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便有兩千余眾的傷亡,韓繼允還是相當吃驚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然而此次韓繼允並沒有準確的情報,他對整個蜀地都不甚了解,盡管他在房縣見過石破軍,卻不知其身份。然而不知情也有不知情的打法,韓繼允自羽文武全才,眼見戰場不可分割,不少輜重都已著火,眼見難保。當下下令向東門援軍之間放箭,意圖隔開人群,順勢而入。而這一招確實有效,雖然也會傷到自己人,但人員太過集中,縱橫門竟要保持攻擊的速度,又要防止天箭來襲,畢竟再厲害的高手也要忌憚三分,弓弦的憑空小聚之力非是一點點內力便可化解的。且石保吉所領東門援軍近三萬眾,再加上韓繼允的近萬人,足足四萬余眾,縱橫門高手也是相當吃力的。然而這樣的殺戮對于武道來說,人生有此一朝當不失武道本色。盡管縱橫門開始現頹勢,但東門援軍所押運的輜重卻著火無數,東門援軍竟要御敵,又要救火,忙得不可開交,虧得石保吉臨陣不亂,著火嚴重之處不必管,隔開便可,同時組織人力向外拼殺。原本在陣型中攻擊的雙方都會相互以箭陣攻擊敵人的後方軍隊,但縱橫門眾多的高手卻盡數沒入人群中,讓石保吉站在大量的弓弩輜重車前是束手無策。
韓繼允的攻擊很快取得了成效,而他準備的兵器也是按寇準的意思做的,鉤鐮槍配重盾的五千大陣成箭形直插交織的戰場。這時的縱橫門雖殺戮無數,看似優勢明顯,但在這激烈的殺戮中,他們已周旋了大半個時辰,雖不說疲乏卻也是汗如雨滴,血濺周身。大量的運用內力也必將大量消耗人體的水分,這對于激戰大半個時辰的縱橫門眾多高手來說,已堅持不了多久。而眾多高手的匯聚縱橫門雙使甚至沒有設立統兵官,全是亂打一通。這時,突然听到天空中傳來一陣脆耳的笛聲,那是撤退的訊號,縱橫門頓不猶豫。說起逃跑的本事,又有誰能及得上這些動如月兌兔,閃如驚鴻的高手們?縱橫門如潮水般褪去,東門援軍卻是軍心大失,這哪里是交戰,簡直是在跟一群鬼魂在打仗,全然不對勁。
石保吉沒有下令追擊,很快與韓繼允匯合一處。江湖傳聞石保吉為西門門主之一,這些韓繼允是有所耳聞的。兩人一見面,沒得客套幾句石保吉便要整頓人力,清點損失。但韓繼允勸石保吉還是先行動軍,留下死傷,等待州官來處置。瞧著滿地死傷的東門援軍,剛剛的酣戰令石保吉心有余悸,他早已是身經百戰的勇將,但這些患匪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竟是如此厲害,他只不過瞧了幾眼便知道此次擎天營大損至少在一萬五千眾以上,他終于能理解為何寇準掌兵都能有如此大損了,然而一萬五千余眾性命喪失在他手中,如何想都覺得荒唐,這一條條性命也都是父母所生,猝不甘心啊。
整頓了馬匹,石保吉開始令所有騎兵分散向成都城進發,每人攜帶半袋糧食便可。瞧著眼前的輜重車隊,石保吉只留下了兵器,那是他唯一能帶給寇準的安慰或者是贖罪。這時人數一清點,他身邊已不足五千人,完全承擔了運送輜重的責任。韓繼允卻是有所擔憂,但他雖與石保吉同列義社十兄弟之後,身份卻不足並列,許多話不好多言,尤其是他剛剛調入西門,才知道石保吉為西門北宗一主多年,此時已升任西門巡檢使兼西南監察使,上察污吏,下察百姓,隱形中的權力極為龐大,而很多西北的州縣都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所在。
韓繼允此來是從東京出發的,接到了皇帝秘密調令便獨自出京,到了陝西才遇上西門所派的援軍,他甚至沒來得及去西門總壇瞧一瞧。竟然並未認門,二人也只是面上的上下屬干系了,像他們這些所謂的隱形官名他們倒不如何在意,有跟沒有一般,只需能認清上下便可。瞧出了韓繼允的思慮,石保吉說道︰「我並非不識人言之人,韓兄初來乍到,謹慎所在,卻不可逆忠義呀。」韓繼允應道︰「下官只是覺得門主如此安頓似有不妥,寇都主如今最需要的一定是兵器。」石保吉有所不屑,說道︰「兵都是一樣的,看看咱們?這荒唐的一切不也一樣嗎?」韓繼允搖頭應道︰「門主不覺 得來襲之人武力令人恐懼嗎?」石保吉深吸一口氣,應道︰「是又如何?該是縱橫門所部高手大軍。」韓繼允點頭說道︰「正因如此,下官才擔心患匪將會再次來攻。」石保吉頓恍然大悟,應道︰「韓兄所言極是。」說罷,瞧了瞧四周,說道︰「那我等找個山峰扎營,待騎兵返回再運送一次兵器當是無礙。」韓繼允應道︰「下官倒以為當今還是迅速馳援為妙,勿忘靈州之失啊。」
