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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里的四季似乎總是比外頭要冷。

晌午陽光經過那高牆青磚折射,落進窄巷里便又只剩下幾道光影陰蒙。連陽光都嫌它沒有人情味兒,不願意躲進來受凍。

沈硯青一襲青裳冷清清在空巷里穿梭,路過玉蘭花樹凋零,驀地又想起那個夏日午後,女人撫著肚子在小轎上吱呀吱呀。彼時夫妻恩愛,連走路都不忘把五指扣緊,如今她恨他他痛她,千般相思卻無處相訴。

只覺心如刀割,不忍再多佇足片刻。腳下步子加快。

竹嵐院里寂寥無聲,旺財又不知去了哪里風騷,陳媽一個人在日頭下晾曬著衣物,見沈硯青回來,連忙恭身叫他一聲「爺」。

曬的卻是鸞枝的襖子與一簇小兒尿布,那紅紅藍藍的人間煙火顏色,只看得沈硯青一瞬恍惚︰「回來了……她人在哪里?」

瞅見那鳳眸中隱匿的歡喜,陳媽只覺心中不忍。自從二女乃女乃負氣離開之後,二爺幾乎每夜盞燈至天明,人前亦甚少與人言語,今日還是頭一回見他表情如此柔和。

連忙惴惴解釋道︰「還不曾回來呢……只因二女乃女乃走了快有一個月,奴才怕衣服堆久了長霉蟲,便趁著霜過天晴,自作主張拿出來曬曬。擾二爺誤會了。」

沈硯青的眼神復又悄然黯淡下去,也是,走得那般絕決,怎麼可能輕易回來?便不動聲色地勾唇笑笑︰「如此。那你收拾仔細了,她回來還要穿。」

都被皇家人領走了,誰還願意回到老宅里繼續做個活死人?只怕是一去不回了……

陳媽「誒誒」應著,嘴上卻不敢明說,只在心里頭默默嘆氣,但願二女乃女乃肯念著二爺的好。

正要把籃筐抱起,一抬頭卻看那門邊走進來一道荷色素雅半長襖子……又是她,就是這個女人。便口氣不悅地沖沈硯青背影喊道︰「爺,您稍等……有客人找——」

鄧佩雯揩著帕子笑盈盈走進來,面色沉靜,妝容精致卻不顯艷俗︰「沈老板慢走。」

沈硯青頓足回頭,看到是鄧佩雯,便挑眉涼涼一笑︰「鄧老板剛才不是還叫我硯青,怎麼這會兒又生分了~…不去鋪子上找太太們聊天,總來我家宅子里做甚麼?」

料到沈硯青必然會如此諷弄自己,鄧佩雯亦早已做好心里準備,只笑笑道︰「鋪子,沈老板眼里還有鋪子?我若不來宅子里,只怕鋪子倒了也不能把你踫見一回。」

指尖將裙擺兒一揩,端著腰骨在花壇邊上坐下來。

「听說是從南邊又找了個合伙人,準備在京城重開一家綢緞莊子呢。景祥這邊如今前景大好,倘若好好經營,他日必能壟斷京郊幾縣,沈老板卻一直拖著不投也不產,這不是存心要把生意拖垮?…當初定合約的時候可是說好的,我負責出貨,你負責經營,如今一年不到,沈老板卻翻臉不認賬了,您這麼做,算不算違背合約吶?」

哼,送上門來找虐,可別怪爺不留情面~!

