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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終于安全抵達黔川,司徒戾把人帶去城外駐軍大營,與司徒睿匯合。

司徒睿看著完好無損的紀小柏,提著的心終于放下,可還是沉著張臉,眉頭緊皺。

紀小柏看他臉色不好,慢慢走到他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喂,司徒睿……」

司徒睿看這破孩子小心翼翼的樣子,無奈的嘆道︰「怎麼就來了?」

紀小柏咬咬唇,不說話,就只是睜著雙明亮的眼楮看著他。看著這幽怨的小眼神,司徒睿神色好了些,揉揉他的發,讓人安排住的地方,等人休息好了再問。

這邊,林蕭就沒那麼幸福了,司徒戾因他把紀小柏拐來,還不悅著,雖說剛才因為蕭的判斷避過一場惡斗,但現下心里對此人十分復雜,不想與此人多做接觸攪亂心緒,于是秉著眼不見心不亂的原則,直接無視了林蕭。

心頭的喜悅漸退,林蕭撇撇嘴,不去看明明立在自己身前,感覺卻遠在天邊的男人。

委屈油然而生。

這是自作自受嗎?還是自作自受?林蕭很想仰天長嘆,罵一句,泥煤的自作自受啊!!!勞資也很想不顧一切的把皮剝了沖到他面前啊,可是……尼瑪這樣很驚悚好不好?而且……而且……勞資還沒有做好以後就這樣一起的準備啊!!!

人說近鄉情怯,這貨其實是……害羞了,鬧別扭而已……

說回正事,司徒戾與司徒睿此行,一是為了查視災情,二是為了追回二十萬兩災銀。可眼下的青州,局勢動蕩不安,盜賊肆虐,並且有官匪勾結的情況出現,事態頗為嚴重。為了不打草驚蛇和方便查探,兩人都隱藏了身份,同時兩人分工合作。司徒睿的主要任務是保證青州的政局平穩,安撫百姓,鎮壓民變,而司徒戾則領導軍隊,負責清剿匪患,希望從中找回那二十萬兩災銀。雖然知道災銀很可能已被賊人匿藏,找到的希望不大,但清剿匪患本身就是一件重要的事,無論是為了保障百姓生活的安定還是穩定局勢。

林蕭一行人的到來,確實是幫了大忙。其他先不說,單說原本司徒戾司徒睿兩人走得匆忙,沒帶多少人手過來,現在要調查的地方很多,雖然兩人來的時候已經接管了權力,青州所屬軍隊全在兩人掌控之中,可到底是自己人用著順手,效率也更高,最重要的是忠誠!誰知道軍隊里會不會有對方的人在?這下九重跟著來了,可讓兩人松了口氣。九重的本事兩人是知道的,有些事很放心的交給她去做。

軍營都是男人的天下,突然出現這麼個女人,還插手了案情,著實讓人不悅。可人身份擺著呢,安邑王的得力助手啊,連人靖襄王都要禮遇三分,而且人也沒有擾亂軍紀什麼的,而是在替主子分憂。分憂啊懂不懂?主子有什麼煩惱啊需要啊,屬下二話不說就辦的妥妥帖帖的,那活兒干得一個漂亮。這樣一個武功高強,能力出眾,又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美女下屬可艷羨了一眾大老爺們。

不管四周綠幽幽的目光,九重領著前來的手下迅速行動起來。而紀小柏也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為人看病。由于發現得早,災區出現的疫情並不太嚴重,可也著實讓司徒戾兩人心驚了一把。紀小柏的到來,讓兩人提著的心放下,大大松了口氣。此次紀小柏帶了不少藥材過來,正好把出現的小型瘟疫徹底解決。

林蕭初來乍到,待了解了情況後,發現自己就是一游手好閑吃白飯的,這怎麼行!他之前說了可是要來幫忙的,怎能無所事事、無所作為?嘴角抽了抽,把剛閑下來的紀小柏拖來,十分嚴肅的重申初衷。紀小柏眼前一亮,忙不迭點頭。這些天司徒睿一直忙得抽不出身,看到那人疲憊的神態和眼下濃重的青影,紀小柏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想看到那人眉頭緊皺的樣子。那人希望他過得高高興興的,他自然也希望那人過得開心,但自己卻幫不了他什麼。現下被蕭這麼一說就心動了,他最想做的事是為司徒睿分憂!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林蕭挑挑眉,與紀小柏合計著去城里轉轉,探探消息。可人還沒離開軍營就給人攔住了。

看著面無表情的兩侍衛,知道他們是司徒戾吩咐來保護紀小柏的,林蕭解釋道;「我們要去城里逛逛,看看情況。」

「林大人,小紀先生,如今城中一片混亂,稍微不慎就被流民所傷,若你們當真要去,請務必讓吾等隨行。」其中一個侍衛拱手道。

林蕭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笑著點頭,「可以,那就勞煩兩位了。」

侍衛有些愕然,隨後讓開路,請兩人先行,然後跟在兩人身後。

四人騎馬進了黔川,漫無目的的閑逛著,而林蕭一路上不住地觀察著。

黔川是青州的首府,雖比不上京都和江南沿岸城市的繁華,可也算是比較發達的城市。可現在經歷了災難後的黔川只有破落衰敗,昔日的光鮮亮麗一去不復返。放眼望去,原本寬敞整潔的街道四分五裂,兩旁的樓房只剩下斷垣殘瓦,一地的垃圾雜物和死人的尸體,偶爾看見兩個人也是腳步匆匆……

