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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品論價,父子又見

李夫人被自己的兒媳教訓,免不了跑回到兒子面前哭一頓。

那李良偏又是個孝子,當晚便又喝了酒,便又喝醉了,便又狠狠地打了段芙蓉一頓。

……

段芙蓉覺得自己快要被逼死了,但也在這樣一次一次的毆打中,總算認清,這是李府,再不是她能夠耀舞揚威的段府了。

她沒有再問「既然你愛的不是我,為什麼還要娶我」這種天真的問題,在有些人的眼里,愛情,尊嚴簡直一文不值。

如果跟李良談這樣的話題,他會吟出許多優美的詩句來,僅此而已,然後會嘲笑她,為什麼你們女子都這麼傻竭?

是的,李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段芙蓉覺得,自己的一生,至此,是真的完了。

後來,她想到了段府,想到了祖母,然而,李良卻不許她回娘家。一般女子出嫁後,除非特殊的日子,否則是不能夠輕易回娘家的,段芙蓉就這樣,被困在李府熬日子,好在那李良竟然虛偽地秉持著某種讀書人的自尊,不願在段芙蓉不情願的情況下與她上~床,因而她竟然在婚後,能一直保持著完壁之身,這簡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是唯一讓她可以安慰自己,還好,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的理由了。

直到同年十月初,皇後邀請眾人入園同過中秋,段芙蓉才終于獲得一次出李府,入皇宮的機會。

那日幾乎所有三品以上官員的家屬女眷,都進了宮。

段芙蓉打扮的容光煥發,用厚厚的脂粉將自己手臂和脖子上的傷痕遮蓋起來,昂首挺胸地跟在李夫人的身後,非常扎眼。

她遠遠地看到段櫻離摻扶著老夫人及梅氏進入園子,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怨毒。

……

段櫻離這段兒,總是被噩夢侵擾,夢中她回到了前世之時,依舊是無盡的等待和無限的絕望,而這世的所有,都是虛妄的執念。

夢醒時分,她總覺得這夢在預示著什麼,或者她真的只不過是在一段夢中,而不是真實的現實。

進入皇宮後,她一路走一路向身邊的玉銘道︰「玉銘,你幫我摘朵兒花,我聞聞花香。」她總覺得,能聞到香味兒,能感覺到花兒的質感,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就證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三小姐,這皇宮里的花兒怎能隨便摘呢?會被問罪的。」玉銘真是很為難。

正好這話被旁邊的一人听到,他便笑著摘了朵花兒,遞到段櫻離的面前,可能是陽光太烈,也可能段櫻離這些日子都沒休息好,反正抬頭看見這人的時候,段櫻離眯起了眼楮,此男子一身絳衣,鳳目斜飛入鬢,薄唇修鼻,眸子里似帶著幾分不羈,眼底卻並藏著熱情與憂郁。

他仿佛是太陽般耀眼,馬上照暖了段櫻離的心。

「段小姐,這花送給你。」

發現段櫻離還在愣神,他便把花塞在她的手心里,「這是唯一可以植在糙土里的水仙,你聞聞,香不香?」

「你,你怎敢——」

「是皇上邀請我們來的呢!你沒听說嗎,最近要開戰了。」

「開戰?」段櫻離一時沒反應過來,開戰與他來到這皇宮有什麼關系嗎?根本沒有關系好不好?他這是不想要命了嗎?

段櫻離呆愣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那男子卻已經轉身離開了,「段小姐,一會見,我先走了。」

說著他很惡意地眨眨眼楮,惹得段櫻離又想罵人。

直到他的背影轉過前面的花叢不見了,她才抬步往前走,邊走邊說︰「玉銘,我怎麼覺得今日不對勁兒呢?我眼皮一直在跳,難道要出什麼事?連他都來了,哈,今日肯定要亂套了……」她心中忐忑不安,這是自這世重生之後,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說了好半晌,發現沒人回應,回過頭才看見玉銘依舊張大嘴愣在原地,她只好走回來,狠狠拍了她一巴掌,「玉銘,你怎麼了?」

「三,三小姐,婢子剛才看見仙人了。」

「仙人?玉銘,你夢游了?」

「不是,婢子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快走吧。」

其實玉銘從來沒有真正的看清過慕風,為了不泄露慕風仍然在世的事實,段櫻離出門去與慕風喝酒的時候總是把玉銘支開,而慕風偷偷進入段府的時候,自然也是背著玉銘的。不過這男人長得太妖孽也是個很大的問題,連玉銘這麼有「見識」的丫頭,都被一下子迷住了,將來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女子。

