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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成王之路 第四百九十一章 皇帝的戰略

第四百八十二章兄弟密談

晚宴後,約瑟夫二世和弟弟托斯卡納大公利奧波德也離開了宮殿,他們坐著馬車前往在維也納市中心的另一座宮殿——霍夫堡宮。

馬蹄聲「噠噠噠」地響起,車軸「咕嚕咕嚕」地轉動。在確定遠離美泉宮後,利奧波德便向坐在對面的兄長約瑟夫二世問道︰「巴伐利亞的事情和路易?奧古斯特說了嗎?」

約瑟夫二世點了點頭。

「他同意了嗎?」利奧波德問道。

約瑟夫二世又搖了搖頭,說︰「他沒有明確同意,但也沒有直接反對,我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他似乎還沒有信任我,而且,他非常在意母親的態度。」

「這是當然的。」利奧波德吸了口氣,用著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她是奧地利真正的統治者,你只是她的繼承人。」

「我對現在這種狀況已經受夠了,我才是皇帝,可結果卻顯得像是一個傀儡。」約瑟夫二世望著車窗外灰暗的景色,幽幽地說,「東邊的俄羅斯在葉卡捷琳娜地統治下不斷西進,北面的普魯士因為腓特烈的改革而迅速崛起,西邊還有安東尼婭的丈夫的法蘭西,再這樣下去,奧地利會在這些強敵攻略下自取滅亡。」

「陛下,您不需要這麼悲觀。」利奧波德語氣平緩地說,「俄羅斯的那位女皇野心很大,波蘭、奧斯曼、瑞典,她需要征服的對象還有很多。普魯士的那位元帥國王已經老邁,縱然普魯士陸軍十分精銳,他們暫時也不可能再發動一場戰爭。而那位法蘭西的年輕國王……」他說到此處,微微一笑,語風輕蔑地說,「法蘭西人的對手只可能是海峽對岸的英格蘭人。路易?奧古斯特畢竟年輕,而且沖動,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回應你,有可能是因為北美的事件。他現在關注的恐怕是不列顛人,而不是我們。」

「路易?奧古斯特確實沖動,居然敢在母親的眼下挑釁克里斯蒂娜。縱使他在來此之前不知道奧地利宮廷的規則,但在卡洛琳娜和安東尼婭都被迫示弱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沒有發現,這實在是……看來我之前是看錯他了。」約瑟夫二世邊說邊失望地搖著頭。

「路易?奧古斯特得罪了克里斯蒂娜,也得罪了母親,母親雖然會因為法奧聯盟而不開罪他,可他勢必會令母親厭惡。凡是被母親厭惡的人,一定不會得到原諒,而且還會被終身視為敵人。普魯士的腓特烈,還有克里斯蒂娜的丈夫,他們都是如此,路易?奧古斯特也不會例外。」利奧波德自信地說道。

普魯士的腓特烈二世因趁人之危,在瑪麗婭?特蕾莎的父親去世之際出兵奪取了哈布斯堡的家族領地西里西亞,而被瑪麗婭?特蕾莎視為強盜、小偷,並被其視為終身敵人。最後的結果便是導致七年戰爭爆發,普魯士本土淪為戰場,連柏林亦被攻克並蹂躪。

泰斯辰公爵雖然是瑪麗婭?特蕾莎的女婿,可他得到妻子的手段太不光彩。當年,他現在的妻子瑪麗婭?克里斯蒂娜確實戀上了他,可他們在戀愛之時卻沒能守住最後的底線,上了床,甚至還未婚先孕。在這種情況下,瑪麗婭?特蕾莎未防丑聞泄露,也因為實在是太寵愛這個女兒,不得不讓他們倆結婚。

瑪麗婭?特蕾莎雖然對克里斯蒂娜特殊對待,可也難以原諒女兒做出了這種丟人且未被天主教教義之事。她最後雖然原諒了女兒,並仍然待其如初,可對泰斯辰公爵,她卻深為厭惡,她甚至認為是「英俊的泰斯辰公爵勾引了無知單純的克里斯蒂娜」。因此,她就將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了這位女婿身上,不但在政治上冷凍他,更是在宮廷中冷落他。泰斯辰公爵會在奧地利宮廷受到如此冷遇,其根源也全在于此。

泰斯辰公爵夫婦的事只有約瑟夫二世等少數人知道,因此,除了約瑟夫二世等少數知情人外,其他人非知情者便將怨恨放在了受到特殊待遇的泰斯辰公爵夫人身上。如此一來,泰斯辰公爵夫婦便一齊被哈布斯堡王室敵視了。

「路易?奧古斯特即使是被母親敵視也不會受到什麼責難。法蘭西不是普魯士,路易?奧古斯特也不是什麼也沒有的泰斯辰公爵,即使母親是真想對付他,都無法,也不可能做到。」約瑟夫二世面露難色,擔憂地說,「只是,我擔心母親會將怒火全部發泄在安東尼婭身上,如果安東尼婭因怨恨而去影響路易?奧古斯特作出決策的話,這對我們就很不利。」

「母親不會將怒火發泄在安東尼婭身上,但是,她會對安東尼婭更為嚴厲。」利奧波德沒來由地長嘆了一口氣,說,「路易?奧古斯特是幸運的,他娶了母親最愛的女兒。」

「最愛?安東尼婭?」約瑟夫二世深感莫名地愣了愣。

「是的,最愛。」利奧波德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怎麼可能?她最愛的是克里斯蒂娜,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情。」約瑟夫二世莫名地搖著頭。

「不,她對克里斯蒂娜是寵愛,不是愛。」利奧波德搖著頭一臉認真地說。

「有什麼區別?」約瑟夫二世不敢相信地說,「她從來對安東尼婭都是最嚴厲的。我還記得,安東尼婭是我們中被她訓斥得最多的。」

「是的,安東尼婭是被訓斥得最多的。」利奧波德先是肯定了約瑟夫二世的話,而後立刻反問道,「你難道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是最小的安東尼婭會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安東尼婭所受到的待遇,甚至比身為第一繼承人的你都要苛刻。」

約瑟夫二世一愣,茫然道︰「我小時候正是戰爭時,所以她沒有時間。」

「那斐迪南、卡洛琳娜、馬克西米利安呢?」利奧波德微笑道,「在他們之中,安東尼婭並不突出,但她卻享受到了十幾個兄弟姐妹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這不能說明什麼。」約瑟夫二世搖了搖頭,他還是不能相信。

「你沒有孩子,所以並不了解。」利奧波德一臉泰然,悠然道,「母親對克里斯蒂娜如此寵愛,只是在彌補她無法寵愛其他孩子。克里斯蒂娜是她唯一一個在出嫁後仍然留在國內的女兒,也是唯一一個夫婿沒太大政治背景的女兒。這讓她可以放心地扮演母親的角色。」

「可這仍然不能解釋‘安東尼婭是她最愛的女兒’的說法。」約瑟夫二世說。

「你難道沒有發覺嗎?母親對安東尼婭嚴厲的同時,也比對待其他人有更多的寬容。」利奧波德說。

「寬容?」約瑟夫二世搖了搖頭。

利奧波德隨即說道︰「駐法大使梅爾西伯爵是母親最信任的外交官,她將他派遣在巴黎,可見她對安東尼婭的重視。然而,這幾年來,听說安東尼婭已經很少召見梅爾西伯爵了。」

「是的,確實是這樣。」約瑟夫二世點頭道。

「嫁去帕爾瑪的阿瑪利亞也是如此,試圖擺月兌母親的控制,不但不與大使見面,甚至還很少回信,結果是……」利奧波德提醒道。

約瑟夫二世反應很快,恍悟道︰「母親不斷寫信,甚至還派克里斯蒂娜出訪。」

「但安東尼婭呢?」利奧波德說,「母親似乎根本沒有反應吧」

約瑟夫二世點了點頭,他甚至回憶起了一年前的那次出訪。當時派他去的借口是探訪可能成為新皇後的孔代郡主和查探法蘭西國王的私生活,即使有傳話,也並不太重。

「還有今天。」利奧波德說,「母親讓安東尼婭向克里斯蒂娜道歉,看似不太講理,可這不是在傳授如何當王後嗎?作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安東尼婭今天的表現並不合格。她不懂得在必要的時候低頭,早晚會吃虧的。她為了一件小事而和地位低下的人爭吵,這更是有損她王後的身份。母親對她說的‘王後應該要大度’,恐怕不是隨便一說。」

「依照你這樣說,似乎真是這樣。」約瑟夫二世若有所思地說,「安東尼婭的脾氣確實太硬了,這很容易得罪人,對于王後,確實不適合。」

「還有路易?奧古斯特。」利奧波德深吸一口氣,說,「母親是個虔誠的教徒,她最厭惡的就是違背教義、私生活復雜的人,泰斯辰公爵不就是因此而被冷落嗎?若是在往常,她又怎麼能容許他在餐桌上如此放肆?」

「是為了安東尼婭?」若以「母親最愛的是安東尼婭」為前提來思考,那麼約瑟夫二世便只能猜到是這個原因。

「我想是的。」利奧波德點點頭,說,「路易?奧古斯特不同于泰斯辰公爵,若是讓他在奧地利宮廷受辱的話,安東尼婭在巴黎的處境便會很艱難。路易?奧古斯特不缺少女人,當然也不缺少王後的後備人選,更不缺少孩子。」

第四百八十三章奪權計劃

「不過,這也可能是為了法奧兩國的聯盟。」約瑟夫二世搖頭反對道,「母親是一個將政治放在家庭之前的女人,她有可能是為了國家而隱忍。」

「你說的沒錯。」利奧波德點了點頭,說,「不過,她今天卻不是這樣。你還記得一開始時,她對帕爾瑪公爵和那不勒斯國王都說了話,唯對路易?奧古斯特什麼也沒有說這件事嗎?」

「是的。」約瑟夫二世點點頭,疑惑道,「這實在是太反常了」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到現在仍記憶猶新。當時他還以為是因為瑪麗?安托瓦內特沒有行禮而激怒了母親,現在在听了利奧波德的話後,他反而覺得其中更有其他意思。

「母親總是令人難以捉模,所以我也不明白她是為了什麼,但可以確定一點,那一刻她失去了往常的冷靜。」利奧波德神情認真地說,「她即使面對腓特烈二世,恐怕也不可能如此。」

「今天的她確實很怪,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如果她真的最愛安東尼婭,又為什麼要對她最為嚴厲,而不是像對克里斯蒂娜那樣寵愛有加呢?」約瑟夫二世疑惑道。

