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軒心急如焚,連帶著手下的一干將士也沒個安生日子。攀州到石關的那幾條路,他們翻來覆去找了不下十幾遍,卻是半點消息都沒有。攀州所有的客棧都派了士兵。不知情的還以為攀州混進了內奸。
雖然滿城都貼著海報,但是因為沈如顏為了出行方便,都帶著面紗,所以也沒幾個人認出她來。到了攀州城,李大哥便帶著她去了城門口那貼著懸賞榜的地方,豈料那將士看都沒看沈如顏的面容,單只她身上穿著的,改小的李嬸的藍底碎花裙的村婦打扮。卻是怎麼都不肯相信他們的話。沈如顏此次下山,倒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是什麼將軍夫人,她還是為了燕兒回來的。再說了,她莫名多出了這個身份的事,也讓她隱約中有些擔心,若是別人設下的圈套,她這番豈不是自投羅網了。還是找到燕兒要緊。遂也沒有和那士兵再爭論下去,和李大哥先找到了下榻的酒店,便準備去連將軍住著的行館見燕兒嘌。
因為正值戰亂,所以這個往昔邊關最繁華的城市倒也顯得有些混亂,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經關門了。在路上看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士兵。雖然沒有披上鎧甲,但軍紀嚴明,都是一小隊一小隊地從街邊走過。石關到底不必攀州,那邊尚能見到商賈,依稀還能窺測到戰爭前的繁華。但是攀州此刻卻是嚴正以待。兩座相距不遠的城市,情景卻有著天翻地覆的差別。
李大哥本不放心,要與她同往。沈如顏婉拒了,她欠他們的已經太多,救命之恩在線,護送之情在後,此刻都已經進城了,若是再麻煩他,她在良心上也會過意不去。
就在她們進城前不久,程文軒才從石關趕回軍營,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便听有人說在城門口有人冒認沈如顏。雖然墨書也說。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冒認,但是這個消息還是給已經瀕臨絕望的程文軒帶來了一絲希望。他連忙策馬趕往城門。墨書無法,只得跟著他出了軍營。
因為心中擔心沈如顏,所以這馬自然趕得很急。一路上飛奔過來,惹得行人只得在一邊感嘆他的行為日趨反常的時候,一邊紛紛給他讓開路來。
馬蹄飛過的地方,一片塵土飛揚。沈如顏只得背過身去,用手掩面,免得灰塵進入了眼中。在灰塵漸漸落下了之後,才彈了彈衣上的灰塵。準備沿著街道,繼續往行館的方向去。
在她身邊,有一個賣餈粑的小攤子,攤主是個老人,因為在馬兒過來之前,沒來得及用布將餈粑蓋住,導致原本白玉一般的餈粑上,落滿了不少的灰塵 。
「唉。」
老人嘆了一口氣,這次的餈粑算是毀了,她一天都還沒賣出去幾個。本來想著實在是沒辦法,就帶回去給自家人吃的。看來只能回去再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有灰塵的那一層刮掉了。
「老人家!」
在杏花塢住了一段時間,體會了那種一米一粟都要用汗水澆灌的辛苦,故對這些靠自己雙手吃飯的勞動者,更多了一份尊重。見老人家一天的生意,就這樣被一片灰塵破壞,望著老人收拾著餈粑的蹣跚身影,終究是升起了惻隱之心。
「這些餈粑要多少錢?」
老人詫異地抬起了頭,滿臉都是歲月刻下的印痕。唯有雙眸尚見清明。此刻也盛滿了困惑。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就算是她的這些餈粑沒髒,也沒多少人願意過來買,更別說這些餈粑已經髒了。
再看這姑娘,穿著樸素,也不像是什麼有錢人。忍不住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姑娘來晚了,這些餈粑已經髒了。」
沈如顏剛想說她不介意的時候,但老人那似乎穿透了時光蒼老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膜。
「姑娘,老身做的雖然是小本生意,但也知道一個信字。姑娘明日再來吧。老身給姑娘準備幾個熱乎的。」
沈如顏也是生意人,怎麼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得將原本的打算壓在心里,老人畢竟力氣不如年輕人,這麼多的餈粑要裝進袋中,多少是有些手忙腳亂的。見狀,她幫著老人將袋子弄好,將那些已經髒了的餈粑整整齊齊地放回袋中。
「這兵荒馬亂的,老人家怎麼沒有去別的地方躲躲。」
攀州城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攜家帶屬,往別的地方去了。這老人家居然還在這里擺這種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光顧的餈粑小攤。著實讓人見著心酸。
「唉,老了,老了,就剩下一把老骨頭,別說走不動了,就是走得動,在路上吃的喝的,哪一樣不要銀子。我們還能逃到哪兒去呢。再說了老伴在攀州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先生,這個地方,早就成了我們的根。也放不下。反正也沒幾年活頭了,守著自己的家,還是心安一些。」
老婦的話語中,充滿了人生的辛酸與無奈。可能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吧,在本來應該安享天年的時候,居然還得面對戰爭的流離失所。
普通老百姓哪里會關心是誰當權,誰做了皇帝。他們在意的,是朝廷能不能讓他們吃飽,他們在意的,是地里的糧食能不能豐收。若是當權者關心的,就是老百姓關心的問題。想必也不會出了那麼多勞民傷財的戰爭了。
作為破壞了老人家一攤子餈粑的罪魁禍首程文軒在跑出了沒多遠,到底是覺得心中不安。急急地將馬兒拉停。按原路轉身回去。墨書覺得詫異,沒來得及拉住馬兒,就已經往前跑開了丈許。
「主子,您這是往哪兒去。」
听到有二少女乃女乃消息,心急火燎地要趕去城門的是他,現在莫名其妙調轉馬頭的也是他。墨書雖然有些意見,到底是沒敢表達出來,只得跟著主子,往回走。
等一拐角,看見那個餈粑攤,墨書才算是明白了。在軍中三令五申軍士不許擾民的程文軒,自然是對剛才那無心之過,感到于心不安。
原來這不顧一切調轉馬頭,是為了賠禮來的。
「主子?」
他不是要賠禮嗎?怎麼這會兒又愣著不動了,墨書也越來越難理解程文軒的心思了,不得不開口詢問。見程文軒久久不回答,這才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見到的,卻是一位身穿著藍底碎花素裙的年輕蒙面女子。
那身影,隱約中有些熟悉,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