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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暗加害(5000字)

【長更,親們記得翻頁。】

天牢。

有巨大的鐵鏈撞擊聲從遠處鏗鏘傳來,一聲聲震撼著人心。流璟坐在手臂粗的鐵條焊死的牢房里,靜靜听著刑房那邊傳來的慘叫。

捆進天牢者,就算還能僥幸出去,也至少得扒層皮,這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識。

流璟仰首望向鐵欄之外。是深灰色厚重的岩壁。岩壁上映著火把的光芒,也反射著粼粼水光——他所置身的牢房之下就是一片黑色深水,水里同樣浸泡著數十個牢籠,那便是水牢。

大秦國的天牢是被暗藏在山里的。就算這里活活打死了人,或者慘叫者喊破了喉嚨,都不會被外人听見。更別說想要逃出去。

陔在洞中不知洞外時光流轉,渾渾噩噩不知已經進來多少天。流璟旁邊牢房一個粗壯虯髯的漢子就時常要問流璟,「你進來比老子晚了一天,你還記得你進來多少天了不?老子早過迷糊了。」

流璟便會含笑,「三十七天。老兄你進來該是三十八天了。」

「三十八天了!操,還要關老子多久?要死要活給個痛快的!」

流璟便會挑眉輕笑,「老兄,要忍。多忍一時,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會越大一分。」

「活?與其這麼不明不白、忍氣吞聲地活著,老子寧願他給我一刀痛快的!哎呀,老子沒酒喝、沒肉吃,沒娘們兒抱,老子還活著干什麼!」

流璟的笑會從唇角升到眉梢,「那也要忍。老兄,只要你能忍到活著出去,便又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抱了。若你忍不住,那麼多好酒好肉好女人,便都成了別人的。」

那虯髯的漢子就會愣愣瞅著流璟半天,仿佛才能轉過神兒來,嘿嘿大笑,「老弟你說的對!老天給每個男人分配了酒肉和女人,老子要是早死了,老子的酒肉和女人就歸別人了!老子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流璟的笑終于從眉梢印入了眼底。他的目光從那虯髯漢子面上移開,向上,沿著深灰色厚重的山壁向深幽處望去。刑房里的慘叫聲已經停了下來,遠處山壁上開出的小徑上颯颯傳來腳步聲。

流璟知道,該來的終于來了。

火光明明滅滅,火上騰起黑色裊裊的煙,將映著火光一路而來的人都晃得影影綽綽,隔著深大的大氅和風帽,似乎就更加看不清那些人的五官面孔。

流璟一笑,將雙手都掩入衣袖中去。

其實能泄露一個人心情的不僅僅是面容,有時反倒更是手。無論憂傷歡喜,還是緊張放松,人總是會下意識收放手指。

他此時不想泄露一星一點自己的心情。

完美地隱藏,才能完美地逃生。

「終于見個活人了,到底什麼時候提審老子?老子等不耐煩了!」虯髯漢子先忍不住吼起來。

「是啊,抓我們進來,到底什麼時候給個確定的話?是死是活,給個痛快的!」水牢里也有人跟著附和。

能被關進天牢里來的,自然都不是吃素的。流璟忍不住勾起唇角又是一笑。

「都給我閉嘴,想吃鞭子嗎?」牢頭煞有介事地甩起長鞭子來,抽到山壁和鐵籠子上,發出凜冽的「啪啪」聲。

流璟沒看那牢頭和他的長鞭子,只靜靜抬眸望那山壁小徑上穿青灰色大氅的人。隔著煙霧和搖曳火光,流璟知道,那人也正在靜靜望著他。

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人和喧擾都不存在,他們只在乎彼此的存在。

有刑部官員穿著朱紅的官府招搖而來,站在流璟牢門外,「秦流璟,欺君之罪,凌遲處死!簽字畫押吧!」

那虯髯的漢子看不過去了,「欺君之罪?是你這樣上嘴唇一踫下嘴唇就定了的?你們審過他了麼?憑什麼過來就叫人簽字畫押!」

流璟完全沒有被凌遲處死的字眼嚇到,紅唇勾起望那刑部官員,「大人,那位老兄說的有理。請問,何時帶我過堂?」

刑部官員不耐,「欺君罔上之罪還用過什麼堂!證據確鑿,又事關天家尊嚴,所以不必過堂,直接畫押便可!」

流璟毫不慌張,依舊挑唇而笑,「那麼請問大人,我哪里犯了欺君罔上之罪?」

「嘿,你怎麼還問?這不是明擺著的嘛!皇上派你與幾家郡王一同北上柔然大漠去,以解除北燕與柔然聯兵的隱患,可是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北燕啊!朝廷還收到線報,說你不但與北燕皇帝把酒言歡,甚至還與他簽訂了賣國的條約!」

證據確鑿,大秦國中早已傳開,這不是鐵板釘釘的死罪嘛!