「也許是不希望克里斯蒂娜的事情再在安東尼婭身上重演吧」利奧波德猜測道。

「是啊」約瑟夫二世點頭認同道,「當年克里斯蒂娜的那件丑事,源頭恐怕就是她自小受到母親的極度寵愛,而毫無顧忌吧」

「自那件丑事後,她對女兒們的教育就更為嚴格了,特別是卡洛琳娜和安東尼婭。」利奧波德說。

「我記得那個時候安東尼婭曾經被要求睡在她的房間中,並由她親自教導。」約瑟夫二世思慮道,「那時候母親將時間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阻礙我的改革,另一部分是教導她。」

「她當時對安東尼婭太過熱心了,已經超過了普通母親對女兒的熱心。」利奧波德說,「作為父親,我希望將我的孩子教育的和我一樣,顯然,她當時也應該是出于這個目的。」

「她要將安東尼婭變成另一個她?」約瑟夫二世驚詫道。

「應該是這樣。」利奧波德點點頭說,「安東尼婭的倔強幾乎和母親如出一轍,她們太像了。」

「但安東尼婭的銳氣太重了,這點和母親不同。」約瑟夫二世說道,「母親總是很穩重,相比之下,阿瑪利亞和卡洛琳娜更像母親。」

「是的。」利奧波德點頭道,「我注意到,阿瑪利亞一直很冷靜,冷靜得和母親一樣。卡洛琳娜在那不勒斯也表現得非常果決,她幾乎已經將那不勒斯的權力拿捏在了手中。她們兩個更像母親,而且幾乎是天生就與母親相像,然而,母親仍然對安東尼婭格外關注,可見她對安東尼婭有著更深的感情。」

「我明白了。」約瑟夫二世輕嘆著點著頭,他已經相信了利奧波德的話。

「可問題是……」利奧波德突又擔心地說,「安東尼婭並不知道母親對她的態度,她顯然很痛恨母親。」

「是的。」約瑟夫二世點了點頭,他回憶起了晚宴開始之前與妹妹的對話,感慨著妹妹和母親間的隔閡。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安東尼婭會因此而妨礙我們的大計。」利奧波德語氣深沉地說,「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見了,路易?奧古斯特雖然沖動,可這卻反映了他很重視安東尼婭,所以……」

「是的,我擔心的也是這個。」約瑟夫二世同樣憂慮地說,「路易?奧古斯特的情人不少,可是,他對安東尼婭確實很有感情的樣子。」

「這點我也看出了。」利奧波德點了點頭,說,「但我還不能確定。也許他只是因為身在奧地利不得不如此,但也可能是真心的。不過,無論他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維護,都不能確定他會在國家利益和安東尼婭之間會做出何種選擇。」

「還有安東尼婭。」約瑟夫二世凝神說道,「奧地利的利益和法蘭西的利益,她到最後到底會站在哪一邊?」

利奧波德點了點頭,說︰「法蘭西現在都傾向于對不列顛開戰,路易?奧古斯特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恐怕也傾向于此。然而,若是與此同時巴伐利亞爆發戰事……」

約瑟夫二世緊接著說︰「對法蘭西而言,與不列顛開戰能讓他們取回七年戰爭中損失的殖民地。幫助我們奪取巴伐利亞,能讓他們得到戰略要地佛蘭德斯。但是,如果他們同時展開這兩場戰爭,最終必然會導致七年戰爭的後果——財政崩壞。」

「安東尼婭不可能看不出這點,路易?奧古斯特也不可能看不出,但是,路易?奧古斯特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恐怕難以撫平心中的野心,因此,安東尼婭就十分重要了。」利奧波德說,「如果她為了奧地利的利益,就會勸說路易?奧古斯特履行同盟義務。但如果她已經完全成為了法蘭西王後,就必然會勸路易?奧古斯特不要介入。」

「我如果按照計劃對巴伐利亞提出繼承要求,那麼柏林的腓特烈國王必然會反對,甚至起兵南下,那時候若沒有法蘭西的支持,我就不可能得到巴伐利亞。」約瑟夫二世說。

「法蘭西是我們的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利奧波德說道,「現在與七年戰爭不同,俄羅斯無暇西顧;波蘭國王又是路易?奧古斯特的弟弟,而且我們也和波蘭有盟約;又因為北美戰事,漢諾威等西北諸侯又將主力軍隊外調。這次戰爭,只要法蘭西介入,我們的勝算就會很大。如果計劃順利,不但巴伐利亞能夠得到手,就連之前失去的西里西亞也可能奪回。」

「即使計劃不順,也會給普魯士造成巨大打擊,未來在德意志內,奧地利的統治地位也會更加穩固。」約瑟夫二世說,「而且,就算奪不回西里西亞,巴伐利亞也必然會到我的手上,屆時即使失去了佛蘭德斯,也可以加強奧地利的實力。況且,相比起遠離維也納的佛蘭德斯和多山的西里西亞,巴伐利亞更有利于奧地利的發展,也更有利于我對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

「土地都不是最重要的,最為關鍵的是你可以從母親手中收回權力。」利奧波德皺著眉頭說,「戰爭的結果無論是同時奪取西里西亞和巴伐利亞,還是只獲得它們中的其中之一,都能夠樹立起你的威信。那個時候,母親就再也無力節制你了,你也可以依靠這場戰爭證明自己的實力。」

他仰頭一嘆,說道︰「現在只希望巴伐利亞選帝侯能早點死去,最好是在母親之前。」

奪取巴伐利亞的計劃是約瑟夫二世和利奧波德一起制定的,但直到此時,約瑟夫二世都不理解利奧波德為何會如此重視巴伐利亞選帝侯的死期。在他看來,即使巴伐利亞選帝侯死在母親之後,大勢也不會改變。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巴伐利亞選帝侯死在母親之前那麼重要?」約瑟夫二世不解地問。

「因為你需要打敗母親,在她還活著時打敗她,顯示出你比她更為強大。」利奧波德意味深長地說,「路易?奧古斯特能夠在法蘭西推行改革成功,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在成為國王之前,就已經是事實上的國王了。母親執政這麼多年,她的威望已經取代了她的才能,成為了她用來鞏固權力的基石。所以,你如果要想從母親手中奪取權力,不能只依靠才能,還必須取得壓倒于她的威望。」

他換了口氣,繼續說︰「奧地利所施行的都是母親所制定的政策,你如果無法在前一位統治者之前就對它有所改變的話,那麼等到你真正成為統治者時,你無論做什麼都會很艱難。路易?奧古斯特也就是通過打敗前一位國王的方式,來否定在法蘭西推行了數個世紀的政策,等到他成為國王後,他就可以順利地利用王權推動改革。事實上,他無疑是發動了一場**。在奧地利,你也需要如此。」

「我明白了,確實應該要這麼做。」約瑟夫二世認同地點了點頭。

然而,利奧波德突然嚴肅地說道︰「我雖然給你提了這個建議,可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件事,改革千萬別太激進了,否則會為國家帶來不安定。」

「放心吧我的兄弟,路易?奧古斯特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約瑟夫二世放松地一笑,並不對弟弟的提醒放在心中。

利奧波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但卻沒有繼續勸說。他看到了路易?奧古斯特在法蘭西推行改革的結果,也看到了法蘭西改革時的血腥,他還知道奧地利和法蘭西的不同,也擔心奧地利無法在如此血腥的改革下保持統一和穩定。但是,他同樣知道,改革必須有人去做,而且改革刻不容緩。他需要約瑟夫二世走第一步,這樣他才能夠在即位後對改革進行調整。正和他建議約瑟夫二世在瑪麗婭?特蕾莎活著時就奪取權力的理由一樣,他也希望在從約瑟夫二世手中得到皇冠前,國家就先進行一番暴風驟雨般的改革,以打破舊有的體制。

第四百八十四章狩獵

晚宴後的第二日,奧地利宮廷出面舉辦了狩獵會。客隨主便之下,路易雖然不願出席,卻也只能勉強隨性。

狩獵地點就是美泉宮周圍的樹林,而在約瑟夫二世和利奧波德回維也納的霍夫堡王宮的情況下,負責狩獵會的是他們的弟弟斐迪南大公。除了路易之外,同時應約的還有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令路易不解的是,除了男士們外,夫人們也來了。不僅是他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內特和泰斯辰公爵夫人,就連正懷著身孕的帕爾瑪公爵夫人和那不勒斯王後也出席了。

夫人們不是來狩獵的,她們只是來觀禮的。到了狩獵地後,路易首先看見的便是剛搭建好的帳篷,以及在帳篷下的高檔白木小圓桌和圓桌上的茶具。而後,他便見帕爾瑪公爵夫人、那不勒斯王後和泰斯辰公爵夫人徑直走到了小圓桌旁,坐到了放在圓桌旁的椅子上。此時,唯一還沒有過去,留在他身邊的就只有瑪麗?安托瓦內特。

「真沒意思,我討厭狩獵。」路易輕聲對瑪麗?安托瓦內特抱怨了一句。

「我倒是沒發現,在貢比涅時,你不是常常出去嗎?」瑪麗?安托瓦內特微笑著問道。

「我更多時只是騎馬,並不是狩獵,只是偶爾才開槍。」路易解釋道。

他說的都是事實,相比起前代法王,他確實不沉迷于狩獵,他堅持每年夏天去貢比涅的原因,只是為了利用騎馬的機會鍛煉身體,防止身體發福。至于狩獵,那也是在發現大獵物或是有客人在旁的時候,才開槍炫耀一下槍法。

瑪麗?安托瓦內特微微一笑。

她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帳篷下的姐姐們,臉色突然認真起來,對路易輕聲說道︰「看見了嗎?我的姐姐們。」

路易聞聲才向她們望了一眼,而後回答道︰「她們有說有笑的,似乎感情很好。」他有些意外,還以為帕爾瑪公爵夫人和那不勒斯王後不可能對泰斯辰公爵夫人展現笑顏,可現在所見,她們三人不但互相說笑,更是非常熱情,熱情得都有些虛偽。

「她們正在較量。」瑪麗?安托瓦內特神情肯定地說,「她們一定是在互相吹捧著自己的丈夫。」

「她們在比較誰打的獵物多嗎?」路易問道。

「是的。」瑪麗?安托瓦內特點了點頭。

「通過丈夫來較量嗎?不愧為瑪麗婭?特蕾莎女王陛下的女兒,真是到哪兒都不願認輸啊」路易冷冷一笑,接著問道,「你要我怎麼樣呢?幫你贏她們嗎?」

「就算你不認真,也絕對不會輸的。」瑪麗?安托瓦內特自信地說,「帕爾瑪公爵是一頭豬,那不勒斯國王是個漁夫,泰斯辰公爵只對音樂和藝術品有興趣,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