進入皇後娘娘的千壽園,才發現今日不止是各位官家小姐、命婦們來到了園中,還有許多陌生的臉孔,有不少看起來意氣風發的年青男子。

這些男子看到來來往往的各位小姐,有些就眼冒紅光,不斷地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穿著是人模狗樣,神情卻是猥褻得很。

當然也有那種面目清正,看起來很正派又英俊的男子。

段櫻離正感到奇怪,唐心苑已經不知道

tang從哪冒出來,羞紅著臉道︰「櫻離,我們離開這兒吧,你看他們……」

段櫻離往唐心苑身後看去,只見有三五個男子,就像餓漢見了鮮~肉小籠包似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唐心苑的身上。

但是被段櫻離那如同幽潭靜冷的眸子輕輕一掃,那幾人便覺得有如一盆涼水兜頭而下,趕緊將目光挪到別處去,裝出賞風景的樣子,過了兩秒卻又忍不住看過來,這個擁有涼浸浸的目光的小姐,似乎也非常與眾不同,有味道啊!

「唐小姐,今兒是怎麼回事?宮里怎麼放了些狼子進來?」

「我們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再說話吧。」唐心苑還是心有余悸。

千壽園很大,但往北的方向因為大樹遮蓋顯出幾分陰森,所以來的人也很少,二人便在那兒找見個亭子,亭子里有石椅石桌,桌子上還刻著棋盤,二人便坐于亭中,唐心苑有點好奇地說︰「段小姐,你怎麼知道往北走有如此清靜之地?」

「只是隨意選了個方向而已,幸而這里環境尚可。」

唐心苑心頭疑慮也只突然冒出來的而已,並不深究,拿出帕子擦擦額上的汗水,「櫻離,你還沒有听到消息嗎?好像咱們南詔,要與車師國開戰了。」

段櫻離還真沒听到這消息,而且前世的時候,南詔並無與車師國大戰,並且鳳羽奪謫末期,此國家還暗中幫助鳳羽,後來更簽訂百年友好條約,互為友邦,怎麼這世卻要與車師國打仗了?

忽然想到剛才見到慕風那小子,也說是要開戰了。

當下只道︰「是沒得到消息,可是兩國好好的,為何要開戰?」

「說是車師國忽然發難,遞來貼子要求開戰,至于理由嗎,恐怕只有皇上和咱們的爹爹們知道,咱們都是女子,如何能知道他們為何要打仗。」

「也是,只是,開戰與今日的事有何關系?」

「關系可大著呢!」

唐心苑說著話,面上微微現出苦澀,「今日來這里的公子們,都是奉京各大皇商的公子,還有些甚至連皇商都不是,只是家里財產龐大,便也被邀來,便是要從各位官家小姐中,選娶良配,而且皇上和皇後都會到場,若是雙方合意,便會當場賜婚。」

「這,這是何意?」饒是段櫻離聰明,這時候也滿頭霧水。

「何意,便是要把我們賣了換銀子唄!」洪嬋忽然插進了一句。或許是她提早得到了消息,今日倒打扮的很隨意,甚至面上未施脂粉,只是她天姿國色,饒是如此依舊看起來明艷極了,苦惱地進入亭子里,坐在亭子中,「听說皇上下了大注,只要是能夠資助朝廷軍費的,挑中了誰就是誰,不許反抗。」

段櫻離怔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明帝,為了軍費居然做這等勾當?真是丟人丟大了!

腦海里卻努力地搜索前世與此事有關的情景,奈何一片白霧茫茫,前世的明帝,根本沒做過這麼丟人的事呀!

洪嬋又道︰「所以我們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的份嘍!」她半開玩笑地問︰「櫻離,你說我會嫁個什麼樣的人?以我的姿色,對方若不能出到百萬金以上,是不能娶我的吧?」

這話問得實在寒人心,倒像是窯子里賣~肉的,按品論價。

一時間,三人都再沒說話了。

隔了好一會兒,段櫻離似乎才接受這個現實。是啊,南詔與西凌去年剛剛大戰過,雖然大勝歸來,可是段擎蒼率領大軍在外幾個月,花銷費用實在是難以估計,僅隔一年,便又要與國力強悍的車師國大戰,國庫空虛需要皇商及全國各大商人出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要這些皇商雖然要「國之興亡,匹夫有責」的標桿出資,無疑是行不通的。

錢入口袋兒容易,要掏出來可難了。

而在南詔,官家貴冑地位總是比商人們要高許多,因為官家貴冑大部分生來就入貴籍,而商人卻要費好大的力氣,才可以入貴籍。

這麼一個小小的門坎,卻教商人們趨之若鶩,關鍵就在于,有錢了,自然要求「地位平等」。可是能夠做到地位平等實在太難,就如當年的馮園禮,為了入貴籍,搭上女兒馮小仙,後來馮小仙雖有非同一般的際遇,但是她因為此事被罰在青~樓~賣藝,也是不爭的事實。

