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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知悉秘密進退兩難

雨瀾日盼夜盼,盼著葉邑辰早日歸來。過了二月,西北的民亂基本已經平定了,皇上下旨對有功之臣進行了封賞,令葉邑辰回京述職。雨瀾听到這個消息歡喜無比,想想王爺回來就要找人提親,雖然也是滿心期待,又覺自己尚沒有做好給人做填房,做後媽的準備;一時又覺得自己頗為矯情,葉邑辰人品相貌舉世無雙,自己能找到這樣的郎君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一時又害怕葉邑辰像是前世的男友那樣,自己一腔愛意奉獻給他,最後卻只得了一個背叛自己的下場。

雨瀾的心思千回百轉,竟不知怎樣才是對的。雨瀾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婚前恐懼癥了。

正在這個時候,湖州發生地震,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遞到御前。皇上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再考驗一下太子,就將此事交給太子全權處置。太子好不容易重新有了差事,也明白這是父皇交給自己的考驗,這一次表現得十分積極,每日奔走于戶部和毓慶宮之間。

不但將賑災的銀子在往年慣例的基礎上增加了兩成,還上書彈劾報告災情遲緩的各級官吏,請皇上對他們進行嚴懲。老太爺冷眼旁觀,不由暗暗搖頭,太子,表現得太急迫了!

皇上身邊,等著抓太子小辮子的人多著呢,他如此行事,皇上本來就不快。就有人密報皇上,如今朝中接連用兵,國庫空虛,太子卻通過提高賑災銀子的數目博取他在民間的威望,在百姓心中樹立「仁」的印象,將皇上置于進退兩難的地步,實在是用心險惡。皇上對太子卻果然更加厭惡。

緊接著戶部郎中鄭增上書彈劾太子長史李信借賑災之機中飽私囊,貪污賑災銀子,皇上命令有司查實,刑部只用了五天時間,便查實長史李信截留賑災白銀五萬兩,皇上大怒,下旨將李信處以極刑。對于太子就更加冷淡了。甚至動了廢太子的心思。

皇上這一日在文華殿召見內閣諸位大學士,商議如何處置太子之事。太子全權負責賑災事宜,他重用的家臣竟然貪污巨額賑災款項,怎麼樣也逃月兌不了一個用人不當的罪名。其實這事兒跟太子真是沒有多大關系,他也想漂漂亮亮地把差事辦好,在皇上面前多掙一點兒印象分,可手下人不肯給他爭氣,他能有什麼辦法?

從另一個方面講,太子身為儲君,卻沒有識人之明,用人之能,也實在是無能之極。

老太爺心知肚明皇上找他是個什麼意思。對于廢太子這件事,歷朝歷代都是極不得人心的,太子無大過不能廢,這幾乎是歷朝歷代的共識。葉敏舒被立為太子已經有十年的時間了,雖然各方面都不能令皇上滿意,可也畢竟沒有大錯,所以不論是考慮孫女的將來,還是朝中局勢的穩定,楊培實都是十分反對廢太子的。何況在他看來,葉敏瑜雖然長于軍事,可他也僅僅是個合適的將領,而不是一個很好的一國之君的人選。

到了文華殿,皇上給眾位大學士賜了座,說不了幾句,果然就繞到了太子長史一案,老太爺有心幫太子求個情,看見皇上正在氣頭上,何況他的孫女又是太子的正妃,皇上如今在陳嘉的挑撥下,疑心病是一日重似一日了,他若是這樣說出來,皇上指不定要怎樣想呢。

老太爺是首輔,又是地位尊崇,聲望隆重,他不說話,眾位大學士也就沒人先開言。老太爺正在思量應該怎麼把話說得委婉,正好看見文華殿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畫的是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幼虎在一起的情景。

