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二章斜陽草樹舞榭歌台(下)文/沈如顏
且說沈如庭因為擔心沈如顏的情況,正想去找個大夫來看看她是不是經受不住事實的刺激,得了失心瘋的時候,她卻止住了笑聲。抹掉了眼眶中的眼淚。找不到宣紙,就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拿起桌上的妝筆,寫下了一處地址。
「娘現在和大哥在這個地方,你回去之後,把這個交給爹就行了。」
「大姐。你沒瘋……沒事吧?」
她一時之間大笑,瞬間又恢復如常的情況實在是把他嚇壞了。更加覺得去找個大夫來才妥當了。
「我沒事,但是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圜」
見她這般說,沈如庭自然是二話不說點頭答應啊。好歹她情緒失常是他的錯,現在她更是將大娘的地址寫了下來。讓他得以去向父親交差。別說一件了,白件,千件他都答應。
「看過這方手帕,爹也應該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你只需要幫我帶一句話。讓他好好照顧娘親。」
雖然有些雲里霧里,沈如庭倒還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拿著那方絲帕,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將上面的墨跡吹干,然後仔仔細細地疊好,放在袖子里偶。
「大姐,你……?」
沈如庭正想問她有沒有什麼事,就有兵士在門外打斷了兩人。
「夫人,有人求見。
有人求見?這個時候,還能是誰?正在納悶呢。沈如庭倒也識趣地告辭了。因著手頭上有些事實在是月兌不開身,只得讓墨琴安排了馬車送他出青城。待一切都安頓妥當之後,這才起身去接見來客。
連大將軍當初是為了照顧她和程文軒這對夫妻,故特意將行館的一處外廂房賜給她做別苑。廂房雖然與行館相連,但是進出都有單獨的小門。來見她的人,只需要知會連將軍一聲便行,卻不像行館有那麼多的關卡。
將滿頭的青絲隨意地束了一下。仍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後,不過每走一步,發絲便隨著她的身體起伏波動,倒也有著一處與眾不同的風情在。
她就這樣搖曳著一頭長發,穿過了並不算長的回廊。別苑並沒有什麼正規的客廳,一般接見客人都是在一處未曾住人的房間或者是涼亭里。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衛兵將來客引至涼亭,便離開去忙自己的了。當墨畫陪著沈如顏趕到的時候,只見得偌大的涼亭之中,只有一位身穿著鵝黃色羅裙的妙齡女子,在亭中獨坐。從背影望去,只有一頭如絲緞般的秀發飄然如瀑布般垂落。再走近些,就看見了如淡煙般的黛眉,和那雙流盼嫵媚的星眸,嬌巧的瓊鼻,粉腮微暈,點絳般的唇,完美無瑕的臉頰晶瑩如玉,吹彈可破的雪肌如霜如雪,身形綽約,真真是道不盡的清新月兌俗。時光回環,女子端坐在陽光的末梢。那個時候,她雖然談不上開心,但至少是平靜的。行走在百花叢中,自有一股讓人無法忽略的清麗氣質。而現在。仍是那個出塵的仙子,只是眉角間多少有了一些憂愁,揮散不去。
比起詫異,沈如顏對她更多的是心疼,當她和慕容承宣一起消失的消息傳來,她就知道,總有一天,她們還會見面的。上天既然讓兩個八竿子達不到一起的人,成了摯友,自然不會舍得讓這份緣分在還不到短短的半年的時間,就截然而止。
這一段時間,她所受的痛苦不比別人的輕,本來最是與世無爭的人,卻被迫站在風口浪尖。本是連花草都舍不得傷害的人,卻不得不面對殺戮與死亡。她們,在骨子里是一樣的人。有著最質樸素淡的向往。卻敵不過命運的安排,過著最繁復無奈的生活。她知道她眉角嘴邊的憂愁是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所以她會心疼,與其說是心疼她,倒不如說是在心疼和她一樣,無法控制自己命運的自己。
「墨畫,去端杯茶水來。這是我的一位舊友,可能會聊會兒。」
墨畫倒是沒有多想,很爽快地答應了。在確定她走遠之後,沈如顏才敢走上涼亭,輕聲喚道。
「芷荷?」
劉芷荷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抬眼往沈如顏這邊望了一眼。見著她的時候,卻是止不住的熱淚盈眶。
「如顏,我終于見到你了。」
她激動得站起了身,想必慕容山莊的人是絕對不允許她來敵方陣營的。她會出現在這里,定是精力了一番挫折才是。想到這兒,她才覺得劉芷荷比在沈府的時候,更顯得消瘦了,難怪她會覺得她更加清麗月兌俗。卻是在這個地方與之前有所不同了。