走到隔壁街,發現這里的情況稍微好些,房屋的倒塌情況沒那麼嚴重,居然還有兩家店鋪開著門,店鋪內外擠滿了人,人群大聲吵雜,隱約听到「米面」的字眼。

眾人繼續前行,走到街角處發現,在一間還算完好的房屋里,擠滿了面黃肌瘦,滿臉憂色的災民。

「爺爺!爺爺!你醒醒!醒醒啊!」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姑娘大哭著搖晃餓暈過去的老人,便哭邊道︰「我給你去找吃的!爺爺你醒醒啊!」

林蕭眉頭緊擰,想到司徒戾已讓九重去調糧,眉頭才舒展開來。♀

突然,一個男人從街尾冒出來,邊跑邊大叫道︰「張府門前在施粥!大家趕緊去啊!」

這句話在人群中炸開了鍋,躲在一起的災民立刻蜂擁而出,拼命朝著街尾跑去,而圍在米糧鋪前的人立馬回頭看向男子,目光滿是欣喜,然後動作整齊一致的朝同一個方向狂奔而去。途中你推我擠,就怕被別人搶了先。慌亂中有人跌倒,而其他人卻視若無睹的踏過去,慘叫聲此起彼伏。待人潮過去,被踏傷的人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狼狽爬起,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走,我們去看看。」眼里的疑惑一閃而過,林蕭突然淡笑道。

看他如此神色,三人毫無異義。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人信服,仿佛他天生就是個領導者。

四人慢悠悠的跟在那些踉蹌而行的傷者後面,看著他們不顧一切的朝前方奔去。待走過街轉角,才看到前方一座府邸前一群人圍在一起推搡擠擁,鬧哄哄的。而隨後趕來的人也立馬加入人群中……

林蕭遠遠的就看清了被人群包圍的地方——張府。往前走到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便細細打量起來。

幾個巨大的缸被擺放在張府門庭前,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這些缸中熬好的粥氤氳著白色的霧氣,粥香四溢。原本就蠢蠢欲動的人再被這粥香一引,頓時瘋狂的騷動起來。那拼命往前攀擠的架勢,險些突破侍衛們的攔截,承受不住不斷往前推擠的力道,侍衛們不得不出腰間的佩刀來阻隔人群。

「吵吵嚷嚷的作死啊!還不把大門關上!萬一嚇著了夫人,你們誰擔當得起?「一個長著八字胡須,眉目猥瑣的中年男人黑著臉走出來,對看門的下人大聲斥罵,」給我把門看好了!萬一讓這群刁民跑了進去,你們就回家吃自個去!」

罵完,中年男人還不解氣,邁著小短腿步下台階,走到阻擋人潮的侍衛們身後,大聲喝道︰「吵什麼吵!再吵就給我滾!」

人群熙熙攘攘的,根本就沒听清他講什麼,還是一個勁的在那推搡。中年男人被人無視,漲紅了臉,用盡力氣怒喝︰「還擠?再擠,今天的粥就全部倒掉!拿去喂狗也不分給你們這些賤民!」

倒掉!喂狗!聞言,人群立馬安靜下來,眾人可憐巴巴的看著中年男子,滿眼哀求。

見自己的威脅如此奏效,中年男子十分得意,模模自己的八字胡,眯著的小眼滿是不屑。冷哼了聲,才大發慈悲的道︰「想要粥就給我老老實實排隊,一個接一個!你推我擠的成何體統!這是刺史大人的府邸,不是菜市場!若再發現有人吵吵鬧鬧,推推擠擠的,就把粥全部倒掉!全都不用吃了!」

顯然這個威脅比剛才那個更有效,眾人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就怕中年男子真的把粥倒掉,讓他們去喝西北風。

場面得到控制,中年男子示意侍衛把人分成幾隊,一隊隊的來領粥。待排好隊,中年男人朝看向他的施粥的雜役擺擺手,讓人開始分粥。眾人迫不及待的上前領粥,排在後面的人即使紅著眼盯著缸里熱氣騰騰的粥水,也不敢不排隊,況且這樣井然有序的比起剛才擠成一推的樣子,效率提高了好幾倍。領粥的人在經過中年男人身邊時,不住地千恩萬謝。男人高傲的昂起頭,一番高高在上的模樣。可架不住那笑起來眯成一條縫的小眼楮和那咧嘴時不時抖動的八字胡。

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的中年男子滿意的模著自己的寶貝胡子,對眾侍衛得意的道︰「都看到了?以後都給我學著點!」