老太爺是文學界的泰山北斗,自然一眼便認出這畫乃是當世畫中聖手吳國杰的真跡,這吳國杰最為擅長畫虎,老太爺便盯著那畫打量了起來。

皇上並不是個嚴峻的人,見此情景,他也不由笑道︰「怎麼,老大人對這幅雙虎圖也感興趣?」

老太爺恭敬問道︰「敢問皇上,此畫可是吳國杰的手跡?」

皇上道︰「正是如此!」

老太爺靈機一動道︰「能否準許微臣在此畫上題詩一首?」

皇上撫掌道︰「名畫配名字,正是相得益彰,甚好甚好!」要知道內閣幾位大學士都是飽學宿儒,楊培實更以一手書法馳名士林,一副字體千金難求。

小太監取來文房四寶,老太爺揮毫潑墨,一揮而就,當即在畫上題詩一首︰「虎為百獸尊,誰敢攖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好好好!」皇上連連叫好,幾位內閣重臣也紛紛湊趣,都說是好。他們都是「心較比干多一竅」的玲瓏心思之人,自然一看便明白楊培實詩中之意。

皇上畢竟也不蠢,很快便回過味兒來,正所謂虎毒不食子,他便是有千般不好,葉敏舒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子,一旦被廢,歷朝歷代來看,廢太子沒有一個能壽終正寢的,他心里又變得十分不忍起來。

皇上心軟了,接下來只不過和重臣商量了幾件小事,便叫他們跪安了。

出了宮門,老太爺心情沉重,先自上了馬車回府。卻沒有發現跟在他身後的東閣大學士丁乾正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僅僅一首詩便改變了皇上的心意,同在內閣,首輔和閣臣之間,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實在有天淵之別。

丁乾腦中,正反復回蕩著一句話;「汝可取而代之也!」

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陳嘉,皇上身邊紅得發紫的大太監。

東閣大學士丁乾的府邸位于保大坊弓弦胡同。丁氏家族也是綿延百年的大族,丁乾又是老太爺的門生,又素有官聲,經過老太爺推舉之後,終于入閣,成為大楚中樞重臣,丁乾得楊首輔的器重和栽培,分管著兵部,丁府門前每日都是車水馬龍,等著來見丁閣老的朝中官員大臣如同過江之鯽。

丁乾回到書房,思索再三,叫人拿來紙筆,這一封奏疏在他的腦子里早已成形多日,如今文不加點,頃刻寫就,頗為酣暢淋灕。

忽听身後有人說了一句︰「父親,您已經決定了?」

這封奏疏十分要緊,傳出一個字去就能叫他身敗名裂。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抬起頭來,只見身後站著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正是自己的嫡長子丁兆。丁閣老膝下單薄,只有這麼一個嫡子和另一個小的多的庶子,對于丁兆自然是寄予了厚望,打從十歲起就將他挪到了外書房,由自己親自教導。

丁兆也不負所托,小小年紀就考中了進士,如今正在戶部觀政,他又娶了首輔府的姑娘,將來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丁閣老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瞞著他,連與大太監陳嘉勾連之事,丁兆也是知之甚詳。看見是他,丁閣老一顆懸得老高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他嘆息了一聲︰「你都看見了?」

丁兆點了點頭︰「皇上對陳公公寵信有加,勝過司禮太監孟沖十倍,又因為諸子奪嫡愈演愈烈,而越來越缺乏安全感,父親此疏一上,正中皇上下懷,西廠不日即可復置。」丁兆雖然年輕,但是識見極明,這幾句話說得和丁閣老所想的是一模一樣。

正是因為模準了皇上的心思,他才敢上這道奏疏。

丁兆話鋒一轉,忽道︰「父親,你可想過後果?一旦父親上了這封奏疏,即是宣示了父親與首輔楊大人之間的決裂,而父親在士林中的名聲,也要全毀了?父親一向是愛惜羽毛之人,這攀附太監的名聲可是十分的不好听!」

丁閣老身子一顫,良久方答道︰「魚與熊掌不可得兼!若能夠就此坐上首輔之位,能夠施展我平生富國強軍的抱復,損失點兒名聲也是值得的。楊老大人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他老了,把持朝政這麼多年,也該給後輩們退位讓賢了。」

「孩子,我知道你們夫妻恩愛。你不要怪我!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我們不能陪著楊家一起傾覆在太子這條大船上。我的這封奏疏,也正是投給趙王的一份投名狀!」