石保吉嘆道︰「我如何不知,你也該知曉我離開西北一年有余,而一年之內可以發生許多事,尤其是如此大戰前夕。」韓繼允知他對自己的反感非是諫言,而是他說話的語氣,原本他對石保吉有所看重,見他如此神韻頓有所黯然。石保吉雖在西門掛職,卻多在西北與東北的戰場上,這般朝武大戰恐怕非其所能。當下躬身說道︰「 敢問門主以為,武道與契丹人,黨項人如何?」石保吉說道︰「這還用問?內患滋生,當以****逆伐。」韓繼允應道︰「正是如此,屬下懇請門主將所剩軍糧,大帳焚毀,以人力攜帶馳援。」石保吉冷吸一口氣,應道︰「這可是殺頭大罪。」韓繼允道︰「非常之刻當行非常之事,當以人力為先。」
石保吉沒有听從韓繼允的,仍舊令大軍整頓軍備。作為下屬,韓繼允知道自己的職責,並未多講,卻向石保吉要了先鋒軍的將令。臨行前韓繼允向石保吉說道,二人皆是臨危受命,對自己的軍隊都掌握不足,更不足以應對患匪的攻勢,句句肺腑之言,大有壯士一去不復返之意。韓繼允領了兩營為先鋒軍,帶走了所剩不多的馬匹。他並沒有真正打算為後路大軍探查敵情,患匪從天上來,你看見又有何用?韓繼允所做的則是找到一個不被攻擊的方法,保住這些輜重,而且越快越好,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很快,韓繼允將方圓二十里的壯年都征用了,給的錢也很多,只是空口無憑,又非官軍,許多人都不願意,最後也只能強征兩千人。面對一千軍備齊整的黑衣軍,壯年們也只得認命了。一路上韓繼允派人做了大量的游說,亦下令不可動手,並言只是讓大家幫忙運送輜重,一趟百余里地給足三兩銀子,這才漸漸穩定了軍心,韓繼允也暗暗松了口氣,擾民一向是陛下不可寬恕的。
然而,當韓繼允回來時,見到的是一片茫茫大火,輜重車盡數湮滅于大火之中,死傷的哀嚎和戰場的淒慘交織在一起,讓韓繼允久久未能回過神來。前來的壯年何曾見過如此荒誕人倫的殘酷場景,頓皆嚇得一哄而散。韓繼允沒有攔,他很快找到了石保吉,眼前所及,此次攻擊官軍的已非那些患匪高手,至少殘軀斷肢沒有前一場戰爭多。這時的石保吉顯得頗為落寂,身旁只剩下不足千人,部眾死傷無數,潰逃無數。即便潰逃,那些患匪也沒放過他們,不時都能听見遠方的山谷傳來哀嚎和求饒之聲。石保吉挺劍傲立,身軀卻是陣陣觸動,三萬人匯聚,一路上五千余里平安無事, 如今距成都不足百里,前後五個時辰內,四萬多人竟然全軍覆沒,輜重被毀,兵器被搶,除了運送軍糧的數千騎兵,死傷至少在兩萬七千以上。且患匪簡直是異想天開,地面數百頭機關獸踏著咚咚的震撼之聲襲來,後面患匪四萬大軍四面圍攻,天際上萬飛翅從天而降,浩瀚的軍陣和氣勢徹底擊潰了東門援軍的軍心,交戰不足兩刻即潰敗,面對患匪的強大攻勢,尤其是機關獸的沖擊,簡直是所向披靡。
東門援軍一潰散,整個陣營頓時大亂,人人想得便是先逃離再說,回去再月兌些關系讓陛下不責怪便好了。于是運送輜重的馬匹一時成了人見人愛的寶馬,甚至不惜同戈相較,整個戰場亂成一片。瞧著眼前曾經高貴的東門望族四散逃命,自相殘殺,皆般場景歷歷在目,變成的則是石保吉沉悶的冷笑。盡管韓繼允知曉對待上司的分寸,但他不予實際,死尊聖命,枉顧官兵性命,著實令他失望。原本他就在擔憂東門的軍心,混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且此次他奉命調來的皆是西門附近的人力,終究沒能保住。韓繼允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派一個西門門主來主持東門援軍,這本身便是荒唐的,一個將領不熟悉自己的士兵,不熟悉自己的敵人,只憑著自己所謂的威望來統領軍隊,這更加荒唐。(未完待續)