

這一刻,勢如破竹,無可阻擋,白巾軍紛紛望風披靡,不斷有士兵被斬殺。

前鋒、後續,雙方發盡全力,終于在最後一刻踫撞在了一起。廝殺聲,慘叫聲,兵器的踫撞聲,馬蹄的奔騰聲,此起彼伏,轟然大作。

戰局,膠著成了一團濃稠的粥,僵持不下。

趙世平深感憂慮,轉而向身邊陳明吉問道︰「如何,那宮寶成可有準信報來?」

「不曾!」陳明吉面沉似水,微微搖了搖頭。

兩支軍隊,他這一邊離白巾軍的大軍比較近,只十余里;宮寶成的兩千人馬則離白巾軍的大軍有點遠,三十余里。如此距離之下,才保證了白巾軍的過萬余大軍會來攻擊他,二十里的差距,足夠過萬余大軍擊潰他這三千兵馬了。

只是趙世平考慮的是,麾下三千兵馬足以抵擋住白巾軍的過萬余大軍數個時辰。若是宮寶成見機得快,領兵疾馳救援,和他來個前後夾擊,必然能大敗這股白巾軍。

白巾軍沒有想到他的這三千官兵竟然有如此戰力,能和他們過萬余兵馬戰成膠著狀態;他可以說想到了,也可以說沒有想到,那宮寶成竟然沒有打算和他前後夾擊白巾軍的念頭。兩方都算差一著,這才造成了如今的戰局。

「沒有麼?」

趙世平皺了皺眉,但臉上旋即就現了冰冷的笑容,喃喃著自語道︰「好心思啊,不過別以為沒有了你的配合,我就不能擊敗眼前的白巾軍。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挺過去,依然是我的勝算多,我倒要看看,在我擊敗了這股白巾軍之後,你還怎麼坐收漁翁之利!」

彭城方向,二十里外的官道之上。

「報!」斥候兵半跪在了宮寶成身前,大聲說道︰「大人,雙方兵馬已經大戰在了一起,現在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已成膠著狀態!」

宮寶成一身鎖子甲,騎在馬背之上,目光冷冷的掃視著這名斥候兵,眼中有著失望之色。

他環顧左右,目光在眾將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了本家佷**天佑的身上,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宮天佑說著︰「原以為大戰片刻之後就會分出勝負,那趙世平抵擋不住,白巾軍開始追擊,而我軍就趁這時突然出擊,一舉襲擊白巾軍,將其擊潰。沒有想到,這趙世平麾下兵馬,竟然有如此戰力,三千對一萬,都能戰成平手?」

宮天佑這時也是沒有了主意,干笑幾聲之後忙道︰「大人,戰事膠著再好不過了,我們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等待最佳時機的出現!」

「不錯,等待!」宮寶成一臉贊同之色的點了點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是等等再看也不遲。

戰斗,已經持續了半刻鐘!

夕陽西下,戰場一片血紅之色。

沖殺中與白巾軍短兵相接的羅少文,身上的鎖子甲已經有了多處劍痕刀痕,手臂與背部,也都被劃拉開一條條流血的痕跡,渾身浴血,也不知是敵人的鮮血,還是自身的鮮血。

白巾軍中的將領,除卻身為大統領的馬到成之外,其余諸將無不身先士卒,披堅執銳,親自領兵沖殺上來,個個也都如羅少文一般,渾身浴血。

兩軍的體力,都已經到了最後的極限。冷兵器的戰爭,向來都是如此。

但是這時,無論是趙世平還是鄒俠,亦或是陳明吉,目光在掃過戰場敵我雙方的情況之後,眼神全部亮了起來,閃過無窮的興奮之色。

陳明吉哈哈大笑道︰「大人,敵軍疲了!」

鄒俠隨後說道︰「大人,敵軍疲了,也是時候我上陣了!」

「是啊,敵軍疲了!」

趙世平感慨的笑了笑,隨即突然長嘯一聲,高舉的右手臂猛地一震,高呼道︰「全軍出擊!」

是的,敵軍疲了!