沈硯青魁偉身軀微微一傾,眯著鳳眸笑︰「煩請鄧老板日後說話之前動動腦子,那合約里既明說景祥布莊只是合股,那麼我在景祥之外增加多少個產業,都是我個人的自由。鄧老板能力通天,那夫人太太們簡直把你捧成了女神,外頭不知多少人等著挖你,若是不喜,隨時撤股就是,我可沒有逼你強留。」

似笑非笑地沖門邊努了努嘴,做送客之意。

「你?」瞅著那張雋雅面龐上的涼涼壞笑,鄧佩雯胸口不由一堵,怎麼能忘記這廝的狠絕手段呢,翻起臉來那是不認人的。

她是萬般不願撤股的,想了想,干脆也不繞彎子了,驀地揩著帕子站起身來︰「沈硯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年前你家布莊可是苟延殘喘,若沒有我的工廠與面料支撐,哪里能有你翻身之日?…當初那般艱難,是你我一同經歷了恁多的風風雨雨,好容易才把生意做出來今日的興旺繁榮。說得直白些,景祥布莊就像個孩子,是我們一天天的看著它長大,你就真舍得把它這樣眼睜睜摧毀?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你不能因為鸞枝離開了,就用這種手段來報復我……太卑鄙!」

卑鄙?……哼,早先的時候畢竟怕自己夢中犯錯,對她多有收斂,末了她卻得寸進尺,趁鸞枝月子期間上門挑釁,到底是誰卑鄙在先?

沈硯青面色冷肅下來,噙著嘴角促狹一笑︰「哦呀,說起這‘卑鄙’,我倒一直想問問鄧老板,您是哪兒來的自信我會娶你?讓你二選一,不過是叫你知難而退罷,料不到你為了一個空頭名分,竟舍得將臉面不要……莫非那一夜與我‘銷-魂’,竟抵得過你連性命都豁得出去的男人?…還是說,爺根本就不曾動過你,不過是你想要誑爺一個安生名分,好堂而皇之的為他守身如玉?」

一錯不錯地凝著鄧佩雯妝容精致的臉頰,這張臉,已與年初自己欣賞的那個豁達女人生出了變異。隔著書冊輕拍她肩膀,見她臉色瞬間煞變,心中的猜度便越發得了證實。

這樣隱秘的事兒,怎麼就被他曉得了去?!

鄧佩雯只覺大腦一瞬空白,一娓帕子揪緊在手心,胸口不住起伏著,電光火石之間尋找著措辭。

二人靠得近了,沈硯青身上那股淡淡藥草香又襲近她的鼻翼。這個有毒的男人,他忽而如玉清雅,忽而冷面薄情,天生的妖孽,打從一見面就覺察出他的危險,只是提醒自己把距離拉開。怎麼著後來見多了他對那個女人的寵溺,不知不覺間卻貪了心,連自己都分不清到底為什麼非要他一個名分……然而那個夜晚既已決定留下,尷尬便已經坐定了。此時承認與不承認都太難堪,她承受不來。

鄧佩雯不著痕跡地退開兩步,把二人隔開些許距離︰「沈硯青,你不要逼人太甚!當日若非被老太太算計,又如何能有今次這一出?…你可以不對那天晚上負責,卻不可以對我這般辱蔑。今日來,不過是想勸你不要把事兒做得太絕,畢竟一場事業終究來得不易,既是言語不歡,那他日再談便是。告辭。」

「不送。」沈硯青邁開步子,只望書房方向走去。

小錦氣得大罵︰「姓沈的,瞥開曹師兄不說,我們小姐哪兒配不上你?那個姨女乃女乃走了之後,你家偏癱老太婆哪一日不是我們小姐照顧?你竟這樣刺傷她,看我今日不和你討個公道!」

擼著袖管,幾步上前就要干架。

哦呀~曹師兄……竟然不打自招了。

沈硯青眼中明快起來,那書本悠然把小錦肩膀一抵,低沉著嗓音笑道︰「只怪你們主僕觸踫了爺的底線,動了爺最心愛的女人……不過就是一場相互利用,關乎的只是利益。鄧老板只須記住,我可以讓你榮華騰達,也可以讓你重新一無所有。你要怎麼做,應該很明白?好走不送。」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支持,渣速度先更新一般哦,剩下的明天晚上補全,紅臉蛋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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