「所以你要我贏了?」路易心中不悅,他並不想成為哈布斯堡姐妹們爭斗的工具。

「我想你也不想輸給那些人。」瑪麗?安托瓦內特並沒有察覺丈夫的心情,她雖然已經是法蘭西王後了,可現在卻又不自覺地恢復成奧地利公主的身份,變得和姐姐們一樣。

路易看了已經牽來馬的帕爾瑪公爵等三人一眼,冷冷說道︰「確實,我不想輸給他們」他將另半句話留在了心中︰「他們連讓我贏的資格都沒有。」

「那好吧一路小心。」瑪麗?安托瓦內特說著便準備離開,向帳篷低下的茶桌走去。但就在這時,她的手被路易握住了。她不解地回過頭,問了一聲︰「怎麼了?」

「昨天你走後,女王陛下和你說了什麼?」路易憂慮地問道。他昨天為這件事想了整整一夜,幾乎夜不能寐。經過昨日晚宴一事,他已經了解了女王對不同女兒地不同待遇,因此,他非常在意妻子在與自己分開後遭遇到了哪些「不公正」。

「她……」瑪麗?安托瓦內特猶豫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說道,「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我留在了她的房間中。」

「只是這樣?」路易根本不相信。

「是的,就和以前一樣。」瑪麗?安托瓦內特神情閃爍,道,「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在和你結婚前的幾年,我都是住在她的房間中。那張小床很不舒服,可居然還留著,使得我一夜都睡不舒服。」

「只是……這樣?」路易試圖正視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雙眼,可她卻一直有意閃避,最後甚至側過了身去。

路易見狀,也不勉強,但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昨夜,瑪麗?安托瓦內特和她的母親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這件事不能說。他猜測,瑪麗?安托瓦內特一定是被訓斥了一番,否則不可能還有其他原因會令其如此隱晦。

「好吧我走了。」

路易說著便從身旁的侍從手中接過馬韁,牽著白馬沿著先走一步的帕爾瑪公爵等人留下的馬蹄印走去。而瑪麗?安托瓦內特也在沒有回頭的情況下去到了帳篷下。

路易在上馬之前最後看了瑪麗?安托瓦內特一眼,只見她已經坐在了那不勒斯王後的身邊。接著,路易便騎上了馬,帶領著一批屬于他的狩獵侍從離開。

這一次的狩獵被安排成一場比賽,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和路易四人,各有各的狩獵隊,這四隊人將會展開角逐,至于勝利者的獎品,卻還未透露。但可以確定一點,勝利者的妻子必然會在姐妹中擁有一項炫耀的資本。

四隊狩獵隊全已離開了休息區,但坐在帳篷下的哈布斯堡姐妹們卻根本無心丈夫們,她們正在和諧地玩著紙牌游戲,只是在這看似安靜的氣氛下,卻隱藏著激烈地勾心斗角。

兩局過後,數匹馬突然從遠處跑了過來,並在帳篷前停下。

「斐迪南,你怎麼回來了?」那不勒斯王後驚訝道。

「馬克西米利安,你也怎麼回來了?」瑪麗?安托瓦內特也疑惑了。

回來的是斐迪南大公和馬克西米利安大公,以及他們的侍從。這次狩獵比賽,他們兩人是以狩獵侍從的身份出場。斐迪南大公是那不勒斯國王的侍從,馬克西米利安大公是路易的侍從,至于泰斯辰公爵和帕爾瑪公爵,也有類似的助手,只是他們並非是王室成員。

「這是母親的指示。」斐迪南大公跨下馬來,徑直走入帳篷。他的弟弟馬克西米利安大公也是如此,只是動作遲鈍了些。

「母親?」那不勒斯王後驚疑一聲,不解道,「和她有什麼關系?負責安排狩獵的不是你嗎?」

「是的,名義上是我。」斐迪南大公點了點頭,同時找了張椅子坐下,接著說道,「她將所有事都安排好了,然後就交給了我,並指示我在陪同半小時後就回到這里。」

「是的,母親也是這麼命令我的。」馬克西米利安大公滿頭大汗,一邊尋找椅子一邊氣喘吁吁地說話。

「她這是什麼意思?」那不勒斯王後疑惑地喃喃自語。

這時,帕爾瑪公爵夫人自顧自地洗好牌,並開始發牌。

「你不必這麼擔心,國王陛下是一位出色的獵手。」泰斯辰公爵夫人邊說邊拿牌邊笑,只不知她在取笑那不勒斯王後,還是在慶幸手中的牌很好。

「再好的獵手也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狩獵,沒有向導怎麼可以?」那不勒斯王後立刻反擊。

還不待泰斯辰公爵夫人說話,沒能找到椅子,只能席地而坐的馬克西米利安大公便說道︰「不用擔心,他們的身邊還是有人的。那些人都是維也納最出色的狩獵侍從,他們比我們對這一帶還熟。」

「謝謝,我的弟弟,但請你先擦一擦汗。」那不勒斯王後氣憤地咬牙切齒,卻只能將手絹交給身邊的侍女,命侍女送去。

「卡洛琳娜,你正在懷孕,還是不要動怒。」帕爾瑪公爵夫人語氣安寧地勸道,她已經將牌發完了。

圍坐在圓桌邊的四姐妹再次開始玩牌,但除了泰斯辰公爵夫人和帕爾瑪公爵夫人,其他兩人都心不在焉,繼而大失水準。

再兩局後,泰斯辰公爵夫人開心地笑道︰「哦,非常感謝,我的妹妹們。」

「反正又不賭什麼,輸贏無所謂。」那不勒斯王後顯得很大度,因為確實沒有什麼抵押品,而且她最在意的是另一場賭局。

「是的,是沒有什麼抵押品,但是,如果你連這一場都不贏的話,就需要在同一天面對兩場失利了。」泰斯辰公爵夫人得意地笑道。

「你難道以為泰斯辰公爵殿下贏定了嗎?」那不勒斯王後輕笑著問道。

「也許那不勒斯國王確實是一個好獵手,但是,維也納並不是那不勒斯。哪兒有獵物,哪兒的獵物多,可不是只有向導就可以的。」泰斯辰公爵夫人得意地笑道,「向導可以指引回來的路,可不會指揮公爵殿下去哪里打獵啊」

「你……」那不勒斯王後繃起臉來,她已然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我和我的丈夫雖然長居匈牙利,可每年都要回來,他自然也會來此打獵,所以,他知道哪里的獵物最多。」泰斯辰公爵夫人挑著眉毛說。她顯然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那不勒斯王後立刻癱坐在椅子上,她的臉色可怕得嚇人。但是,也只有她一個人如此。帕爾瑪公爵夫人依舊表情冷漠,仿佛事不關己。瑪麗?安托瓦內特卻像是在思索著什麼,仿佛並不擔心狩獵的勝敗。

第四百八十五章綁架

美泉宮中靜寂非常,走廊中空無一人,即使有陽光透過窗戶射入其中,亦顯得非常孤寂。這座宮殿自1770年,女王的最後一個女兒出嫁後,便常年如此,即使女王的女兒們都回來了,亦沒有太大改變。

瑪麗婭?特蕾莎如往日般,穿著黑色喪服坐在被黑色窗簾完全遮住的辦公室中,但她並沒有如往日那樣處理公務,而是在擺弄著辦公桌上的象棋棋盤。

她面前的棋盤與眾不同,黑色一方沒有國王,只有王後,白色一方有四枚國王,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其他棋子。此時,棋盤上的布局亦顯得十分怪異,那黑方的王後正在初始地,而黑方其他的棋子卻全部過了棋盤中線,它們不但躍入了白方領地,更是以絕對優勢包圍了白方僅有的四枚國王,呈現出絕對「將死」的狀態。

瑪麗婭?特蕾莎稍稍思索了一會兒,隨即伸手拿起棋盤最左邊的一枚被將死的白方國王前的黑方士兵,接著向上輕輕一推,將那枚國王吃掉。而後,她又依樣畫葫蘆,將其他三枚白色國王也全部吃去。最後,她大手一揮,竟然將棋盤上除了黑方王後外的其他棋子全部推倒。

她收回手,接著站起身來,走到了被黑窗簾遮住的窗戶邊。窗簾被她來開了一角,一絲陽光射入灰暗的房間中。她望向窗外,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高深的笑容。她正看著美泉宮南方的樹林,那片樹林正是她那些女婿們的狩獵地。

瑪麗?安托瓦內特非常擔心,但她並不像那不勒斯王後那樣正擔心著丈夫。她雖然也在乎勝敗,可在這時,她已然感覺到定下所有計劃的母親似乎有著其他的意思,並正為此擔心著。

路易自與馬克西米利安大公分開後,便帶著十幾名隨從和四五條獵犬開始了狩獵之旅。在陌生的環境中,他騎著馬游蕩了十分鐘都沒有看見一只獵物。

「乓……乓……」

遠處,可听見零星的槍聲,路易先是焦急,但幾秒鐘後便突又冷靜下來。他暗暗思索道︰「我為什麼要介入哈布斯堡姐妹們的爭斗呢?」他自嘲地一笑,又想道︰「我堂堂的法蘭西國王,居然要受奧地利的公主擺布,真是滑稽。」他繼而深吸一口氣,干脆駐馬停步。

「陛下,」身旁的侍從立即提醒道,「這一帶看不見獵物。」

「我知道。」路易不以為然地答了一句,而後更是跳下了馬。

「陛下?」侍從不明所以,也只能跟著下馬。

路易牽著馬穿過樹林,來到了一條小溪邊。他的身後是茂密的樹林,而面前、小溪對岸,卻是廣袤、平坦的草坪,草坪上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野花。小溪流水,加之草地野花,這里的風景令他心曠神怡。

「陛下,狩獵只有兩個小時,如果不快些的話……」一直嘮叨著的侍從再次上前提醒。

「我知道了上尉。」路易將馬韁丟給了他,而後上前一步,來到溪水邊,一邊月兌去手套,一邊說,「兩個小時後再提醒我,那時我回去。」

「可是,陛下……」侍從一怔,剛想再說,卻听路易又道︰「現在是春天,法蘭西的習慣是春天停止狩獵。因為在春天時,萬物生長,上帝給予所有生靈以平等生存的權力。你難道要我違背上帝的旨意,在不應狩獵的季節狩獵嗎?」