遠道而來的白巾軍,雖然佔據了兵力的優勢,但畢竟遠道而來,士兵的身體素質也比不了嚴酷軍訓三月有余的己方士兵。

白巾軍的士兵,現在是拿著刀劍,但之前這些人可都是拿著鋤頭的農民,白巾軍起事又突然,怎麼可能有時間訓練?就是吃飽飯都是一個大問題。

反觀趙世平的士兵,嚴酷軍訓三個月有余,天天白米飯,有魚有肉招呼著,個個精壯彪悍。

這時,一番膠著大戰下來,率先疲憊下來的,正是白巾軍的士兵。而趙世平麾下的士兵,雖然也是疲憊,但畢竟沒有到精疲力竭之時,依然剩下了最後一股勇武之氣。

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

馬匹長嘶,奔騰聲如雷,鄒俠揮舞著手上的黝黑長槊,咆哮道︰「兄弟們,隨我殺!」

「殺!」

一百余精壯的騎兵動了,迅若雷霆,形成一道漆黑洪流,朝著白巾軍的方陣咆哮沖擊而去。

與此同時,身處大軍之後的馬到成,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緊張得渾身顫抖,喉嚨都干了,嘶啞著聲音吶喊道︰「全軍出擊!」

他知道,決戰的時刻來臨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勝,從此在徐州一馬平川,再也難見有斗志的官兵,官兵望風披靡,自身成就滔天功業。

敗,從此一敗涂地,再難有回轉余地,甚至身死族滅。

雙方最後的力量猛烈的撞在了一起,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瞬間,連續不斷的廝殺聲,馬匹的沖撞聲,夾雜著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音,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哀嚎聲。

這一刻,比拼的是意志力!

「殺!」

一聲吶喊之間,鄒俠手中長槊猛然揮出,立時就有一個敵方將領的頭顱飛出,面部猙獰,欲滿鮮血。

殺殺殺殺•••••

聲聲吶喊聲中,百余騎勇武難當,不斷沖擊著白巾軍的方陣,沖擊得搖搖欲墜。

鄒俠更是勇不可擋,沖殺到哪里,手中的長槊就能掀起一陣血雨,騎兵紛紛濺血倒地,將領紛紛授首拋飛,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大軍之後,趙世平看得眯起了眼楮,發自內心的贊嘆道︰「真猛將也!」

「此將是誰?」白巾軍大後方,馬到成「哇」的一口鮮血吐出,臉色大變。他看見,已有數員都統大將死在鄒俠長槊之下,紛紛授首。

百余騎騎兵的重裝沖擊,戰斗多時,早已經疲憊不堪的白巾軍方陣,最後終于支撐不住。

哄的一聲,陡然潰散了開來。

白巾軍方陣,終于被鄒俠沖擊出一個缺口。

趙世平大喜,手中長劍抽了出來,高呼︰「敵人撐不住了,快殺上去!」

頓時,身旁眾人齊聲吶喊,底下廝殺不斷的士兵立即蜂擁著往前沖去。

亂軍之中,羅少文轉頭看向鄒俠,果然,敵陣崩潰了,也是大喜,高呼道︰「殺上去!」

大軍,終于如潮水一般的沖了上去,凶猛無匹,勢不可擋。

「大統領,快走!」馬到成的親兵一看不妙,立即說道。

馬到成這時已經是目瞪口呆,在他的視野之中,鄒俠的勇猛沖擊,只一個閃電襲擊,立即將己方戰陣沖出了一個缺口。而這個缺口,更是在瞬間不斷的擴大,在趙世平等人「殺上去」的吶喊聲之中,終于崩潰了。

「竟然敗了!」馬到成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精神,失魂落魄,人也變得蒼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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