「是,劉管家!」眾侍衛異口同聲的道。

原來這人是張府的管家?林蕭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在眾人恭維中趾高氣揚的進了府的中年男人,心思急轉。

他之前就听人說,這張清廉是個難得的好官,心系百姓,處處為百姓著想。自從地龍暴動以來他就時不時施粥布藥,救濟百姓。直到災銀被劫,官府沒銀錢購糧賑災,他又把自己不多的祖產變賣了來買糧濟民,就是自個吃糠菜粗糧,也不忍心看著百姓活活餓死。如果不是張大人善心大發,恐怕這黔川城的死人早已堆成山……

林蕭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得紀小柏疑惑不已,「林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小紀對那劉管家有何看法?」林蕭笑問。

「這……」紀小柏皺皺眉,猶疑道︰「剛才那人那語氣太……看樣子不像是什麼好人,可是……」

「小紀也覺得那不是好人啊?」林蕭似笑非笑,有這麼一個管家,他的主子又怎會是什麼好鳥?

可也知道紀小柏「可是」後面的意思,于是轉頭看向身後的侍衛,「據我所知,這張清廉曾作為最大的嫌疑犯被收押入牢,此人身上疑點重重,為何那麼輕易的就把人放了?」

「回林大人,釋放張清廉實屬無奈之舉,我們都把整個張府翻遍了也沒能找到絲毫可疑的地方。張府的賬冊我們也查過,完全沒有問題。迫于百姓的壓力和苦于沒有證據,我們才把人放了……」

林蕭笑笑,目光饒有興趣的看著張府,之前他只是懷疑來著,現在看到這情形,心里更是堅信這張清廉心中有鬼。

「能給我說說這張大人的事嗎?」

侍衛狐疑的看他一眼,道︰「張清廉,青州淄柳人士,慶元二十一年進士,初為沛縣主薄,後升遷為尤縣縣丞,慶元二十五年為雲郡布政司都事,慶遠二十八年為青州知州,因深受百姓愛戴,慶元三十一年升遷為青州刺史……」

「官運亨通,步步高升啊……那他的家庭情況如何?」

「高堂已仙逝,家中只有一位發妻,無兒女妻妾。」

「這張大人和夫人真是夫妻情深啊,沒有兒女居然也不納妾……」林蕭模著下巴感慨道。

「非也……據我們調查,這張大人曾經納過妾,不過被張夫人趕走了……」

林蕭眉頭一挑,「那侍妾被張夫人掃地出門,張大人完全沒意見?」

「這……張大人年輕時家道中落,是娶了張夫人後才慢慢好起來,張大人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張夫人哥哥的幫助,所以……」

「原來如此,這張夫人的哥哥是做什麼的?」

「是個商人。」

「剛才在張府門前吆喝的小胡子又是什麼人?」

「那人叫劉旬,是張清廉府上的大總管,同時也是張夫人女乃娘的兒子,頗得張信任,因此,張清廉就把接濟災民的事交給他去做,災民們對此人十分感激……」

「撇開其他不說,單論人品。你們認為像劉管家這樣的人,真會有一副菩薩心腸?這樣的人會善心大發的救濟百姓?都說面由心生,這人長得滿臉奸詐,只差在臉上貼上‘我不是好人’的標簽,好吧說偏了,但剛才你們也看到了,這人什麼態度?話語間滿是鄙夷不說,還放言威脅,敢情就是真的把那些粥全都倒掉他也眼楮都不眨一下,不是說張府正在縮衣節食嗎?這樣浪費真的沒有關系?作為一府的總管這樣靠譜嗎?還有,這劉管家可是張清廉頗為信任的人,你們覺得有這樣的管家,他的主子又會好到哪里去?不要和我說,張清廉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此人秉性,我更相信的是物以類聚、狼狽為奸。」

呃……紀小柏瞪大了眼,滿眼崇拜的看著林蕭,「林大哥,你好厲害啊!」

聞言,身後的兩侍衛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隨後看向蕭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尊敬之色。

「呵呵,相信司徒戾他們也察覺到了這點,但苦于沒有證據,才不好動張府的人。」林蕭模模鼻子道。

兩侍衛又是一驚,看著林蕭的目光越發灼熱。其中一人崇敬的道︰「我等查了幾天才能證實的事,沒想林大人只是那麼一看就察覺問題所在,目光之銳利,實在令在下佩服!」

林蕭說的沒錯,司徒戾他們的確是懷疑張清廉。這還是經過一番深入調查才得出的結論,而且這結論與他剛才說的相差無幾。

「林大人所言甚是,可惜這張清廉太會做表面功夫,上次一事,差點引起民變,如無確鑿證據,我們是動他不得的……」另一個侍衛嘆道︰「現已過去幾個月,那二十萬兩白銀還不見蹤影,恐怕再也找不回來了……」

林蕭輕笑,「希望還是有的,我大概知道哪些銀子的下落了……」

什麼?侍衛表情驚駭,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若有所思的林蕭。

「走了,回去找你們家主子!」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被人群圍著的張府,上挑的桃花眼笑意盈然。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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