在這樣的環境,想快樂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如果不是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她也不會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千里迢迢,來到攀州,拋棄了一切,都只為見她一面。
「有什麼事,慢慢說。」
她一定有心事。兩人之間,早在程府的時候就建立起超越生死的默契。所以劉芷荷一旦有了什麼事,她一定是第一個察覺的。
「如顏,我知道很麻煩,但是能不能請你想個辦法,把我藏起來。在這個世界上,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沈如顏正想開口問原因,劉芷荷倒是先開了口,將近些天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不是我不想擔當,只是我實在是累了。我就像是父皇的一顆棋子,我的整個人生,都被那個丟了家國天下,卻不甘心就此罷休的男人操控在手上。時至今日,我已經不想再叫他父皇了。他是這個世間,最配不上這個稱呼的人。我的一生,因為一個饒安公主的名號,早就沒有什麼希望了,當時楓他不同。我無法原諒他居然利用我牽扯住楓。楓本來可以隱姓埋名,從此有一份安定的生活,這一世都恬淡平安。陰謀,戰爭都會離他遠去。看著楓一步步地走火入魔,我就會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如果我在當初城破的時候,就做了一個公主該做的事,隨父皇和我的國家化為一抔黃土,也不會滋生出這許多事端來。」
因為對方是劉芷荷,所以她格外留心。沈如顏曾經和程文軒談起過有沒有和平解決的問題。畢竟當初辰國攻打黍國,的確是師出無名,並不是什麼正義之師。于情于理,還他們一個國家,也是應該了。不過,她能想到的問題,程文軒自然是考慮過的,他也曾請示過聖上。聖上也說只要黍國願意和解,辰國會將黍國的土地盡數歸還。只不過是當初是黍國舊都的石關,因為已經是軍事重鎮。要還給他們是不可能的。但是除此之外,只要是其他不太過分的要求,朝廷都能接受,畢竟辰國一直的名聲,便不是很好,偶爾做一兩件善事,也算是幫辰國挽回一點聲譽了。但是咄咄逼人的,卻是慕容山莊的軍隊。攀州是辰國最重要的防線,這也是先皇說什麼也要攻下黍國的原因。一旦攀州失守。整個邊關防線乃至整個辰國,都將陷入危難的境地。特別是如果有人不懷好心,在這個時候乘虛而入的話。那被亡國的,就會是辰國了。慕容山莊已經佔據了遠遠超過辰國當年的國土的土地。那些都還是多沼澤的富裕之鄉。環境比起當初的黍國來,也不會差。但是慕容山莊卻一心只想攻下攀州。這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復國是假,想一口吞下辰國這頭大象是真。
既然是這樣,聖上也不能拿辰國的百萬老百姓的性命開玩笑.所以才有了這場持續了一年有余的戰爭。若不是慕容山莊的人不懂得知足,這些無謂的仗也不會發生了。當然,這些話,她不會和劉芷荷說。也不會為了辰國勸她留下來。她現在是以一個置身事外的朋友來陪著劉芷荷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拋在一邊,她在意的,只是劉芷荷的在意。她煩惱的只是劉芷荷煩惱。
「芷荷,這不能怪你,如果你當年就過世了,哪里會有我們的相遇,哪里會有我們的相知。凡是都可以往好處想。事情或許沒有你以為的那麼悲觀,或許只是你誤會他了。我覺得,你需要的,只是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走。」
「冷靜?如果不是冷靜的話,這一年,我早就撐不下去了。」
慕容承宣雖然被人救了回來,但是也掉了半條命。身體到現在都還未曾恢復。誰都知道攻打攀州除了讓死亡的士兵節節飆升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好處。但是慕容楓卻堅持要攻下攀州。他的心思,劉芷荷不可能不會知道,在勸過他幾回之後,她越來越覺得慕容楓早就已經背離了真實的軌道,用更多的殺戮和死亡在滿足自己的***。
可能連這個結果,父皇也未曾想躲過。
劉芷荷已經不是當初的饒安公主,慕容楓也不再是那個翩翩將軍了,兩人的距離並沒有因為經常在一起,不用飽嘗生離死別的相思之苦。但是挨得越近,心卻越遠。遠到劉芷荷再也察覺不到他的心意。到底是為了當年的承諾,還是自己?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