「是麼?」流璟笑,鳳眸越發張開了些,遙遙望著山壁上那靜靜站立的人,「那麼請問現在北燕皇帝拓跋戎何在?流璟與北燕皇帝簽訂的賣國條約又實現了沒?」

「這……北燕皇帝拓跋戎已死,所以你們的賣國條約還沒來得及實現!」

「大人果然線報準確又及時。」流璟甚至贊許點起頭來,「既然北燕皇帝已死,那麼此事便已死無對證。流璟不敢想象,難道我大秦國刑部官員就敢用一件死無對證的事情判定我秦流璟通敵賣國,以至欺君罔上,便要判我個凌遲之刑?!」

「是啊!這是草菅人命!」虯髯漢子帶頭叫起來,整個天牢又是一片大亂!

所有被關進天牢來的犯人,自然都對刑部充滿了怨懟。不管他們自己有罪沒罪,如果能借著秦流璟這個事兒,說得刑部黑不黑白不白的,將來說不定就有機會給自己翻案!所以,誰能不跟著借題發揮,使了勁地鬧?

「你!」刑部官員被流璟問得啞口無言。本來以為鐵板釘釘的事兒,怎麼被他笑吟吟地輕易就給推翻了!

「安靜,都給我安靜!」牢頭甩著鞭子,吶喊著。

「好,就算你與北燕皇帝勾結之事已經死無對證,但是你違反上意,公然抗旨不赴柔然大漠而轉向北燕,這總是你無可抵賴之罪吧!」

流璟含笑輕輕點頭,目光卻越過那刑部官員直達山壁之上。明明滅滅的火光光芒里,那幽深的風帽里似乎閃過一絲寒光。

如果是人的眼楮,怎麼會閃出那樣寒涼的光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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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大人說的不錯,流璟的確沒有直接北上柔然大漠,而是轉道去了北燕……」流璟依舊好脾氣地笑。

「你承認就好!」那刑部官員終于松了口氣,便急著將托盤里的紙筆遞過來,讓流璟簽字畫押。

那刑部官員心底也不得不佩服︰果然是王家貴冑,說起話來明明含笑,看起來那樣一個文弱的男子,卻竟然能有那般懾人的力量!

只求他趕緊乖乖簽字畫押,讓他們將他的腦袋一 嚓,這段公案就也了了,他們也好交差,不然顯得自己實在是太無能。

「簽字畫押實在是簡單,只是流璟卻想提醒大人一件事呢︰大人竟然膽敢歪曲聖意,矯旨傳詔……大人,您是刑部官員,總該明白這該是多大的罪吧?」

流璟輕輕巧巧又是一句,那刑部官員的汗登時就下來了,「你,你血口噴人!誰,誰歪曲聖意、矯旨傳詔了?你給我說清楚!」

「呵……」流璟輕笑,「好,那我就給你說清楚︰皇上派我等北上,是要阻斷北燕與柔然聯兵的企圖。北上柔然是可以選取的途徑。皇上說,如果不能完成此命,便不必活著回來——說的‘此命’就是要終結北燕與柔然的聯兵,而不是說非要只能北上柔然去做這件事!」

流璟笑,鳳目里卻點點綻起寒光來,「請問大人,此時北燕皇帝已死,北燕百姓盡歸我大秦國,整個北燕國已經名存實亡——試問,我大秦國還會擔憂北燕會與柔然聯兵一處麼?」

「對,這位老弟說的對!」虯髯漢子又帶頭嚷嚷起來,「死無對證的事兒不能判人死刑;這名存實亡的國家,更不會再形成任何威脅!秦老弟實際上是曲線救國,虛晃一槍直搗黃龍了!」

「就是……一看這位大人就沒看過幾本書,《孫子兵法》說得好,兵不厭詐嘛!別人都去從柔然那個方面想辦法,這位秦兄弟另闢蹊徑從北燕方面想辦法,有什麼不行!此時北燕大患已解,這位秦兄弟不但無過,反而是我大秦國大大的功臣!」

流璟含笑退後,靜靜坐下,攤開雙手,「大人你也听見咯?民望若此,請恕流璟不能畫押。」

流璟又挑眉望向那山壁上靜靜站立的人,目光里閃過一絲不羈,「下面就要看萬歲的意見了。如果聖裁我秦流璟當死,我自然絕不抗旨!」.

明明滅滅的火光里,一行人走出天牢大門。隨著大鐵門「 」地一聲關嚴,那位藏身在青灰色大氅里的人物終于忍不住狠狠一甩袖子,「什麼東西!本是個短命鬼,卻生得一副牙尖嘴利!」

那刑部官員狼狽走上前,跪倒在地,「相爺,是卑職辦事不利。」

原來那藏身青灰色大氅里的人物竟然當朝宰相段松德。

縱然是當朝宰相,段松德卻也不能隨便過問刑部正常辦公,更遑論能親身進入天牢來探人,所以他此來深藏行止,縱然屢屢收到秦流璟挑釁的目光,卻也只能隱忍不發。

秦流璟的話,段相听得明白︰秦流璟是在說,在這大秦國,真正有資格判定他死的只有皇帝一人。別看他段松德身為當朝宰相,卻也沒權利先斬後奏,在天牢里就先用陰招殺了他!