而也因為貴籍之事,向來官商通婚較少,當官的總認為,與商人通婚是低了自己的身份,而商人則覺得與官家通婚始終低人一等,自然也不願有個時時看不起自己的親家。

所以這次皇帝求助于商人,可說是商人揚眉吐氣的一天到了。

他們終于可以站在高處,把金子用力地砸向這些官家們,讓他們在商人們的面前低頭,任人挑選。

如今想想,什麼貴籍,什麼官門貴女,都是狗屁,必要的時候,明帝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們貢獻出來,任那些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們挑選。

想必洪嬋和唐心苑自然也想到了這層,三人都在亭子里,不想出去。

到有人來請,「三位小姐,皇後娘娘都已經到了,讓小的來請三位小姐。」

三人站起來,有些面面相覷,最後都從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一抹黯然,就跟著小太監往千壽園宴場而去。

這三人站在一處,各有各的顏色,各有各的風~情,實在太扎眼。

所以到了宴場中,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段芙蓉見這情景,只是撇撇嘴,想自己幾個月前嫁給李良,還萬分不願,如今想來,卻是好運呢!否則這時候被放在這里,被這些下賤的商人,當成騾子似的挑,才是真正的丟人。

段櫻離的目光落在老夫人與梅氏的身上,發現梅氏正擔憂地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段櫻離淡淡地轉過目光,隨著小太監來到為她安排的位置之上,正好在洪嬋與唐心苑的上首,三人的位置挨著。

洪嬋和唐心苑臉上沒有了絲毫的笑容,洪嬋冷若冰霜,而唐心苑則低著頭,想要躲到哪里去似的。

洪嬋發現有兩個男子在看她,她狠狠地瞪回去,倒把兩個男子嚇了一跳。

而段櫻離則一眼看到了坐在對面不遠處的慕風。

人長得好就算了,今日還穿得很風~***,人群中就只有他一個人穿了絳色衣裳,所以也是很扎眼。

因為人太多,皇後的目光只落在眾女子及命婦的身上,還沒有發現到他。

就在這時候,有太監尖細的聲音道︰「皇上駕到!」

明帝來了,眾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山呼萬歲!

段櫻離偷眼看向慕風,發現他也正在看著她,很曖~昧地向她眨眨眼。她忽然明白,他今日到此的目的了。

「大家都平身吧。」

大家坐回座位上時,明帝已經好整以暇地端了茶喝。

明帝似乎比從前老了很多,鬢邊竟然出現了絲絲白發,只是那雙陰聿的眸子,卻依舊銳利,當他的目光掃到慕風的時候,手中的茶杯忽然就狠狠地抖了一下。

二人目光對視,彼此互不退讓躲閃,明帝的神情復雜陰沉,而慕風卻很坦然,甚至在眾人都看向他的時候,他站出一步,向明帝道︰「皇上,在下是十八學堂慕天賜的兒子慕風,受邀來參加宴會,不知是否在下不懂規矩,做錯了什麼嗎?」

「慕風?」明帝看起來有點咬牙切齒的,手緊緊地握住,指節發白,然而最終還是忍耐住了,哈哈哈大笑了幾聲,「原來是那老兒的兒子,都長這麼大了……你父親,一向身體可好?」

「他老人家很好。」

明帝的語氣里,隱隱帶著狠意,卻依舊笑著,「很好,很好。」

這時候,皇後及眾位以前見過四皇子鳳沐的人,也都瞧出這慕風,分明與四皇子鳳沐長得一樣呀!都暗暗地猜測起來。

慕風復又坐下,淡然向眾人一笑。

這一笑,便又讓很多人愣住了。

特別是段芙蓉,看到慕風的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凍住了,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而他依舊那樣風華絕代……

然而……自己終是與他沒有任何緣分了吧?

她剛剛還在慶幸自己,不管怎麼樣還是嫁入了官宦之家,然而這時候卻又恨得牙癢癢,若是自己沒有嫁人,便與這些待嫁女子一樣,可以坐在那里供這些青年挑選,而自己容貌出色,那慕風定然會把目光聚在她的身上。

不管他是不是四皇子……便是為了當年,她曾經那樣的痴戀過他,她也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然而現在,便是連付出的機會也沒有了吧?

再看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李良,實在是面目可憎,不堪入目,其風度韻致更無法與慕風相比……她嫌惡的目光被李良捕捉到,李良是個彼私敏感的小心眼,不免便將這筆帳,暗暗地給記下,打算回家後再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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