「不,我不敢」侍從急忙搖頭,而後,他便不敢再說什麼了。

奧地利畢竟是天主教國家,而瑪麗婭?特蕾莎又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她身邊的人自然也都是天主教徒。路易便是抓住了這一點,才在不顯示國王威儀的情況下,巧妙地借上帝之名義達到目的。

兩個小時一晃而過。

跟隨路易的上尉軍官見時間將至,便輕步來到了正躺在河灘上曬太陽的路易身旁,小心謹慎地輕聲說道︰「陛下,時間快到了。」

「哦?到了嗎?這麼快?」路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並打了一個哈欠,接著又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才站了起來。

他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躺著。他的雙目雖然緊閉,但警覺心卻依舊存在。身在異國他鄉,身邊又沒有法蘭西人,他並不敢冒險真的睡覺。

他重又戴上手套,穿上被月兌下鋪在地上的藍色披風。一切準備就緒,他正準備上馬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啾啾的馬蹄疾馳聲。

「奇怪」他下意識地驚疑道,「怎麼有些不對勁?為什麼要跑得那麼急?不是應該結束了嗎?」

「陛下,也許其他幾位陛下是為了能按時回到營地。」上尉猜測道。

「不可能。」路易毫不猶豫地搖頭否定,並解釋道,「越是在結束的時候,就越應該放松,所以不可能如此疾馳。而且,從聲音來判斷,疾馳的馬數量不少,至少有三四十匹。每一位都只有不到十個侍從,除非他們聚集在了一起,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多馬。但是,如果他們在一起了,就更不應該疾馳,而應該是緩步而行。這才合乎常理。」

上尉听著覺得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路易警覺地牽著馬前行,沒走幾步,疾馳的馬蹄聲便漸漸消失了。

「陛下,他們停下了。」上尉壓低著音量說。

路易點了點頭。

上尉又說道︰「陛下,我們上馬吧快速回去。」

「不,不能上馬。」路易搖頭道,「他們的人比我們多,如果是敵人的話……我們一騎上馬跑起來,他們就會听到聲音,到時候就會追來。」

「那怎麼辦?」上尉緊張地顫抖了起來。

路易瞧了他一眼,問道︰「你是第一次面對敵人嗎?」

「是……是的。」上尉結舌地答了一聲。雖然還未確定對方是敵是友,可他被路易專注認真的神情嚇到了,真以為對方是敵非友。

「不用害怕。」路易輕聲鼓勵道,「上帝與我們同在。」

「是,陛下。」上尉緩了緩呼吸。他仿佛感受到有某種神秘的力量鑽入了心髒,使得之前的恐懼完全消去。

「命令你的人拿好武器,填裝好子彈,跟著我步行。」路易輕聲吩咐道。

「是,陛下。」上尉點了點頭,而後便反身過去下達命令。

路易看著上尉去發布命令,自己則拔出了佩劍,並解下了披風。待到上尉將人召集齊後,他便帶領著他們向樹林深處走去。

路易的身後只有十幾名隨從,但他們都是身穿奧地利王室衛隊制服的軍人,一個個高大威武,仿佛儀仗兵一般。

路易也不能確定那陣馬蹄聲就是敵人,但他能確定那些人並非是最初來狩獵的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手下的人。他暗暗思索道︰「能在奧地利王宮邊隨意走動的人,不可能是強盜,強盜沒有這麼大膽。」

他們在樹林中約走了七八分鐘,才找到了「不明人士」。只見樹林中有一塊空地,那是兩條小徑的交匯處。在這交匯處中,居然有一群人。

路易粗略一數,居然有四十幾個人。這四十幾個人中,有三十多個被反綁雙手並蒙著眼楮蹲在地上,另有十個穿著黑斗篷,用黑布蒙著面,其中的幾個還各提著十幾只已經死去的狐狸。

「是強盜?不……不對……」路易和他的人隱藏于密林之後,悄悄地關注著他們,他同時暗思道,「他們沒有傷人,也沒有搶東西的意思,在將人綁起來後,居然還留在原地,這不合常理啊」

正在這時,路易認出了那被捆縛的三十多個人中的其中之一。他的眼楮可以被蒙住,可那肥碩的體型卻掩蓋不住。在路易的記憶中,只有帕爾瑪公爵有這樣的身體特征。

路易在認出帕爾瑪公爵之後,接著又仔細地觀察了其他被捆縛之人,雖然無法再像認出帕爾瑪公爵那樣通過體型識別,但他憑借著幾個小時前的記憶,仍然能通過衣著打扮認出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以及他們的隨從。無疑,這三十個被捆縛的人就是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和他們的隨從。

「全軍覆沒?」路易大為驚駭,但在驚駭之余,他又冷靜地想道,「敵人是只有這十幾個,還是這十幾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們如果只有這十幾個人的話,倒是可以對付,但如果是有更多人的話……」

路易思慮之間,突然听到敵人們說起了話。

「頭,我們為什麼不像剛才那樣主動出擊,而是在這里等他?」

「我也想要主動去捉,這樣也可以快點交差,可是,他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沉迷于狩獵,也沒有被我們設置的誘餌引入伏擊點,這片樹林這麼大,現在只有在這條返回營區的必經之路等待,才有機會逮住他。」

「法蘭西國王真是狡猾」

路易听著他們的對話,心中一笑︰「原來只是這幾個人,而且還在等我。可惜,你們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暴露了。」他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第四百八十六章反擊

休息區中,又一局紙牌打完。這時,那不勒斯王後憂慮地望向密林,問道︰「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可能是被什麼耽擱了。」斐迪南大公回答之際,已經將栓在一旁的馬韁解開。在他之後,數十名騎士也紛紛將馬牽出。他牽出坐騎,對眾姐妹說道︰「我去里面找他們,他們可能沒有意識到狩獵結束了。」

此時正是下午3時,人在此時若是沉迷于狩獵,那很難察覺到時間。何況歐洲的君主大多都喜好狩獵,斐迪南大公也只能如此去想。

「不用擔心。」泰斯辰公爵夫人不以為意地欣悅笑道,「男人在狩獵時時常會忘了時間,也會為追趕獵物而忘了地方。他們也許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一時趕不回來。」

之前的紙牌游戲,她是大贏家。雖然並未賭什麼,但她仍然為此而感到高興。

她又看向那不勒斯王後,眯眼說道︰「卡洛琳娜,作為一國王後,你可要多向安東尼婭學學,她可沒有像你這麼驚慌。」

那不勒斯王後眼眉一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瑪麗?安托瓦內特,自覺有失儀態,只得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她之所以會如此擔心,是因為信不過丈夫——那不勒斯國王,她擔心她的丈夫太沉迷于狩獵,以輸給其他姐妹們的夫婿。

泰斯辰公爵夫人之所以會如此淡然,因為同樣的事情她已經經歷過多次。她知道丈夫泰斯辰公爵並非是個沉迷于狩獵之人,但長久的相處,也令她明白了男人的一大共性——無時間概念,她的丈夫泰斯辰公爵便是如此,常在狩獵時一去不返。

帕爾瑪公爵夫人依舊冷漠,她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她唯一的動作便是洗牌、發牌、拿牌。與她一樣,瑪麗?安托瓦內特正如泰斯辰公爵夫人所說,保持著王後的儀態——一臉鎮定,神情中無任何驚慌錯亂之色。然而,瑪麗?安托瓦內特與她又不一樣,泰斯辰公爵夫人也沒有看出這位***的心情之事。

瑪麗?安托瓦內特的心根本不在這里,否則她也不可能沒一局紙牌都輸。「母親的計劃」是她在這幾個小時中最關注的事,也是她一直糾結于心並憂慮的事,更是她難以想通卻又總放不下心的事。

姐妹們各異的態度並沒有攔住斐迪南大公的行為,他騎上坐騎,率領著十幾名騎手奔入了樹林。在被任命為狩獵負責人時,瑪麗婭?特蕾莎曾囑咐他,必須要保證諸位陛下的安全。而作為奧地利大公,他的自尊也不容許在這件事上出差錯。更令他感受到責任重大的是,狩獵之人均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他們的安危關乎奧地利的外交戰略和歐洲和平。因為這種種原因,他才無法像馬克西米利安大公那樣悠閑地靠在大樹上睡午覺。

此時,樹林中一片寂靜,連微風刮落樹葉的聲音都能被听見。

路易和狩獵隨從們躲在密林中,他們距離綁架者不過十米。

上尉鷹視著前方的敵人,同時向身旁的部下揮手做了一個手勢,隨即,他的部下們便端起了步槍,並進行了瞄準。

上尉抬起了手,做好了「準備射擊」的準備,他的手一旦落下,便意味著槍聲響起。

正在這屏息時刻,路易突然輕喊道︰「都把槍放下,不許開槍。」

「陛下?」上尉驚訝道。

路易輕聲解釋道︰「開槍容易誤傷人質,而且,若是無法全部擊斃,反而會暴露我們的所在。」

步槍的準星雖然欠佳,但是在十米之內,亦不易射偏。

路易之所以會命令不準射擊,目的是不希望殺人。但他並非出于仁慈,而是已經通過種種跡象發現了這是場布局精妙的游戲。游戲的目的可能是為了俘虜包括他在內的參與狩獵者,但幕後策劃者的動機並非是要挾或取利,而是為了享受狩獵樂趣。

路易所發現的破綻之一,是綁架者在綁架了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後,卻還待在作案現場。在正常狀況下,在收獲了一位國王、兩位公爵後,即使漏抓了最大的一條魚,綁架者也會為了鞏固現有成果及時離去,而非是準備冒險在道路上直襲漏網之魚。除非他們並非是為了綁架而綁架,而是為了完成綁架任務而綁架。

路易所發現的破綻之二,是綁架者在綁架了帕爾瑪公爵、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後,非但未傷害他們,更是連他們身上的財物都沒有奪取。若他們真是暴徒,或是真的來綁架,那麼不可能不正視眼前的財物。

路易所發現的破綻之三,是綁架者的武器、坐騎居然和身旁的隨從所用的款式相同,而他身旁的隨從,都是奧地利王室衛隊的成員,王室衛隊的武器全是特別制造,與其他軍隊所用的完全不同,更是嚴禁流失。

種種破綻之下,路易只能認為他們並不是暴徒或罪犯,而是來執行綁架任務的軍人,而且還是奧地利王室衛隊的軍人。在奧地利,能夠調動王室衛隊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手握大權的瑪麗婭?特蕾莎女王。