段松德咬牙,有一種自以為穿著華貴的衣服招搖過市,行過人叢後才猛地發現衣帶沒系嚴實,整個屁.股都露出來的尷尬——原來方才眾人的注目與喝彩不是因為他的風光,而是在笑話他的丟丑!

他自以為能在天牢里就將秦流璟置于死地,畢竟是證據確鑿、鐵板釘釘的事兒,沒想到讓秦流璟三言兩語就給駁得體無完膚!

秦流璟,果然是心月復大患!

滿山夜色,還有幾聲夜梟寒涼的叫聲漫過。段松德狠狠咬牙向山外走去。

如今的段松德已經不僅僅是當年那個當朝宰相,如今他可真正是大秦國權傾天下之人!流璟赴北燕的這段期間,宣頤皇帝秦鎮天忽然得了怪病,仿佛一夜老去十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耳聾眼花得根本沒有能力處理朝政。貴妃段寶珠借機矯造皇帝口諭,將朝中一應與段相作對的臣子殺的殺、貶的貶、放逐的放逐。

說來也巧,本來太後的弟弟朱凱之還能與段相分庭抗禮,只是那朱凱之有夜微服出去喝花酒,結果踫上幾個拈酸吃醋的嫖客,為了爭奪花魁小桃紅,活活被那幾個嫖客給亂刀砍死……

朱家嫌丟人,此事就也壓住沒讓繼續再查。所以此時的大秦國天下,嫣然就是他段家的了!

當然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事兒,如今段松德還有兩件最為憂心之事︰

其一,他女兒段寶珠還遲遲沒有懷孕的消息。此時秦鎮天活著,你是貴妃,能夠身在宮中挾天子令朝臣,可是一旦秦鎮天死了呢?段寶珠無所出,便只能被送到太妃廟去,孤單殘生!

其二,東南西北四家藩王這段時間來似乎太低調了些。四家藩王領著特旨,無事可以不必上朝。那三家各自還都在封地的藩王倒也罷了,身在京中的北苑王爺又在暗自忙活什麼?

即便是秦流璟在北燕出事、回來又被捉入天牢,以北苑王爺從前的火爆脾氣來看,絕不該這樣忍氣吞聲才是……

北苑王府早已自成小朝廷,北苑王手里有一套自己的閣屬幕僚,所以段相絕不相信北苑王會這樣乖乖地讓他給揉圓搓扁.

段松德心中煩悶,便沒有直接回相府,直接讓轎子去了質子館。

說來這個南越國的質子白馬素衣也是奇怪,從前兩方走得那樣近,可是這次自打白馬素衣私自去了北燕之後,回來後竟然連一個照面也沒打過。

雖說白馬素衣素來行事謹慎,絕不給人抓住把柄,所以他們的交往比較地下,可是也總不該連個招呼都沒有吧?

再說,白馬素衣曾經答應過他,要幫女兒段寶珠懷孕的,可是此事怎麼到如今也沒個消息?

段松德進了質子館,白馬素衣含笑在門口相迎。段相借著門廊上的燈光仔細打量了白馬素衣幾眼,卻未覺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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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松德只能心里輕嘆︰或許真是年紀大了,疑心過重,只覺風聲鶴唳了。

段松德落座,白馬素衣親自奉香茶。段松德嘗了一口便微微皺眉,揚聲問,「素衣殿下這一遭北燕之行,可有收獲?」

「還好,還好。」白馬素衣恭敬地答,面上印著淺淺笑意,「一切都好。」

段相又是一皺眉,「听說令姐也薨了。還望素衣殿下節哀。」

白馬素衣又是寧和一笑,「姐姐追隨她的丈夫而去,也算全其名節。」

段松德手里的茶杯「啪」地一甩,「說,你到底是誰!」

眼前這個人如果是白馬素衣才怪!

且不說白馬素衣是個何等風雅之人,怎麼會簡單給他端來一杯花茶;更何況白馬素衣上次是擅離京城,所以就算段松德相問,也該從表面上否認才是。

尤其——段松德明白,他那個姐姐對于他有多重要!怎麼可能他姐姐死了,他反倒說一些全不全名節的話!

段相的侍衛听見茶杯濺碎之聲,全都無聲沖進來,各自拉開刀劍便將白馬素衣圍在當中!

白馬素衣依舊在笑,「還好,還好……」

段松德眯起眸子來,目光劃過之間忽地被一個細節引住︰方才他將茶杯擲出,熱茶濺過白馬素衣的手背去。那里竟然出現一個異相︰仿佛蠟燭燃盡,似有燭淚融開!

段相一把抓住白馬素衣的手,順著手將袖子掀開——燈光之下哪里是活人的皮肉,分明是一尊蠟人!

那蠟人做得極為惟妙惟肖,燈光下看來,形容顏色竟與真人無二!

「糟糕!」段松德猛擊掌心,「來人啊,將所有通往南越國的道路全都設卡,決不能讓白馬素衣逃回南越國去!」

段相一腳踹向那蠟人,蠟人應聲從腰間折斷,卻還活靈活現地溫文含笑,「還好,還好……」段相冷冷望窗外南方——他一定要將白馬素衣活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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