丁兆默了半晌︰「孩兒,全憑父親做主!」

父子倆說得熱鬧,全然不知書房外頭,二姑娘雨嘉一只手死死捂著嘴巴,滿臉都是驚駭之色。丁兆房中的一位姨娘前些日子被診出了喜脈,這位姨娘懷象十分不好,三天兩頭出問題,剛剛又在喊肚子痛,雨嘉如今主持著中饋,給她請了大夫過來,那姨娘卻借著懷有身孕拿起了大,非要叫大爺過來陪她。

雨嘉有楊府在後頭撐腰,又生下了嫡長子,這位姨娘雖然進門在她之前,又很是得寵,雨嘉也並未將她放在眼里,她就算再得寵,雨嘉在丁府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不可動搖的。

可她又不想叫姨娘拿住自己的把柄,因此便親自去請丁兆來瞧這位姨娘。到了丁兆的書房,小廝說是丁兆到了老太爺的書房去了。因為事情緊急,雨嘉便直接找到了這里來。

丁家對于雨嘉千捧萬寵,丁閣老和閣老夫人對雨嘉都好得如同親生女兒一般,雨嘉在丁家那是極有面子的,守門的被丁閣老遠遠打發走了,並不知道父子兩人的對話不能叫少夫人知道。見了雨嘉也沒攔著,竟然就叫她這麼靠近了。

雨嘉本來想等父子兩個說完了就進去叫了大爺出來,誰知竟听見了這樣叫人震驚的對話。

雨嘉從小性情冷淡,但是人卻是極聰明的,剛才那一番話雖是只言片語,她也听明白了丁家這是要對楊家,對楊老太爺不利了。

她一只手緊緊攥住了帕子,一面是她的夫家,一面是她的娘家,她不知道還好,她一旦知道了,只覺得夾在了中間,進退兩難。她不敢驚動旁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院子,左思右想,終于叫了陪嫁過來的心月復鄧媽媽,吩咐道︰「你立即去準備馬車,我要回楊府一趟!」

鄧媽媽看了看時間,奇怪道︰「少夫人,這個時候回去?若有什麼急事,奴才先去跑一趟腿,給府里報個信,少夫人明日再去可成?」天都黑了,這個時候回娘家怕是不大妥當啊!雨嘉行事向來極有分寸的,鄧媽媽倒是叫她搞糊涂了。

雨嘉嘆了一口氣︰「明天就來不及了!我自有我的原因,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去準備馬車。」又加意叮囑道︰「要悄悄的,誰也別叫知道!」

鄧媽媽不敢違拗,不大會兒就過來回報說是二門上馬車已經安排妥當了。雨嘉不得收拾,連禮也不備,叫鄧媽媽扶著就去了二門,剛要上車,忽听一個清冷的聲音悠然響起︰「夫人深夜備車,這是要去哪里?」

只見丁兆在幾個小廝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過來。雨嘉心頭一涼,知道自己再也走不掉了。鄧媽媽看見丁兆過來,急忙行禮,叫了一聲「大爺」!

丁兆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幾個小廝應聲退往一旁。鄧媽媽卻明顯感覺到夫妻兩人今晚的氣氛十分不對,躊躇了一下,沒有挪窩。

丁兆看了她一眼︰「你也下去吧!」

鄧媽媽見雨嘉也瞪了她一眼,這才應聲下去。

附近只剩下夫妻兩個人,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丁兆嘆了一口氣道︰「你都听見了吧?」

雨嘉卻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听見了的?」

丁兆道︰「我從父親書房里出來的時候問了下人一句,才知道你來過。」他本就是這麼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雨嘉道︰「不論大爺和公爹做什麼,我這個做媳婦的都可以不管也可以裝作不知道,可是你們這一次是要對付楊家,我身為楊家的女兒,從小父親祖父對我寵愛有加,我不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丁兆嘆了一口氣︰「你是楊家的女兒,你更是丁氏的媳婦,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不想背叛楊家,可你更不能背叛丁家。別忘了,你的親生骨肉,是姓丁的!」

雨嘉道︰「正因為如此,你們才不應該對付楊家,讓我,讓我們的兒子夾在中間做不成人!」

丁兆道︰「父親心意已決,就算相勸也是沒用的。前朝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既然叫我知道了,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叫你回家送信的!」他聲音轉柔道︰「和我回去吧,不管將來怎樣,我對你,還會是一如既往!」

雨嘉痛苦地低下頭︰「為什麼,你們非得要對楊家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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