路易雖不知她出于什麼動機,但是,她有這個能力做到一切。

路易聯想起最初時與馬克西米利安大公共行時所听見的事情,當時馬克西米利安大公透露出這次狩獵全是母親瑪麗婭?特蕾莎所計劃,包括了狩獵隨從、地點和時間,而今听到綁架者所說的「伏擊地點」,便令他確信,這是瑪麗婭?特蕾莎所設計的一場狩獵會,獵手是遠在美泉宮的她,而獵物則是她的女婿們。

路易猜想,她可能先在這片樹林附近獵物最常出沒的地方放置伏兵,而後以狩獵為借口邀請眾女婿們,再是在狩獵初時派向導迎女婿們進入伏兵點,最後在狩獵即將結束,眾人放松警惕之際,再分別將之擒獲。

事實若真如此,路易完全可以離開,繞路返回營地。然而,他此時戰意已起,為了對瑪麗婭?特蕾莎的挑釁進行回擊,他決定繼續施展計劃。

路易握劍在手,輕聲吩咐道︰「上尉,待會兒我和你一起出去,主動去到他們的面前,而其他人舉槍瞄準,但不許射擊。等到他們無法動彈時,你就去解開被綁著的人的繩子。」

「陛下,這是為什麼?」上尉不解道。

「什麼也別問,听我的命令。」路易粗聲說道,接著又問一句,「上尉,你害怕嗎?」

「不,陛下。」上尉目光閃爍地搖了搖頭。

「那好,和我走。」路易說著便竄出了密林,慢步向綁架者們走去。

上尉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

雙方只有十米距離,路易和上尉兩人一竄出,便被綁架者發現了。路易手握利劍,但劍鋒卻朝下,他鎮定地向綁架者走去。上尉與之正好相反,他手握軍刀,但刀刃卻準備好了劈下,他雖然跟著路易,但腳步卻要小許多。

「法蘭西國王陛下?」像是頭目的人驚疑地看著向他走去的路易問道。

「是的,我就是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六。」路易聲音洪亮地說道。

「您一點也不害怕嗎?」頭目疑惑地問道,但聲音中卻透露著幾分懼意。

「我為什麼要害怕?」路易反問道。

「因為我們人多。」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人便亮出了刀。

「你們人是多,但我們的人也不少。」路易微微一笑,隨即舉起左手一揮。接著,埋伏在後的隨從們便端著槍跑了出來,並橫列了一排。

「您……」頭目驚駭得說不出話來了。

「請放下武器。」路易猛喝了一聲。接著便朝身邊的上尉施了一個眼色,他立刻會意,向被綁者奔去。

頭目蒙著臉,但他的雙目卻透露出猶豫之光。

路易知道若這個頭目不放下武器,其他人也不會放下武器,于是便立刻拔出插在腰間的手槍,朝著天空便是「乓」的一槍。接著,他便說道︰「作為軍人,在被包圍的情況下,投降並不是可恥的事情。」

而在此時,上尉也已經將被綁著解開了大半。他們在被解救後也撿起了被綁架者繳獲的步槍。

「唉……」頭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得以丟下了握在手中、還未出鞘的劍。在他之後,其他人也紛紛丟下了手槍、軍刀之類的武器。

接著,綁架者們全部被反綁了起來,但當一個之前被綁者拉下頭目的蒙面巾後,所有奧地利士兵都驚訝了。

「他是誰?」路易就近問了一直跟隨在左右的上尉。

「他是近衛騎兵中隊的中隊長,其他人也是近衛騎兵中隊的成員。」上尉在驚訝之中回答道。

路易微微一笑,暗暗得意道︰「果然如此,真是瑪麗婭?特蕾莎干的。」

這時,一陣馬蹄聲急傳過來,路易循聲望去,只見斐迪南大公正當先騎馬奔來。

「來的真是及時。」路易微笑著自言自語了一句,接著便迎了上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回宮

斐迪南大公緊急駐馬,接著從馬上跳下,喘氣粗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听見了槍聲。」

「什麼也沒有發生。我開了一槍,但沒有打中,獵物跑了,就是這樣。」路易從容地答道。

「不,並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帕爾瑪公爵大月復便便而怒氣沖沖地說,「我們剛才差點被謀害了。」接著,他指向那些被捆綁了的「俘虜」,說道,「他、他、他,還有他,他們將我從馬上拽下,而後又把我給捆了起來。」

「什麼?」斐迪南大公大驚失色,轉頭望去,只一瞧,他便更加慌亂。

「你……你們……你們怎麼會?」他畢竟也是奧地利宮廷中人,對距離王室成員最近的王室衛隊也多少熟悉。

「我想是一件誤會。」路易移步到了帕爾瑪公爵身旁,再看向斐迪南大公,微笑道,「我的這位堂兄看見獵物沒有其他兩位的豐厚,所以就打算回去再獵殺,可這是違反規則的,所以我們就和這位中隊長一起攔住了他。」

「是這樣?」斐迪南大公將信將疑地不敢確定。

路易看了看身子右側的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對他們兩人說道︰「我想你們二位能夠作證吧」

泰斯辰公爵和那不勒斯國王迷茫地對視一眼,卻不做聲。

路易輕哼一聲,以威脅的語氣對二人反問道︰「這麼一件小事,你們難道也要詢問妻子嗎?」

泰斯辰公爵和那不勒斯國王急忙應道︰「是的,是這樣的。」他們二人雖然對整件事還不甚清楚,但只看綁架者是王室衛隊的中隊長,便已懷疑此事與奧地利宮廷中的顯赫人物有關。也因此,他們雖然憤怒,卻也不敢像帕爾瑪公爵那樣發難,繼而在听了路易半威脅半提醒的話後,出言作證。

路易並沒有料到這二人已經對真相有所預料,他只是通過之前的相處,發覺這二人都有些懼內,因而才搬出了他們最害怕的人來當救兵。

帕爾瑪公爵氣呼呼地瞪了路易、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一眼,喘著粗氣小跑到了路旁的,解開綁在樹干上的馬韁,騎上馬猛抽了幾鞭子,隨即便消失在樹蔭中。

斐迪南大公目送帕爾瑪公爵離開後,走到路易的面前,嚴肅地問道︰「陛下,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是。」路易亦嚴肅地點了點頭。

斐迪南大公將信將疑地看了還被反綁著的王室衛隊成員,又問道︰「為什麼要將他們綁起來?」

「那是因為帕爾瑪公爵殿下發火了。」路易微笑著答道。

「真是這樣?」斐迪南大公疑惑道。

「當然。」路易嚴正地點頭。

斐迪南大公完全不相信路易的話,但他也沒有辦法,因為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都是這個說法。

十分鐘後,路易、斐迪南大公、那不勒斯國王、泰斯辰公爵等一眾人回到了休息營地。

「先生們,戰果怎麼樣?誰贏了?」泰斯辰公爵夫人興奮地迎了上來,但她的目光卻只在泰斯辰公爵身上。她通過紙牌游戲贏了姐妹們,因而希望丈夫也能夠戰勝眾姐妹的丈夫們。

泰斯辰公爵苦笑著搖了搖頭,在狩獵數量和質量上,他無疑是冠軍。他獵到了一頭麋鹿、一頭野豬和三只狐狸。然而,因為那場意外,他本人成為了他人的獵物,他也不好意思展示勝果了。

那不勒斯王後緊跟著泰斯辰公爵夫人後面趕到。她焦急的心態並不低于她的姐姐,但她隆起的肚子卻影響了速度。

她來到丈夫身邊,挽起丈夫的手臂,問道︰「怎麼樣?」

那不勒斯國王搖了搖頭。他不是沒有獵到獵物,而是因為那場意外而丟失了全部獵物。

那不勒斯王後自然也發現了這奇異的結果。她雖然驚訝于丈夫雙手空空,卻更恨在兩個領域都輸給了她的姐姐——泰斯辰公爵夫人。

瑪麗?安托瓦內特緩步走到路易的身旁,而後她又故意將路易拉到了一旁,並背對著其他人,輕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也是沒有獵到一件獵物?為什麼帕爾瑪公爵剛才會這麼憤怒地騎馬跑過?」

「這件事很有意思,可能和女王陛下有關。」路易興奮地說道,「無數狐狸、野豬、麋鹿成為泰斯辰公爵、那不勒斯國王和帕爾瑪公爵的獵物,他們三人又成為了一隊‘劫匪’的獵物,而‘劫匪’正想來狩獵我時,卻反而被我所狩獵,結果,他們都成為了我的獵物。」

瑪麗?安托瓦內特並沒有听明白,但她一听到「和女王陛下有關」,便皺起了眉頭。

路易向周圍望了望,並沒有見到帕爾瑪公爵的身影,于是問道︰「帕爾瑪公爵去哪兒了?」

「不知道。」瑪麗?安托瓦內特搖了搖頭,說,「我的姐姐和馬克西米利安去追了,好像是往美泉宮的方向去了。」

「美泉宮?」路易皺起眉頭,想到帕爾瑪公爵剛才如此沖動,他不禁為正在美泉宮的瑪麗婭?特蕾莎擔憂。

「瑪麗,你的姐姐能攔住帕爾瑪公爵嗎?」路易憂慮地問道。

「阿瑪利亞嗎?」瑪麗?安托瓦內特問了一聲,隨後不自信地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但似乎不可以。」

路易認同地點了點頭,他也是這個看法。無疑,那不勒斯王後和泰斯辰公爵夫人表現得都非常強勢,她們也能管住自己的丈夫,但帕爾瑪公爵夫人給路易的感覺卻是冷漠、不問世事、對周圍之事毫不關心,她也沒有表現出能控制住丈夫的能力。

為了防止瑪麗婭?特蕾莎女王被沖動的年輕胖子襲擊,也為了防止帕爾馬的堂兄在奧地利宮廷中闖禍,路易立即便騎上馬,向美泉宮奔去。

狩獵便如此結束。在回美泉宮的路上,那不勒斯國王和泰斯辰公爵也對他們的妻子說明了實情。對此,那不勒斯王後和泰斯辰公爵夫人都長長地松了口氣。她們二人雖然對母親的行為有些不滿,可也慶幸這件事沒有鬧大。這件事對于他們,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這件事還沒有結束。

瑪麗?安托瓦內特回到美泉宮,立刻去到了母親的房間,但當她到達時,已經有人先了一步,那是斐迪南大公和一個王室衛隊軍官。

她本想離開,但卻被瑪麗婭?特蕾莎發現,最後甚至被留了下來。她在驚訝之余,卻听到了更為驚訝之事。

斐迪南大公是「押解」著這個意圖綁架眾位國家元首的軍官來到。雖然之前路易和其他幾位國家元首都為其開月兌,但斐迪南大公還是在私下問明了一切。

斐迪南大公對真相並不感興趣,但出于責任,他希望能知道以何種辦法處置「犯罪者」。結果,瑪麗婭?特蕾莎在他和瑪麗?安托瓦內特的面前,毫不猶豫地承認了一切。這時,他才確定手中的軍官所交待的事情是真的。

