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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攝政王王府小祠堂,是夜,雪落無聲,厚重的烏雲遮蓋了半圓的月兒,天地間,只有一片昏沉而茫然的皚皚白雪雪光。

朱砂抱著大紅的襁褓站在小祠堂外面,美麗的容顏在沉沉的雪夜之中,顯得尤其的高深莫測。

她的唇邊,始終噙著一抹平靜淡淡的如花笑意。

只是,這一抹淡如花般的笑意,怎麼看都讓人莫名奇妙的覺得陰狠、怨毒、得意……

小祠堂門口上方掛著的白色的燈籠,在夜色之中散發出令人心底都寒冷的慘涼光芒,照亮了里面一道修長的身影——

眸色寒涼如雪,黑如暗夜,俊美臉龐更如霜雪般的皇甫夜手執朱筆,飛快的在翻開的族譜上添上幾行新的字跡,然後冷冷的將墨跡未干的這本族譜向後一扔,聲音冰冷得猶如實質︰「影一,給她看看!」

立在門邊陰影處的影一,面無表情的接住拋來的族譜,翻到最新添加的一頁,身影一閃,就已經掠到了朱砂面前,一語不發的將族譜翻開的那一頁直接呈現在朱砂眼前——

「庶子皇甫非,卑賤無名侍妾所出。」

這一行朱紅的楷體小字如同一把把血淋淋的尖刀般刺入朱砂的眼瞳!

——庶子!皇甫非!

——卑賤無名侍妾所出!

好一個庶子皇甫非,卑賤無名侍妾所出!庶子,名為「非」……他根本就沒打算承認這是他的孩子,這一點從他給她的小皇子所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

而且,「卑賤無名侍妾所出」這一行字,他皇甫夜是在羞辱她!在狠狠的她的臉!

她的要求明明是要將小皇子記名到他的側妃與有名分的貴妾也就是夫人庶妃名下!這樣一來庶長子的身份,加上這‘生母’分位,足以讓她家的小皇子擁有與嫡子相媲美的資本!

至于為什麼不是雲洛然名下……她有自知之明,身份暴露之後,嫡子的身份小皇子是絕無可能再得到的了……

可是,現在,皇甫夜只用了這麼一句話來敷衍她,羞辱她!

一股被羞辱的憤恨與強烈的不甘心怒火「轟」的一聲從朱砂的胸口燒到朱砂的腦袋,她不由得恨聲尖叫起來︰「皇甫夜——」

「朱砂,得寸進尺對你沒什麼好處。他雖然是我的庶子,但是也算是皇室嫡系的成員了——若是讓皇族宗室知道他身上還留著前朝余孽的血脈,他連庶子都當不了,唯有‘死’而已。」

皇甫夜轉身,眸光黑暗如刀,冷冷的打斷她。

朱砂猛然一噎,啞口無言,無法反駁。

沒有辦法之下,她只得硬生生的吞下了這口惡氣,面若冰霜的不發一語,渾身發冷,緊緊的抱住懷中睡得香甜的粉女敕小包子,企圖從這個小小的身子中吸取到一絲熱量。

「人呢?還沒帶來麼?」

皇甫夜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刃般從她臉容上刮過,一邊示意影一去放好族譜,一邊冷聲詢問悄無聲息的立在院中陰影中的十七。

「……屬下立即去催一催。」

十七眼底閃過一抹陰冷的寒光,不動聲色的輕蔑的看了一眼朱砂,轉身就要走——

「不必了,我已經把明若鏡公子給帶過來了。」下一秒,修羅冰冷而听不出任何溫度的聲音在夜色之中響起,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小祠堂被白色的燈籠光芒籠罩著的那一塊小小的雪地,就驟然多了兩個人。

霎時,方圓幾丈內酒氣沖天。

朱砂厭惡的情不自禁的稍稍退開了些距離。

明若鏡喝得爛醉如泥,渾身邋遢不修邊幅的被修羅面無表情的提在手里,直到修羅放開他,他都沒反應過來,睜著一雙被酒精燒紅的眼楮,茫然地看著周遭的一切,身形踉蹌,幾乎摔倒,怎麼都站不穩……

