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首長甭擔心,額老王還能認錯咧呢?
「額老王炒菜用過的鹽,都要比愣子吃過的飯還多,咋有認錯的可能……」
多倫城內一所大院子,現在是黨中央特派工作團臨時駐地。
一大早,大家都忙活起來,就等著約好的特勤旅旅長來會面。
看看到底是不是中央保衛干部,拿著照片核對出的那個「吳楞子」。
一個盤腿坐在炕頭的山西口音漢子,揚著一張黑黝黝臉盤拍著胸膛保證。
看他那自信的樣子,應該是十分熟悉「吳楞子」的人。
「那好,那就好!臨行前,主席特意囑咐,可千萬不能認錯人……」
帶著眼鏡的老古,神情肅穆地一再強調。
「是啊,老王,這不只是一個同志的問題,而是關乎我黨在熱河抗戰前線的大事。」
老宋神情淡然許多,卻也有些忐忑。
「咳,額都說多少次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額還能把他編排是?
「再說咧,就算額能認錯個頭、認錯面孔,身上傷口還能假得了?
「嘿嘿,信不過啊?
「等會兒,額到院子燒火去,先不開腔,你們屋里談著,看額愣子兄弟認不認得出額……」
這老王也是個直脾氣,明知道事關重大,且又是跟兩位首長交談,居然能不耐煩地嚷嚷。
跳下炕頭跺跺腳,還真就跑到院子邊上的廚房,拿起鐵鏟氣鼓鼓地鏟牛糞燒火。
「嘿嘿,老王啊,首長們不是讓你屋里頭坐著嗎?嘿,咋跑來燒火啦?」
多倫缺柴草,多半以曬干的牛糞燒火。
搗鼓飯菜的時候,燒火是專人專事。
管燒火的發現自己剛離開一小會,就有人頂替了,于是笑嘻嘻地問。
「走開,沒瞧見額都轉不開咧?」
老王心中郁悶,沒好聲氣地吆喝著。
「嘿,老班長?咋會是你?難道……」
事有湊巧,吳毅裹了張軍毯,冒著風雪過來。
冷不丁一听,覺得咋那麼像老熟人在嚷嚷?
正好老王又轉過臉沖這邊看,不由得月兌口而出。
就差沒說,難道你也穿越過來了?
「哈哈……
「二位首長,瞧額說啥來著?
「額愣子兄弟一見額,就知道額是老班長咧!
「還有甚好說的,還有甚好說的?」
老王一愣,手中鐵鏟掉地上,沖了出來。
拉住吳毅上下打量,似乎確證自己沒有認錯人,跟著得意扭頭急急吼吼沖正屋喊。
「呀,老古,真是吳楞子,真是他!」
老宋聞聲跑到門口,瞪大眼楮看看,喜出望外地對老古喊。
「喲!您,您是秦邦憲同志,您是宋任窮同志……」
主席密電里頭只說派老古、老宋率工作團加強過來,沒想到竟然是這兩位!
月復黑之類,看看照片認面孔的本事是基本功。
對上了,當然是趕緊表示敬意。
不過,也就等于主動坐實了「吳楞子」這個身份。
其實上,這個身份也沒什麼不好。
吳楞子也叫吳毅,還是個烈士遺孤、紅小鬼。
出生年月不詳,只能根據原中央特科成員大略推斷,是1915年出生。
父母均犧牲于1927年的白色恐怖斗爭中,一直由上海地下黨撫養。
1929年參加四科(交通科),接受無線電培訓。
然而人小鬼大、愣勁十足,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支左輪槍掖著,並于一個冬夜開槍射殺三名街頭行凶的日本浪人。
當時任二科(情報科)科長的陳賡知道了,便把這個小愣子挖過去,成為一名情報員。
一向眼光不錯的陳賡,這回可看走眼啦,吳楞子就不是干情報的料!
培訓一段時間,讓他監視一處公館,以便模清人員出入規律,取得重要情報。
這小子居然動手設置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機關,把鄰近的一個日本特務機構給轟了去。
此事驚動負責特科工作的周恩來同志,不顧三科(保衛科)強烈要求調入,安排順路團隊,給帶往中央蘇區。
個中原因是這個愣頭的父母,雖說死于國民黨特務之手,卻是小鬼子特務拘捕移送。
周恩來同志擔心,繼續放任這個小家伙在上海,不利于保護烈士遺孤。
到達蘇區後,已是第三次反圍剿戰斗尾聲,紅軍實力得到空前發展。
小愣子成為一名報務員,確實也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
只是在加入少共國際師的問題上,不服從組織不予批準耍起愣勁,受處分成了中國工農紅軍大學的一名伙夫。
長征開始後便成為干部團伙夫,團長陳賡幽默地笑說是故人相逢,並任命為四營(特科營)戰斗班副班長。
在土城、赤水、遵義等戰役中,漸漸展露吳楞子的軍事才干。
皎平渡戰斗中,已成為排長的吳楞子,隨參謀長畢士悌拿下通安州,並死死守住渡口。
中央紅軍到達吳起鎮,各項調整頻繁,其中一項便是秘密派出人員聯絡平津地下組織,為紅軍東征抗戰做準備。
鑒于吳楞子的多面手能力,成為成員之一。
整個小分隊失去聯絡中央正擔心著,接到冀東黨組織密報,也不能確定這個吳毅就是那個吳楞子。
還是拍了照片後,秘密送達中央。
由保衛干部悄悄拿著,一個個到成員原所在部隊,找他們最為熟悉的人辨認。
紅軍大學炊事班班長老王,看了看照片,一口咬定就是他愣子兄弟。
再對照老李等筒子的秘密匯報情況,綜合比對行事特科手段、極度仇恨鬼子、一股子不要命的愣勁特征。
黨中央放心地派出博古、宋任窮為首的,集中各路紅軍營團、連排干部在內的五十多人工作團加強過來。
有了這批骨干,別說是一個旅,就是架起一個師、一個軍都不成問題。
「唉,其他方面都勉強可以接受,咋就小了五歲呢?」
月復黑認真听著「自己」過往史,有些郁悶地暗暗叫苦。
蒙騙組織不是有意的,可憑空小了五歲,咋跟上級報告說︰俺要娶特勤旅醫院外科手術大夫周素鳳……
有事沒事總路過一下旅醫院,關心一下傷病號,順便跟周大夫聊聊,真當成是學習洪博培那廝打醬油啊?
「旅長,周副主席來電,催問調兵山、法庫等地我部活動情況……」
個人問題心結還沒有捋順,廖澤厚背著個小電台喘著白氣跑來。
不是特別急的事,盯著霧靈山巔大功率電台的老李筒子,不至于不加密直接轉發直屬隊小電台。
「周副主席也真是,不就是俺說過的,小駝子那幫胡子整的事嘛!
「這蔣委座真能發神經,小日本子佔著,沒覺得威脅全國。
「一些個打鬼子的胡子打打鬼子、撒撒特勤旅字條,他就眉毛著火燒成個蔣光光啦?
「有那本事,也派部隊打回東三省好啦,他蔣光光亂抽瘋,周副主席您理他作甚!」
人在郁悶的時候,語氣難免沖勁大。
廖澤厚也毫不介意地滴滴原話敲了起來,反正老李筒子加密轉發會斟酌。
博古、宋任窮等同志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卻是會意一笑。
覺得不必帶上老王,他們就能肯定這個吳毅就是那個吳楞子。
惹急了,別說是共產國際蘇聯通訊教官,對周副主席、蔣委座,還不是照樣嫌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