一切都清楚後,斐迪南大公也就押著「犯案」軍官離開了,他會遵照指示將其放走。

外人離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怒氣填膺,也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瑪麗婭?特蕾莎突然叫了一聲︰「等等,安東尼婭。」

瑪麗?安托瓦內特停住腳,轉過身來面對母親,但卻一直低著頭。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嗎?」瑪麗婭?特蕾莎語氣平和地問道。

瑪麗?安托瓦內特仍然低頭不語。

瑪麗婭?特蕾莎輕嘆了口氣,又問道︰「你認為如果是平常的我會這麼做嗎?」

瑪麗?安托瓦內特還是低著頭。

棒的一聲,瑪麗婭?特蕾莎狠狠地抬手拍在了桌子上,威喝道︰「抬起頭,安東尼婭,我命令你。」

瑪麗?安托瓦內特這才抬起了頭,但她的眼楮並不敢聚焦面前的母親。

瑪麗婭?特蕾莎「唉」的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吧否則你也不可能急匆匆地跑來。」

「你的目的是為了報復路易在昨天羞辱了克里斯蒂娜?」瑪麗?安托瓦內特語氣鏗鏘地輕聲問道。

「我制定這一連串的計劃,確實是為了報復你的丈夫,但是,並不完全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瑪麗婭?特蕾莎意味深長地說。

「是嗎?」瑪麗?安托瓦內特毫不相信地問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並不了解你的丈夫。」瑪麗婭?特蕾莎說道,「他正和你的哥哥約瑟夫密謀著什麼。」

「什麼?」瑪麗?安托瓦內特一怔。她這才將目光聚焦在母親身上。

瑪麗婭?特蕾莎輕笑一聲,說︰「約瑟夫一直都不滿我壓制他的權力,所以他就想著從我手中將權力奪回,他找到了你的丈夫。」

「不可能,路易是不可能和他同謀的。」瑪麗?安托瓦內特不假思索地說道。

「如果沒有利益,法蘭西國王是不可能介入奧地利的內政,但是……」瑪麗婭?特蕾莎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約瑟夫以佛蘭德斯作為報酬的話……」

第四百八十八章勸告

路易追趕帕爾瑪公爵和公爵夫人,最後終于因馬快而在他們進入美泉宮之前趕上,之後,他和帕爾瑪公爵夫人一起勸說,才將公爵帶走。

美泉宮的花園仿照凡爾賽花園,因而也與凡爾賽花園一樣有座人工水池。路易和帕爾瑪公爵正站在水池邊,而帕爾瑪公爵夫人則站在十米開外,凝視著二人的背影。

「我的兄弟,我們都是路易十四的子孫,難道您能忍下這口氣嗎?」帕爾瑪公爵恨恨問道。

「您不能嗎?」路易沉靜地問道。

帕爾瑪公爵搖了搖頭,說道︰「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帕爾瑪公國的公爵,但依然難以咽下這口氣。我不明白,作為法蘭西國王,您為什麼能如此冷靜?我還記得昨天晚上,您令泰斯辰公爵夫人無話可說。」

「我現在已經後悔了。」路易板著臉說。

「後悔?」帕爾瑪公爵疑惑地轉頭看向路易。

路易解釋道︰「這里是奧地利,瑪麗婭?特蕾莎的國家。我昨天雖然能一時羞辱她最喜愛的女兒,可她今天就出手報復了。誰能肯定,這第一次之後不會有第二次呢?」

「你說得對。」帕爾瑪公爵點了點頭,憤懣地說,「我們雖然娶了她的女兒,可這不代表我們的國家成為了奧地利的一部分,更不代表我們需要接受她的統治。」

「小聲一點,我的兄弟。」路易謹慎地偷望了一眼身後的帕爾瑪公爵夫人,並輕聲說,「這里畢竟是奧地利,一切要小心。」他並不擔心瑪麗婭?特蕾莎會再對他們不利,但他擔心瑪麗婭?特蕾莎會對他們起疑心。即使奧地利的實力已經不如往昔,亦是歐洲的一個不容小視的大國,若貿然與其交惡,日後必然會不利于法蘭西的發展。

「不用擔心,阿瑪利亞雖然是她的女兒,可她們早就交惡了。」帕爾瑪公爵自信地說,「我們之間有協議,我確保她的公爵夫人地位,她不會為了奧地利而干涉帕爾瑪的政務。」

路易眉頭一皺,疑惑地又偷看了帕爾瑪公爵夫人一眼,問道︰「她可信嗎?」

帕爾瑪公爵肯定地點了點頭,說︰「我和她不是單純的政治聯姻的關系,而是合作者。她給我生合法的繼承人,以及為我的國家出謀劃策,我給她公爵夫人的尊重,並不干涉她的私生活。如果她出賣我的話,她在帕爾瑪就不可能好過。她分得清輕重。」

路易內心一怔,他突然發覺自己之前是輕視了這個胖子公爵,此人顯然是深藏不露。然而,更令他驚奇的是,他總能在帕爾瑪公爵的身上,特別是其發脾氣的時候,看到那已經死去十多年的祖母的影子。然而,也僅僅是發脾氣時,他同時也看出,帕爾瑪公爵雖然有祖母的狠辣,卻絕沒有她的隱忍功力。

「我打算走了,回帕爾瑪。」帕爾瑪公爵穩住了呼吸,可卻做出了一個令路易駭然的決定。

「回帕爾瑪?不,您不能這樣。」路易急忙勸道,「女王陛下的生日就快到了,您這個時候離開,會造成女王對您的不信任。」

「但是,我已經不信任她了。」帕爾瑪公爵失望地說,「我原以為她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我也曾真心信任過她,可是……我感覺是被出賣了。」

「我的兄弟,據我所知,她對自己的親身兒女也不怎麼樣,您也不需要太氣憤。」路易無奈地安慰道,「就將這一次的奧地利之行當做外交訪問吧」

「在一個隨時會拿繩子捆我的女人所統治的國家進行外交訪問?」帕爾瑪公爵冷笑道,「請別開玩笑了,我感受到了危險。」

「我可以保證您的安全。」路易嚴肅地說,「只要你留下來,我以法蘭西國王的名譽保證您的安全。」

「哈哈哈哈……」帕爾瑪公爵朗聲一笑,道,「我的兄弟,你知道嗎?我在帕爾瑪時,每晚都無法安眠,因為您的軍隊離我的國家太近了。」

「您是說在皮埃蒙特的法軍?」路易問道。

「是的。」帕爾瑪公爵嚴肅道,「您的軍隊沒花費多少心力就征服了一個國家,而那個國家還是意大利北部最強大的國家之一。我的帕爾瑪雖然富裕,可整體國力卻不如薩丁尼亞,您讓我怎麼安枕?」

「我的兄弟,您不用擔心。」路易誠懇地說,「我對阿爾卑斯山以南的土地沒有興趣,攻略薩丁尼亞只是意外,是他們先攻擊法蘭西,我才反擊的。」

「無論如何,我的兄弟,您的行為已經造成了意大利所有國家的震動。」帕爾瑪公爵說道,「我的帕爾瑪,還有熱那亞、威尼斯,也許只有那不勒斯的那位堂兄弟還能安睡吧」

「放心吧我的兄弟,法軍是不會進入您的國家的。」路易承諾道。

「謝謝,我的兄弟。」帕爾瑪公爵松了口氣,說,「可惜,奧地利在意大利也有領土,而且他們對我的威脅更大。」

「是倫巴第嗎?」路易問道。

「是的。」帕爾瑪公爵點了點頭,說,「這塊在皮埃蒙特東面、威尼斯西面的土地,只要一日在奧地利的手上,奧地利就可以很方便地穿越阿爾卑斯山谷地,進入意大利。」

路易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靈機一動,輕聲問道︰「您想要倫巴第嗎?」

「您什麼意思?」帕爾瑪公爵疑惑道,「法蘭西有什麼戰略嗎?」

「噓」路易將手指抵在嘴唇上,小心地偷看了帕爾瑪公爵夫人一眼後,才解釋道,「哈布斯堡家族和波旁家族從路易十四時代開始就在打仗,陸陸續續已經打了超過百年,我們和他們也不過是在這幾十年才停止戰爭的。我並不認為和平會長期存在,戰爭遲早會到來。」

「可這太虛無縹緲了,我的兄弟。」帕爾瑪公爵失落地搖了搖頭。

「記住我的話,我的兄弟。」路易意味深長地說,「您可以不相信,但千萬別忘記了。」

「我明白了,我的兄弟。」帕爾瑪公爵神情愉悅地點了點頭。

他的表情真誠而無雜質,正如他昨日面對瑪麗婭?特蕾莎時樸實而無做作,之前憤怒時沖動而有率直一樣。此時,路易又從他身上發現了另一個缺點,也是和祖母不同的地方——他不懂得偽裝。

「您還要走嗎?」路易問道。

「我的兄弟,我必須要走,否則我恐怕難以再向昨天那樣。」帕爾瑪公爵無奈地感慨道,「我不善于偽裝情緒,這點我不如你,更不如她。」他說著側轉過身望向不遠處的妻子。

「好吧」路易費了好大勁才吐出這個詞。之前阻止他走是為了他好,而現在不阻止也是為了他好。以他的性格,若是仍舊留在此地,必然會將矛盾公開化,甚至直接得罪瑪麗婭?特蕾莎。屆時,他和帕爾瑪會更不好過。

「謝謝,我的兄弟。」帕爾瑪公爵松了口氣,說,「我還以為您會繼續勸我。」

「現在的情況,您還是先找借口離開維也納,否則,誰也不能預料之後的事情。」路易無奈地說。

「我身體中的血液不容許我像那不勒斯國王那樣……那樣受制于人。」帕爾瑪公爵幽幽地說道,神色中盡顯一種壯士不得志之色。

帕爾瑪公爵的父親是西班牙波旁家族,血統來源于路易十四。他的母親是路易十五的長女,血統也來源于路易十四。因這樣的血系,他可說是波旁家族中擁有路易十四血液最多的一個。因此,路易也不好奇他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自尊以及毫不屈服的倔強個性。然而,路易更發現了他身體中另一項波旁家族特有的東西——王者之志。他一定是不甘心只擁有一座小小的帕爾瑪公國,更是不服那先後受制于權臣、妻子的那不勒斯國王能擁有意大利南部的所有土地。