最後,他露出一絲醉鬼般的笑意,直接躺倒在了雪地里,雙手在冰冷的積雪中亂模,嘴中還喃喃的喊著︰「酒……繼續上酒……我的酒……」

「……十七,拿一桶冷水來給他清醒清醒!」這個懦夫,蠢貨,真是丟光了師傅的臉!眼底遽然閃過一道幽暗的冰冷火光,皇甫夜薄唇不悅的抿緊,冷聲吩咐道。

師傅那樣的人,竟然會生出這麼樣的一個兒子……師傅九泉之下有知,恐怕會死不瞑目吧?不過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已經知道了真面目心腸惡毒又丑陋,心機深沉的利用著他的情意的女人——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還選擇逃避買醉……而不是當機立斷做出選擇,真是廢物!

清冷如雪的俊美臉龐上閃過一絲譏諷輕蔑的戾色,皇甫夜微微的捏緊了手指,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松開。

十七欣然領命,轉身飛奔而去,不多久,再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桶水面上漂浮著細碎冰屑的滿滿一桶冰水。

沒有遲疑,「嘩啦」一聲,從頭到腳的給明若鏡澆了下去。

「該死——」

霎時,明若鏡就清醒了過來,渾身顫抖,憤怒的咆哮著跳了起來,但下一刻,整個表情就僵住了,臉色蒼白,被酒精燒紅的眼楮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幾人,冰冷的水珠順著發絲劃過冷峻的俊秀臉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完全清醒了?很好。」皇甫夜冷冷的一笑,大步踏出小祠堂,修羅與影一立即見機的上前合上小祠堂的大門,阻隔了里面所有的燈火光芒。

「……」

喉嚨如同堵住了一團冰雪,冰冷吞噬了所有的聲音,明若鏡僵如化石,頭腦一片空白,怔怔的看著眼前抱著紅色襁褓的朱砂,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最後,他頹然的低下了頭,身形踉蹌了一下,捂著被傷透了的胸口跌坐在雪地之中。

他本該恨她的……但是,他在看到她的同時,卻發現,被她利用被她侮辱他的心意,他怨,他怒,他悔,他惱……卻惟獨沒有沒有多大的恨意,他竟然對她恨不起來……

是因為,他愛她已經愛到無藥可救了麼?

明若鏡痛苦的閉了閉眼,掩住內心的掙扎與愁苦憤怒,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看似美好實則上卻是蛇蠍般,令自己痴戀神魂顛倒的處在對立面的女子了……

「影一,酒呢,都準備好了麼?」

皇甫夜不可能知道明若鏡此時的心理活動,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盡快在今晚解決掉朱砂所有的條件,然後,取得克制洛然體內的子母蠱的方法……

他已經為此浪費了三天的時間了,只剩下四天的時間了——皇室的族譜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拿到手的,是要從皇宮的祠堂大殿取出的,這需要通告皇太後跟小皇帝,還有與各位皇室宗族元老們商量,再花上好幾天天的祈禱沐浴焚香等等禮祭,才能打開大殿之門從其中取出……

他只花了三天的功夫,就能從皇宮中將族譜取出,然後供奉在攝政王王府的小祠堂之中,已經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快的速度了。

「是的,殿下,一切已經準備就緒。」影一恭敬的答道,然後手一揮,幾名影衛就抬著香案從黑暗中魚貫而出……

點燃檀香,擺上三色水果、五畜、酒茶,很快,一個小小的略帶簡陋的祭天香案就收拾妥當了。

「師兄,她想讓你當孩子的義父,你就在這里這個時間向天地禱告,割指滴血入酒,全了這事吧。」皇甫夜淡淡的道,冰冷的口吻卻帶著明若鏡無法反抗的強勢命令。

明若鏡霍然抬起頭來,不可思議至極地看著他!

最後,才僵硬的,仿佛不能相信般,慢慢的轉頭看向一臉平靜,卻用鋒利而冰冷的眼神警告著自己的朱砂——義父?她竟然讓他當他的孩子的義父?

「若鏡,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以後,孩子有你護持著,倒也不至于沒人疼愛……」睫毛輕輕的一扇,掩去眼中的冷光,朱砂平靜的微微一笑,聲音溫柔而惆悵,帶著一絲只有明若鏡才能听出來的意味深長與警告……

明若鏡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胸口血肉模糊的心髒上,好像被鈍刀子來回的割著……

他僵凝的臉龐上不由得露出似哭又似笑的怪異表情來。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這剎那好似被什麼抽空了一半……

這就是他愛的女人?多麼的諷刺!夜一定在心里大聲的嘲笑或者不屑他的愚蠢吧?