「祝您好運,我的兄弟。」路易深吸一口氣,只能暗暗感慨這位被命運捉弄的堂兄弟。

「再見,我的兄弟。」帕爾瑪公爵說著便轉身走向美泉宮。

公爵走遠之際,公爵夫人卻來到了路易的身旁。

「非常感謝,國王陛下。」她突然道謝道。

路易急忙說︰「不,您不用謝我什麼,我沒有留住您的丈夫。」

「不,我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感謝您,事實上這件事我也可以感謝您,但我卻是為了另一件事而感謝您。」帕爾瑪公爵夫人神色憂郁地說,「在這座宮廷中,沒有人把我們當一回事,所以沒有人注意我們先跑了回來。只有您注意到了,謝謝」

「您似乎心中有很多事,夫人。」路易轉身正視著帕爾瑪公爵夫人。

「這是我的命運,不希望經歷,卻不得不承受的命運。」帕爾瑪公爵夫人淡淡一笑,說道,「我們都有著自己的命運,相比之下,我選擇了我自己的命運,雖然這是不幸的,卻是我所選擇的,我並不後悔。」

路易一臉迷茫,他听不懂帕爾瑪公爵夫人的話語。

帕爾瑪公爵夫人長嘆一聲,說︰「這座宮廷我實在不想多呆一刻,提前走反而是一件好事。」她微微一笑,說,「作為感謝,我要提醒您一件事,千萬別像我的丈夫信任我那樣地去信任您的妻子。」

「瑪麗?安托瓦內特?」路易頓了頓,改口道,「我是說安東尼婭。」

「是的。」帕爾瑪公爵夫人點了點頭,說,「我現在是帕爾瑪公爵夫人,卡洛琳娜是那不勒斯王後,克里斯蒂娜是泰斯辰公爵夫人,我們三人多少已經褪去了奧地利公主的光環,可只有她不同,她是特別的。她現在是您的王後,可同時也是某人的女兒。」

路易越加迷惑,他難以理解帕爾瑪公爵夫人所說的話,知道公爵夫人走後,他仍在水池邊發呆。

第四百八十九章聯姻

「我不相信你所說的,我不相信他會和約瑟夫在一起密謀,約瑟夫並不喜歡他。」

瑪麗?安托瓦內特說得底氣不足。因為約瑟夫二世和路易的不良關系只是私人交情,私人交情並不涉及國家利益。她相信只要對法蘭西有利,路易便不會放過。她也知道,路易一直有著強烈的野心。因而,她的心中多少有些相信母親所說的話。

「安東尼婭,其實你只是不願相信,而不是不相信,是吧」瑪麗婭?特蕾莎凝視著面前的女兒,說話的語氣令人難以回絕。

「這……這並沒有什麼。」瑪麗?安托瓦內特勉強地笑了笑,說,「他是法蘭西國王,自然要時刻考量法蘭西的利益。況且,您的年紀也已經大了,也應該將權力交給我的哥哥了。」

「我不是一個戀權之人,如果你的哥哥真有能力承擔起整個國家,我並不會把持權力不放,但是,他並不適合。」瑪麗婭?特蕾莎失望地說道,「他還沒有看清楚這個世界的形勢,他一味地向普魯士靠攏,甚至與那個強盜一起瓜分波蘭。奧地利因這件事,已經失去了在失去西里西亞時所得到的全歐洲人的同情,在歐洲人眼中,奧地利和普魯士沒有什麼兩樣,都只是強盜。更重要的是,普魯士經過此事得到了波蘭的西普魯士,這使得東普魯士和勃蘭登堡得以連接,再加上西里西亞,他們的實力就將越發強大,不用多久,奧地利在德意志的地位就將不保。」

她抬頭望向瑪麗?安托瓦內特,問道︰「約瑟夫為了一塊本不屬于奧地利的土地,不僅付出了奧地利名譽,也間接使得普魯士更加強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會冒著國家淪亡的風險將權力交出去嗎?」

「這?」瑪麗?安托瓦內特一怔。她不是無法回答,而是不願回答,她不願肯定母親的作法,卻又不得不認同。

瑪麗婭?特蕾莎繼續說︰「你常年在巴黎,並不知道維也納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你的兩個哥哥,約瑟夫和利奧波德,他們已經聯合在了一起。最近,他們又和首相考尼茨走得很近,而考尼茨又在近幾個月經常聯系駐巴伐利亞大使。巴伐利亞選帝侯年老體弱且沒有一個合法的繼承人,若是他一死,必然會再度爆發一場圍繞著土地繼承的戰爭。」

「您是認為他們為了勝利,會拉攏法蘭西,是吧」瑪麗?安托瓦內特問道。

「並不是我認為。」瑪麗婭?特蕾莎說,「昨天,你的丈夫和約瑟夫一起去閱兵。他們去的時候是分乘兩輛不同的馬車,來到美泉宮時卻是共乘一輛車。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商討有關事項。」

瑪麗?安托瓦內特會意,她已然明白這件事中的利害關系。

德意志地區暫時處于一種均勢狀態,奧地利和普魯士南北對峙,薩克森、巴伐利亞、漢諾威等選帝侯國起到緩沖兩大國矛盾的作用,以此來防止戰爭。然而,若無子嗣的巴伐利亞選帝侯死去,那這種均勢必然會被打破。勢大者或野心者會試圖奪取這塊無主之地,其余諸國則會出于自身考量而反對任何人借機壯大,最後,戰爭不可避免。

奧地利若謀奪巴伐利亞,普魯士、薩克森等諸侯必然會反對。為防止功敗垂成,兄長們自然會將法蘭西拉攏進來。而作為報酬,離奧地利本土甚遠的佛蘭德斯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選擇。

瑪麗?安托瓦內特只想明白了巴伐利亞的利害關系,卻想不通這件對法蘭西和奧地利雙贏的事為何會被母親反對。在她看來,這件事與波蘭完全不同,沒有任何道德譴責,也可以與普魯士展開一戰,而且成功的幾率還非常大。

「安東尼婭,你還不了解你的哥哥。奧地利是可以承受一場戰爭,而且這場戰爭的贏面很大,可是,你的哥哥欠缺王者所應該擁有的謙遜,他一旦在某一件事上嘗到甜頭,便會固執地將這件事重復多次。」瑪麗婭?特蕾莎緊繃起臉,說道,「但是,戰爭完全不同。奧地利可以承受一場,卻不能承受兩場、三場。你的哥哥在波蘭事件中學會了如何使用軍隊奪取權威和土地,若他繼續在巴伐利亞成功地實踐了這一方法,那等我死後,奧地利就會被他摧毀。」

「可是,即使巴伐利亞的戰爭不打響,等您死後,約瑟夫依舊會掌握大權。」瑪麗?安托瓦內特小聲說道。

「但情況不會相同。」瑪麗婭?特蕾莎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狩獵時用這種辦法來報復嗎?」

瑪麗?安托瓦內特搖了搖頭。

「因為你的丈夫牽涉到了奧地利王室的權力斗爭。」瑪麗婭?特蕾莎深吸一口氣,解釋道,「約瑟夫因為波蘭的成功而第一次能與我並肩而立,他早就不滿我對他的制約,所以,他試圖利用戰爭來獲得超越我的權威。你的丈夫不應該牽涉進我和約瑟夫的斗爭中。」

瑪麗?安托瓦內特恍然大悟,急忙說︰「他恐怕只是為了佛蘭德斯,他不可能在乎奧地利的統治者是誰。」

「這是我第二個不滿他的地方。」瑪麗婭?特蕾莎威喝道,「普魯士的腓特烈當年也是為了西里西亞而發動戰爭,但他卻是以維護《薩利克繼承法》之名為借口。」

「你是擔心我的夫婿會像腓特烈那樣,趁著奧地利的內斗而借機取利?」瑪麗?安托瓦內特驚訝道。

「我不是我的擔心。」瑪麗婭?特蕾莎幽幽說道,「剛見到他時,我就覺得他很像年輕時的腓特烈。而在晚宴上,他的那一番話更讓我覺得像了。」

腓特烈二世的毒舌歐洲聞名,瑪麗?安托瓦內特也自然知道。她暗暗恍悟,思道︰「原來是因為這樣,母親才會不悅。」

「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厲害,將我的布局打破,令我對他小小懲罰一下的打算落空。」瑪麗婭?特蕾莎仰頭長嘆道,「安東尼婭,看來我是錯了。我原本想讓你成為歐洲最有權勢的女王,卻沒有料到路易?奧古斯特並非是第二個只會貪圖的路易十五。你的未來恐怕會很不幸。」

瑪麗?安托瓦內特心靈一震,她仿佛感受到心中有什麼濃烈的情感即將迸發而出。

這時,瑪麗婭?特蕾莎臉色一變,又嚴肅了起來,並問道︰「安東尼婭,昨天晚上和你說的事情想的怎麼樣了?」

瑪麗?安托瓦內特眉頭一皺,堅定地搖了搖頭,說︰「抱歉,母親。我想了很久,但我不能那樣做。」

「安東尼婭,約瑟夫恐怕不會再結婚,利奧波德的孩子未來必然會成為皇帝,你的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這有利于法奧兩國的同盟。」瑪麗婭?特蕾莎耐心地勸道。

麗?安托瓦內特搖搖頭說道,「您對我說過,不要干預我的丈夫。我的女兒是法蘭西公主,她的婚事將會成為外交事件,這件事必須由我的丈夫決定。」

瑪麗婭?特蕾莎臉色徒然一變,問道︰「那麼另一件婚事你也拒絕了?」

「是的。」瑪麗?安托瓦內特緊咬著嘴唇,頂受著巨大的壓力點了點頭。

瑪麗婭?特蕾莎昨夜將女兒留在房中,為的就是孫子們的婚事。她提議讓法蘭西王儲路易?安東尼與利奧波德的兩個女兒中任選一個訂婚,同時讓法蘭西長公主與利奧波德的長子弗蘭茨訂婚,完成一場在歐洲常見的交叉聯姻。對此,瑪麗?安托瓦內特因懾于母親的威勢而未能在第一時間拒絕,但到了此時,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堅挺到底。

「安東尼婭,你在好好考慮考慮。」瑪麗婭?特蕾莎又勸道,「現在,幾乎半個歐洲都會由我的後代繼承,你難道要將你的女兒嫁去那不勒斯或帕爾瑪嗎?有什麼頭餃比神聖羅馬帝國皇後更顯赫?」

麗?安托瓦內特搖了搖頭,狠下心腸說,「我不能……不能讓我的女兒成為她的父親以及她的兄弟們的絆腳石。」

「你是什麼意思?」瑪麗婭?特蕾莎鐵青著臉問道。

「母親,您醒醒吧我和您都最清楚,只要奧地利還有一日保有皇帝的頭餃,還有一日稱霸于德意志,兩國間就不可能獲得真正的和平。」瑪麗?安托瓦內特說,「我的丈夫你也已經看到了,你也了解約瑟夫是個什麼樣的人,您認為他們會和平共處嗎?」

瑪麗婭?特蕾莎顫抖著嗓子,缺乏底氣地說道︰「那麼用聯姻的方式確保和平,這不是最好嗎?」

「哼哼……」瑪麗?安托瓦內特冷冷一笑,反問道,「母親,路易十四的王後是西班牙公主,可是,那時的法蘭西和西班牙有過長久的和平嗎?」

瑪麗婭?特蕾莎深吸一口氣,無奈地說︰「知道嗎?我最擔心的不是我死後約瑟夫的專權,而是你的丈夫。」

她突然望向瑪麗?安托瓦內特,銳利的目光令瑪麗?安托瓦內特心神不安。她嚴肅地說︰「安東尼婭,我只希望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夠想起你的身體中有著與你的哥哥們和你哥哥的孩子們一樣的血液。」

第四百九十章波蘭使者

帕爾瑪公爵夫婦的離開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一來是帕爾瑪公爵以國內有要務為名離開,並不算不告而別,二來是如帕爾瑪公爵夫人所言,維也納宮廷確實不在乎這麼一個被意大利的小公國的公爵。

路易和瑪麗?安托瓦內特繼續留下,不是陪同約瑟夫二世參觀軍隊,便是受邀出外打獵,要不然就是前往維也納听歌劇、參加舞會。但除此之外,他也抽空游覽了維也納周圍的有名風景及郊外的農村。

奧地利所擁有的南德意志地區在近幾個世紀來常年受到戰火摧殘。先是16世紀末的奧斯曼帝國擴張,再是17世紀中期的三十年戰爭,最後是18世紀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和七年戰爭。這許多戰爭,不僅使奧地利實力降低,再也無法體現皇帝稱號所代表的權威,更是使整個南德意志地區經濟受到破壞,農村甚至出現了農奴。

路易見到過法蘭西的農村,原以為那里已經夠凋蔽了,可沒想到奧地利的農村更為貧窮。然而,現在的奧地利農村亦非是十幾年前的農村。傳聞中的農奴制已經被取消,農民們的日子雖然貧苦,卻也安定。而這一切無疑都是瑪麗婭?特蕾莎的功勞。

奧地利和法蘭西不同。奧地利並非是一個單一民族組成的廣闊國家,而是一個由不同民族所組成的復合國家。內部不但有歐洲各國皆有的宗教問題、貴族問題,更是比其他國家更多了一個民族矛盾。

路易這些日子在奧地利的所見所聞,已經令他對這個國家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他也因此更為佩服瑪麗婭?特蕾莎。

奧地利的問題並非是一兩個改革措施可以解決的,相反,若是改革太過激進,反而會造成國內各方勢力的離心,最後只可能導致國力不升反降。因此,奧地利需要的是時間,以保守的改革政策緩慢推動社會變革,最終使得國家富強。這一政策最適合奧地利這個內部復雜的國家,但它的推行同時也需要統治者具有充足的耐心。

改革分為激進和保守兩種。某些國家適用疾風驟雨般的激進改革,某些國家卻只用適用清風細雨的保守改革。前者需要的是具有獨特魄力的統治者,而後者則需要一個不會貪圖功勞、民望的溫和者。路易已然明了,奧地利需要的是瑪麗婭?特蕾莎這樣的人,而非是試圖建立不朽功勛的約瑟夫二世。

時間進入5月,各國君王派出的使節相繼趕到了維也納。在和平時期,即使是瑪麗婭?特蕾莎的敵人腓特烈二世也派了代表——亨利親王。

5月5日,歡迎各國使節的舞會在美泉宮舉行,路易和瑪麗?安托瓦內特也受邀出席了。

舞會進行到一半,波蘭的代表卡洛?波拿巴出現在了路易面前。

「您好,國王陛下。」卡洛?波拿巴極為恭敬地行了禮。

「好久不見了,波拿巴首相。」路易和悅地說。

「陛下,我能和您單獨說話嗎?」卡洛?波拿巴半彎著腰問道。

「當然。」路易心中起疑便同意了,他想听听這位波蘭首相有什麼事。

接著,他們兩人便走出了舞會廳,來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有什麼事嗎?波拿巴首相。」路易問道。

「陛下,您听說了北美的代表富蘭克林的事了嗎?」卡洛?波拿巴問道。

「富蘭克林?」路易愣了愣,而後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他不久前才到巴黎。」

富蘭克林在3月到達巴黎,他一到巴黎便請求覲見。當時,路易顧慮到與不列顛的關系而沒有同意,而後便出發來到了奧地利。但即使遠在維也納,他也對富蘭克林在巴黎之事有所耳聞。

「听說富蘭克林在巴黎成為了沙龍紅人,並借著參與沙龍的機會宣揚北美獨立。」路易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後,驚疑地問道,「他怎麼了?」

卡洛?波拿巴回答道︰「陛下,有不少波蘭年輕人在巴黎,他們受到了富蘭克林地鼓動,準備組建波蘭雇佣軍前往北美,與北美人一起對抗不列顛王國地侵略。」

波蘭現在雖然還保持獨立,而且還是法蘭西王子在當著國王,可是這個國家距離俄羅斯太近,離法蘭西太遠,地緣決定了它必然會受到俄羅斯的影響。當年瓜分波蘭時,波蘭有不少貴族起身反抗,他們因此而得罪了俄羅斯。路易的弟弟斯坦尼斯瓦夫雖然最後成為了波蘭國王,可作為俄羅斯認同的交換條件,反俄貴族被全部驅離。那些人在離開波蘭後,大部分都到了巴黎。

路易听明白了事情後,便正色道︰「首相閣下,這件事就算是真的,我也沒有辦法做什麼,他們都是自由人,誰也攔不住他們。」

「陛下,如果只是他們去北美的話倒是沒什麼,可問題是,他們中的部分人偷偷返回到波蘭,在波蘭招募士兵,這件事會對波蘭造成很大的影響。」卡洛?波拿巴擔憂地說,「波蘭的經濟還未恢復到世紀初的水平,若是青壯年大量流失,或是因此事而得罪了不列顛王國,波蘭的情況會非常不利。」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並不是波蘭國王。」路易冷冷說道,「我的弟弟如果還是波蘭國王,他就應該做出選擇。」

「陛下,波蘭國王是您的弟弟,他說了,一切都听您的。」卡洛?波拿巴低聲下氣道。

「都听我的?」路易忍不住偷偷一笑。他覺得很可笑,一個國王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然而,他對此也完全不相信。

路易問道︰「現在那批雇佣軍有多少人了?」

「大概有三千人。」卡洛?波拿巴回答道。

路易听後,在心中暗思道︰「波蘭的陸軍在幾次大戰中毀滅殆盡,它之所以還沒有被俄羅斯完全吞並,全因為東歐的勢力均衡,若是再來一次三國瓜分的話,波蘭必然無法自保。如果通過這次事件恢復波蘭陸軍戰力的話……」

他轉念又想道︰「北美獨立對不列顛王國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但法蘭西暫時還不能出面,西班牙、荷蘭方面也沒有動靜。這種情況下,北美人只靠自己肯定是不可能戰勝不列顛人的。對北美人而言,暫時最重要的是能與不列顛人比肩的陸軍,而非是海軍。波蘭軍隊去往北美後,若是令北美戰事發生變化,也可以促使西班牙和荷蘭對不列顛宣戰,到時候,法蘭西也就可以坐收漁利了。」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路易便向卡洛?波拿巴問道︰「我的弟弟是什麼態度?」

卡洛?波拿巴思慮一番,說道︰「國王陛下並不關注北美,反而是王後陛下極力要求波蘭出兵,而且是出動正規軍,並直接向不列顛王國宣戰。」

「宣戰」路易吃了一驚,但立刻便想通了波蘭王後如此激進的原因。

波蘭地處東歐,距離不列顛王國甚遠,而且也非海上商業國家,並不懼怕不列顛截斷商路。這是原因之一。

波蘭四周強國林立,這些強國保持著均勢。不列顛如今專心于北美,不可能分心來對付他們。所以,無論波蘭在東方如何做,都是安全的。這是原因之二。

波蘭被周圍三國瓜分去了大片土地,這種狀況正如被不列顛王國壓迫的北美,波蘭借著支援北美的機會,將自己擺在正義的一方,之後還能以支援北美的名義批判普魯士、俄羅斯、奧地利三國的「強盜行為」。這是原因之三。

先保持不敗,而後穩中取利,這是路易所認識的波蘭王後瑪麗?約瑟菲娜的風格。想清楚後,他也決定支持波蘭。

「宣戰有些過分了。」路易說道,「但是,確實可以以雇佣軍的身份派出正規軍,就像黑森-卡塞爾公國所做的事情那樣。」

「是,陛下,我會馬上寫信統治王後陛下的。」卡洛?波拿巴低頭說道。

路易疑惑地望著他,心中總是有種感覺,覺得波蘭已經被他和王後所控制,國王不過是個擺設。

「陛下,我還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您。」卡洛?波拿巴抬起頭,微笑著說道,「王後陛下已經懷孕了,再過幾個月就會分娩。」

「懷孕?」路易心生疑惑,不能確定這個孩子是否是弟弟的。

「陛下,王後陛下請我向您懇求,希望您與法蘭西王後陛下擔任這孩子的教父母。」卡洛?波拿巴說道。

「教父母?」路易眉頭一皺,也明白了原因。

波蘭國王歷來是選舉產生,所以極容易被強權操縱。若是現任波蘭國王的孩子的教父母是法蘭西國王和王後,那麼便等于是為這個孩子戴上了波蘭王儲的頭冠。

「可以。」路易莊重地點了點頭。他無所謂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否是斯坦尼斯瓦夫,他反而希望這個孩子能穩固波蘭的政治,令其不再因為國王選舉而被俄羅斯輕易操縱。

「非常感謝,陛下。」卡洛?波拿巴松了一口氣,他一直僵硬的臉龐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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