她到這個時候,竟然都還惦記著那件事……

可是,有什麼辦法,他就是愛她啊!

明若鏡身心都被濃郁的苦澀與罪惡感緊緊的包裹著,幾乎無法呼吸!

夜,今生只能是我明若鏡對不起你了,我不能向你坦白……為了我……跟她的孩子,我不能說出這個秘密。如果讓你知道,這其實是我跟砂兒的兒子,這個孩子跟你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你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殺掉他……

明若鏡舉起手,做發誓狀,嘴巴一張一合,發了聲音,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在說完了話之後,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滿滿的一碗酒中滴入了自己的鮮血,然後,愣愣地看著皇甫夜從襁褓中拉出一只小小的手,同樣的取了血滴入碗中……

「哇……哇哇……哇哇哇……」

淒厲的響亮嬰兒啼哭聲劃破了雪夜的冰涼與寂靜。

皇甫夜冷凝著眉眼,漠然的用手沾了些混合了明若鏡與粉女敕小包子血液的酒水,在痛得嚎啕大哭的粉女敕小包子小小的嘴唇上一抹,就端著那一碗酒,徑直來到了明若鏡身前。

「喝下去,這禮就成了。」

明若鏡赤紅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被冰水動得僵硬發青的臉龐上,嘴角艱澀的扯了一扯,扯出一個怪異而僵硬的笑容,伸手接過,將這碗酒仰頸而盡!

「夜,對不起……」

輕而飄忽,卻又凝重冰涼得猶如千斤中的聲音,從明若鏡發白而微微顫栗的唇間飄出,「我可以……抱抱孩子麼?」

「……」

皇甫夜眯著黑暗的眸子,冰冷漠然的掃了了他一眼,譏誚的冷冷一笑,徑直與他擦身而過,「朱砂,跟上來!」

他對于明若鏡,已經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兄弟之間的情誼早已經不復存在,他願意答應朱砂的這個條件,也不過是看在對恩師最後的一點情分上,他再繼續執迷不悟下去,也與他無關了。

朱砂低聲的哄著懷中大聲哭泣的粉女敕小包子,同樣沒有多看明若鏡一眼,在修羅與影一,十七的虎視眈眈之下,跟在了皇甫夜身後離去——對于她而言,明若鏡由始至終,都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

事已至此,她也懶得繼續對他偽裝下去了。反正,只要這個愚蠢的男人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母是誰的真相,哪怕她死掉了,她的小皇子也會得到他全身心的呵護與疼愛,至死方休。

而且,她也不覺得需要繼續跟他說什麼,沒錯,他是已經知道了她在徹底的利用他的事實,但……道歉?有必要麼?

被她玩弄在手掌之中,耍得團團轉,只能怪他自己不夠聰明,被美色迷住了眼楮!

朱砂輕蔑的笑了笑,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柔哄著懷中的小皇子的身上。

很快,原地上,只留下明若鏡一人站在香案前,雪地之中。

「明公子,夜里寒,沒事的話,請回房休息吧。」

幾個影衛一邊收拾了香案等物品退下,一邊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就遁入了夜色之中。

明若鏡如同雕塑一般的身體,這才動了動。

在極度的嚴寒之中,他身上的冰水,已經結成了小小的冰渣與冰稜……

「夜……我剛剛的道歉是在說……」

他喃喃的,瘋狂的催動體內的內力,身上陡然升一股高溫,瞬間將身上的冰渣雪水蒸發干淨,身影鬼魅般向皇甫夜一干人等的方向追了上去——

「我不能讓你殺了朱砂!」

他低沉而凜冽的聲音,在寒冷的夜色之中消散。

【咳咳,兩章合一,解釋下,昨天下午到晚上,那啥,因為老媽出院,按照習俗在酒樓擺酒請客了,喝了點酒,醉了,結果晚上沒爬起來,沒能更新。今天也睡了大半天,才沒那麼頭痛。第一更。第二更十二點之前出來。字數四千到六千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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